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贰拾伍

壹佰贰拾伍

    离开乐京后,下一城便是直奔皓临。

    乐京往皓临最快的路是坐海船,过海向北,大概四天便能抵达。头一日海上天气很好,齐蔚穿着在脚踝散开的朱颜酡织锦束腰裙,在高楼一样的大船上跑来跑去。一会跟大洋那头来的商客比划着问外面的行情,一会挤在甲板上跟内陆的人们一起大呼小叫地看海浪,整日都兴奋地没停过。

    齐鲁出海经商时,带俩孩子出去过。那会齐蔚还能坐在爹肩膀上,用馒头、面饼招呼海鸥。有一次她的兔子小帽被海鸥叼走,原以为回不来了,但海鸥叼着在天上顺风转了一圈,又还给了她。

    齐蔚很喜欢跟着爹出海,她在扶南、锡兰、爪哇都有认识的朋友。直到现在,他们还会时不时给她寄点奇玩珍宝。只是战事蔓延后,能不能收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出海第二天,海上起了阴云,风浪刮起来,齐蔚就不能乱跑了。倒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一起出海的男人们不行了。

    平荻、闻启和另外四个近卫在地面上无所不能,入海后却晕了。船一摇晃,他们一个接一个脸色泛白,眩晕呕吐。他们的公子大人情况更甚,夜里甚至起了烧。也就齐蔚,习惯了大风大浪,一个人跑前跑后,看护他们七个。

    齐蔚搂抱着张以舟,一手稳稳托着汤药,一手给张以舟喂进去。喂一口,还得给他顺一顺,才咽得下去。

    “大家以前都不曾坐过船?”齐蔚问。

    闻启拧干毛巾递给她,回答道:“坐过江上的……”

    “哎……”齐蔚叹气,“好了,你和平荻也都去歇着吧,我在这。三餐我都雇了小二按时送来,你们在房里待着就行。另外,药必须全部喝干净,我一会会去查房的。”

    闻启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公子,有些不放心。

    “就两隔壁,有事我吼一声你们就听到了。”齐蔚催促着,“去吧去吧。”

    闻启只好走了,一出门,便克制不住,捂着嘴找盆。

    “我要是不跟来,你们可这么办呐?”齐蔚将毛巾覆在张以舟额头,嘀咕着。他们先前谁都没料到,自己会晕船晕得这般厉害,什么都没预备。晕船药还是齐蔚在船上找人买来的。

    张以舟难受地皱眉,侧身拥紧了齐蔚的腰,埋头在她小腹上,“蔚蔚……”

    “我在这。”齐蔚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

    “不要、不要看别人,同我走……”

    “嗯?”齐蔚想起昨晚在楼下吃饭时,有个珠光宝气的外域男人问她可许了人,齐蔚挽着身旁人,说她定亲了。男人酒后失态,说无妨,他不介意两男共侍。张以舟当场黑了脸,酒樽压在男人的手背上,将他往桌上碾,几乎将他的一只手废掉。

    “我不看别人,”齐蔚亲了亲他的眼尾,在他耳边道,“我只爱你。”

    ————

    出海第四天的时候,风浪平,众人才好些。张以舟退烧及时,也没有酿成大难。齐蔚看着以张以舟为中心,端坐吃饭的七个男人,竟生出老母亲般的欣慰。

    船停靠口岸后,齐蔚遥望着繁华不输乐京的皓临,兴致极高,仿佛她只是和张以舟出来玩的。“以舟,走快些呀——”

    “来了。”初晨的日光照在张以舟清俊的身上,他被海风吹起的白衣好似镀上了细碎的金粉。齐蔚有点看不够,忍不住倒退着顺人群走,看着他慢慢追着她。

    “蔚蔚,小心——”张以舟神色一变,叫道。

    齐蔚也察觉了背后的变化,蓦地回身,擒住了落向她的长刀。“当街伤人?”她冷眉质问。

    “府衙办事,尔等速速退散。”浑身着甲的士兵低头盯着这个女人,手中发力,却发现长刀根本压不下半分。他正欲撤走,长刀下的对冲力量却忽地消失了。猝不及防间,刀锋堪堪擦着女人的肩侧落下,砸在地面。而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女人,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面色惊恐地扑进了赶来的少爷怀里。

    “以舟,他欺负我!好痛——”

    “上北就是这般待客的吗?”少爷护犊子般将女人罩在怀里,冷冰冰地问。就跟这个女人刚才那样。

    “张丞相——”红衣侍郎穿过列队的军甲,迎了上来。他抬指令人将以下犯上的士兵拖下去,转而对张以舟作揖,“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

    马车太狭小,齐蔚得紧紧贴靠着张以舟才能坐下。她悄无声息地透过被风晃动的车帘,打量了一圈外边,回过头,撞上了张以舟的下颚。

    齐蔚赶忙给他揉着,面上却无比严肃,“上北派这点人接你,是不是怠慢?”红衣侍郎带着两队人来清道时,齐蔚瞧见了。她猜这是来迎接张以舟的,想起答应过张以舟不露武艺,这才迅速装模作样了一番。她原本以为后边还有许多人来,结果只有这个礼部侍郎。

    张以舟颔首道:“上北在宣示他们的威严。”

    “我怎么觉得是傲慢?”齐蔚飞快思索着,“微白应该不会这样对我们。所以,微白虽然是王爷,但在皓临,大概也受很大的制约。”

    “上北的权力全部集中在高致晟手中,在这里,他是绝对的君主。”张以舟道。

    “难怪皓临虽人声鼎沸,但一旦出现官兵,所有人都立即噤声退让。”皓临就像一座繁华但森严的堡垒,这里可以包罗万象,而万象都必须垂首于王权。

    马车载着他们,在鸦雀无声中驶向王宫。

    “我们好像走在去鸿门宴的路上。”齐蔚道。

    “正是。”

    “看这样子,他们是直接送我们去王宫了。你得换上战袍吧?”

