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肆拾捌

壹佰肆拾捌

    刚过十月,云外天已经漫天飞雪。

    “寒冬将至呐。”骆羌豁开眉毛上挂的冰霜,仿着昭郢的小曲,一叹三折。

    “将军——”一个新兵蛋子从雪中跋涉而来,赶到骆羌面前时,一脚踩空,扑进了雪里。

    骆羌骑着大马,调转枪头将这小子捞起,“没过年呢,行大礼本将军也发不出守岁钱。”

    随着骆羌巡视的众人哄堂大笑,笑得新兵脑袋红得像个炉子,“将、将军!各地战报送达,林副官叫我给您送来!”

    骆羌弯腰接过,顺口问:“几岁了?”

    “禀告将军!十六岁!”

    “十六……比我家那小子大不了几岁。”他拆着信,随手将一对手衣丢给了这新兵。

    “将、将军……”

    “拿着吧,就是旧了些。”

    “谢将军!”新兵千恩万谢地抱着手衣,艰难跋涉返回营地。

    十六岁。骆羌心中默道。原本雍梁征兵的起征年纪是二十,这次送来的人里却有十六的……战事频发,雍梁也是苦苦支撑。再往后,少不得征到骆羌长子头上。

    拆开第一封信,是永昶王送来的。王爷说话简洁,每次都是开头慰问一句,紧接着便是三句话说清事务。这次是说已经从新州调了粮支援云外天,以及将昭郢国库中的一批军备取出,不日将送抵。最后说战事吃紧,委屈骆羌了。

    王爷这是说兵员的事。魏远近日发了狠,从顷海湾向内陆三面打,又从万雪出兵,同时打云门与云外天。骆羌原本带了四万人来云外天,近日划了一万昭翎军让童述颐带去支援云门。又将军粮送了一半给防守线上的各城。如此一来,骆羌的压力便格外沉。

    但这也谈不上委屈,他坐享雍梁武官最高的俸禄,便该挑起最沉的担子。况且为国尽忠,本就是职责所在。

    下一封是张以舟的信。张以舟像他兄长,处理事务时,总是事无巨细,洋洋洒洒交代了许多东西。但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他也不说废话。

    夏疆局势暂时稳定住了,岐南复国教团消停了一会。但要剿灭,几乎没有可能,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暂且安排骆仰带人守在紧要关口,便无大碍。后续龙霆虎兵将驰援顷海湾,稳住魏远为要。另外,张以舟用三层话,暗示骆羌警惕上北。

    “是谁呢?”张以舟说,“将军可还记得当年的疑问。”

    当然记得。骆羌如今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再往后翻,是方渝斯这小子写来的。恭恭敬敬地说了顷海湾的局势,并且向骆羌讨教一些领兵的问题。顷海湾那边的压力不比骆羌这小,方渝斯能带着巡防营守到现在,已经远超骆羌的预期。他原本是打算,等将军幕里的尹儒在闳都建立兵马防线之后,便调去方渝斯那。但方渝斯做得很好,骆羌就放手让他振翅了。

    压在最后翻的信件,是从家里来的。于战况而言,信上全是废话,但句句若珍宝。沈沅语说母亲身体安好,三哥浪子回头,在家中同二哥、大嫂锻造兵器。垣慎在国子监得了头名,被推去翰林院了。但近来这孩子又想考武状元。垣衡请姚若周先生开了蒙,也准备去学宫了。

    沈沅语娟秀的字迹布满锦书,人人都写到了,只是没提她自个。骆羌拍了拍马头,有些不自在。

    前头的副官勒马,问:“将军,前头是峭壁,还巡吗?”

    骆羌将信塞胸口甲胄里,快马过去对着副官的坐骑挥了一鞭,“怎么,天冷畏缩了?敌军打战可还管你冷热?”

    “是!”副官不敢反驳,立马打头先行了。

    ————

    夏疆。

    齐蔚路过一处小沙丘,见贺九翻着一册书看得津津有味。她走上前,问:“在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啊!”贺九吓了一条,连忙将书背身后去了,“头儿,你不是教训人去了……”

    “训完了呀。”全兴在前锋营里耳听八方,抓到了前些日子在营里偷盗的“贼”。齐蔚近日身体好些,想起这事,便去算旧账了。有个小贼看她消瘦了大半,病怏怏的,胆子上来敢挑衅她。结果被齐蔚两脚就踢进沙里,做了鸵鸟。

    “那、那去喂马吧。”贺九道,“我打好了马草,还拎了水,就等你呢。”

    “也喂过了。”齐蔚许久未见温骊,教训完人,立马便是去跟温骊重温感情了。“怎的怕我?难不成在军营看春宫?”齐蔚身子一旋,迅雷不及掩耳,从贺九手里夺了书。

    “头儿,不是春宫!”

    齐蔚不听狡辩,将要撕书时,随手翻了几页,才发觉还真不是春宫,而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着夏疆英雄录。从已逝的大侠闻麟,到沙鬼域的江筵,各个都在谱。

    “这是什么?”