    “战袍?”

    齐蔚打开她特意背上的包袱,里面是张以舟的一品赤红朝服。“请张大人宽衣解带——”

    ————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张以舟和齐蔚被请下车,平荻与闻启他们则被要求留在外边。

    甚至还有一列黑甲武士要求搜身。

    张以舟一挥红袖,将齐蔚挡在身后,森然道:“搜身可以,是尔等去请上北国君谕旨,还是本相千里呈报雍梁国君?”

    高致晟虽傲慢,但并不蠢,他不可能为这等辱臣之事留下为天下人耻笑的把柄。黑甲武士没有谕旨,根本没有资格搜大臣,他们被张以舟的威压逼退,被迫撤开了交叠阻拦的刀斧。

    一个内侍在前引路,带着张以舟和齐蔚走入了宫城。

    齐蔚以前接张以舟的时候,见过昭郢的宫城;小时候去万雪的王宫脚下玩过;前不久进了燕山的宫城。按说她对王宫长什么样也是有数了,可皓临的宫城还是让她觉得遍体发寒——他们修得太高了。冰冷的黑岩一块块垒起了高过三丈的宫墙,一堵堵墙体之间除了正午,其它时候恐怕都照不进太阳。脚步声在宫墙之间回响,每一声都让人胆战心惊。

    沿着宫墙,十步一兵卒,二十步一岗哨。黑影处有数不清的暗卫,半空中盘旋着盯梢的猎鹰。无数双眼睛盯着张以舟。

    “如果我不来,你就要一个人走进去吗?”齐蔚微动唇齿,低不可闻地问。

    张以舟还是听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放心。

    可是齐蔚要怎么放心呢?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她能想象在高位者眼中,只身闯入黑色宫城的一袭红衣,有多弱小。他表达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国度,一个战胜了,也不配要求平等的国度。

    齐蔚突然意识到,谈判这等大事,昭郢为何只让张以舟独自前来。

    大抵是雍梁人也不信他们能从上北手中夺得好处吧?可张以舟还是来了。没办法啊,总要有人身先士卒,给怯懦者撕开一道裂缝,才能让更多人站起来,去抢夺一丝希望。否则,要在这场逐鹿里,等着投降吗?

    张以舟肩上的压力大到齐蔚难以想象。可他总是淡淡的,最烦闷的时候也只是闷在齐蔚肩头,鼻尖蹭蹭她的侧颈。

    齐蔚紧跟在他身后,一瞬间忽地想落泪。

    ————

    走过第一处宫门后,引入的人换成了两个宫女。再往前,又换了带刀侍卫,最后换了黑衣的大内侍,将他们领到了高耸的殿门前。

    而后,等了半响,也没有人指引他们。

    这是示威。齐蔚心想,是故意晾着他们的。就像钟家在云外天那样。可是上北和雍梁有盟约啊,他们怎能这样?

    齐蔚握紧拳,却没有办法。

    太阳渐渐移上高天,张以舟的影子动了动,遮在了齐蔚身上。“抱歉。”张以舟抽出帕子,慢慢擦拭齐蔚额头上的热汗。齐蔚比他更怕热,太阳一晒,就容易冒汗。

    “又不是你的错!”齐蔚挥着拳头道。

    张以舟从手腕下移,抹开她的拳头,道:“原本你不必跟着我上殿,但我想,你见见也好。谁知要受这般刁难……”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样欺负你!”齐蔚气汹汹地,像极了为护食而龇牙咧嘴的小兽。

    张以舟笑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额头,忽然又从衣服里掏出一盒东西。打开,竟是一盒妆粉。

    “……怎么还带这个?”

    张以舟指了指她的脸颊,道:“掉妆了。”说罢,他用指腹粘了粉,一点点给齐蔚补上。齐蔚换上女装后,都是张以舟帮她上妆。张以舟画得精细,一点点将齐蔚漂亮的眼角和红唇凸显,藏住了面上的锐利和英气,令她的面相看起来,格外柔软而含情。加上他买的衣裙和首饰,齐蔚简直成了插花点香的深闺小姐。

    说她手无缚鸡之力,简直不能更叫人信服。齐蔚觉得自己已是张以舟身边隐藏最好的暗卫。

    “张以舟?”诧异的声音传来,一道明黄的身影快步过来,走近了,看清了齐蔚。“小齐?今个这般漂亮?定亲了就是不一样。”

    齐蔚对他这暗含揶揄的话语翻了个白眼,让高怀熹找回几分熟悉感。

    “你们怎么在这?礼部和鸿胪寺没去接你们?”高怀熹没等回答,看了一眼大殿,已经心下明了,“上北失礼了。”他一个人噼里啪啦说完,又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一层层玉阶,进殿去了。

    “微白来救我们了。”齐蔚看着他的背影,感动道。

    但,他们还是没有被召见。他们等了半个时辰,大殿内方才传出不断回响的声音:宣,雍梁丞相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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