    “头儿,我不能说……”贺九纠结道。

    “那就不说,点头或者摇头就行。”齐蔚道,“柳临风给你看的?”

    贺九眼睛一亮,“头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军营里有空做这个的,除了柳临风也没谁了。齐蔚叹气道:“行了,去把柳临风叫来。”

    “叫本少爷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柳临风昂首阔步地过来,一见齐蔚手里拿的册子,却又急了,“喂、喂、喂!这可还没印发,你怎的偷看?”他飞身要抢,瞧见齐蔚另一只手里抱着袖炉,又急刹住了。难得好声好气道:“还我。”

    “这就是你这些日子在写的?”

    “别瞎打听。”

    “那我就看看。”

    “我借贺九,又没借你。贺九,你快给我拿回来。”柳临风扭头喊,然而贺九早就开溜了。“哎,齐蔚、齐蔚……还没完稿呢……”

    齐蔚佯装看了几页,见他真着急,便给回了他。“我看挺完整的,怎么不卖?你临风笔再出手,不是又要洛阳纸贵了?”

    柳临风这次没被奉承迷昏头了,他揣着册子,有些烦闷,“写得不满意,不能卖。”

    “详细说说?”齐蔚侧耳倾听。

    柳临风一挥袖子,不乐意讲。

    “行吧,那你准备准备,一会就能走了。”

    “走?你太小气了,我不给你看,你就赶我走?”

    “哎。”柳临风与贺九是同一挂的,难怪两人能凑一起听墙角。“再往前,便回雍梁地界了,你能自由行动了。原本打算去做什么,便去吧。”

    柳临风习惯了拎着柳都灵的骨灰,一人一魂仗剑天涯。被抓之后,他一直是想走的,可镣铐真解开了,他又有些犹豫,“齐蔚。”

    “嗯?”

    “我能不能再留一会?”

    “蹭吃蹭喝?”

    “不是。”柳临风皱眉道,“我在写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东西,但好像,找不到我的文骨了。你让我留下,我帮你打下手,成吗?”

    齐蔚摸了摸怀里热乎的袖炉,“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不是有人能做主吗?”

    齐蔚顺着柳临风的目光回身,撞入了张以舟清亮的眼睛里。

    ————

    “你忘了吃药。”张以舟牵着齐蔚回他的帐里,“这药是祛寒的,每两个时辰要吃一次。”

    “还真忘了。”齐蔚接过药丸,一口闷了。很苦,但齐蔚不敢不吃。

    周大夫昨日赶来了,他一摸齐蔚的脉,说她在这大沙漠里,要把他给冻死。随即背医书似得,说了一大串。在场也就张以舟听懂了。他听完,脸色就不太好,转述道:“周大夫说,你出生时未足月,气血本就不足。只是幼时养得很好,方才看起来无碍。甚至得益于灵药,体格比普通人还好些。可这次在寒池浸泡两三个时辰,将气血不足之症彻底激发了,加上寒气入体……日后需小心养着。”

    张以舟最后的话说得很淡,但齐蔚听得出,她要不养好,早晚翘辫子。她还不想死,于是十分听话地配合周大夫治疗。甚至在这沙漠里,还抱着袖炉走动。

    “喝水。”张以舟抽走她的袖炉,往里头添了两块新柴。

    “我今天和人比试,随便两脚就赢了。”齐蔚迫不及待跟他炫耀。

    “齐校尉果然厉害。”

    “那你不夺我的军衔了吧?”

    “不夺了。”张以舟搓着她冰冷的手,放弃了让齐蔚待在他身边的打算。他原本想让齐蔚放下军中事务,跟着他养身体。可今日齐蔚出去训前锋营、骑马,甚至只是和人聊几句,都神采奕奕。她不是他身边的猫,有主人挠痒便够。狮子得回到战场,方才驰骋自如。

    “柳临风能不能留啊?”齐蔚趁热打铁。

    张以舟笑笑,“前锋营还有兵员空缺。”

    “又是让我决定?张大人对我也太纵容了。”

    “本就是你的权力。”

    “这话我爱听。”齐蔚高兴了,连亲了张以舟好几口,算是奖赏。

    “要睡一会吗?”张以舟把狐裘给她披上,“睡一刻钟,起来再准备出发。”

    齐蔚缩起膝盖,把腿也藏进狐裘里,“相比睡觉,我有件事更想问你。”

    “你说。”

    “你怎么不问我,在沙鬼域发生了什么?”

    张以舟弯了弯眼睛,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我有许多事都没有告诉你,你为何不问?”

    “因为你使美人计。”齐蔚悻悻道,她经常想问什么,张以舟不想说,就会亲她,把她亲到犯糊,忘记问。在锁澜关时是这样,在皓临也是。“不过,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等你想说了,自然会说。”她说罢,意识到张以舟对她,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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