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贰拾壹

壹佰贰拾壹

    昭郢,齐家。

    流水似的锦绣绸缎、金玉珍宝抬进齐家。直到院子里铺满了,还是没停。张府的管家张榆发现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便开始指挥人叠放。

    张榆前几日的意思是,公子和小姐都不在家,只能委屈小姐和齐家了,定亲仪式简单操办,日后再补齐。齐鲁也没想着麻烦,只等齐蔚回来再说。

    而齐乾瞧着战事吃紧,张府卖了连宅子都切割卖了几块,以为张家要落魄了。他盘算着张以舟入赘进来倒也更好。谁知今日张府开始送聘礼,一送就送个没完没了。张榆说,小公子成家的用度还是有的。

    随礼过来的还有张家一些长辈,都是都城里说得上名的人物。在他们眼中,商贾人家高攀了钟鸣鼎食数百年的张家,但大抵是张以舟跟他们打好招呼了。他们哪怕有困惑甚至瞧不上,也不敢摆在台面上。

    一群老头正在前厅与齐鲁攀谈,说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而同来的老夫人们则在院里,与亓箬赏花、点茶。

    齐乾向来不喜这种场面,聊了一会便速速退出了。躲回书房的路上,他想起张以舟的来信,说他亦不喜族中繁琐的仪式,但两姓联姻,终归是件郑重事,其间若有不周,还请兄长多担待。

    这小子做事倒是滴水不漏,仿佛猜到了我会烦这个。齐乾心想着。按礼俗,结亲一事本就是越繁琐越显隆重,藏着掖着反倒是对女方的轻视了。齐乾当然不会对这些老头老太来自己家有什么意见,但张以舟还是要先陪个礼,希望兄长勿怪。小心谨慎的样子,好似是他高攀了齐蔚……

    “阿乾——”亓箬抱着齐默进来,让齐乾收回了思绪,“阿乾,晚上吃饭你得到场,你是做哥哥的,不能溜。”

    齐乾将齐默接到自己手上,道:“哪能溜?我看起来这般叫人不放心?”

    亓箬拉开妆奁,选了一盒胭脂补唇色,道:“我也是担心你不适应。”

    “放心——默默,小心些——”

    齐默从齐乾臂弯里折下小身子,费力去够桌上大红的聘书,他指着齐蔚的名字,咯咯笑,“姑姑、是姑姑。”

    亓箬指着齐蔚旁边的名字,问:“默默,这是谁呀?”

    齐默歪着头想了一会,“张、以、舟……”

    亓箬笑了笑,道:“是姑父呀。”

    齐默似懂非懂,“姑——父——”

    在母子俩的笑声里,齐乾看着这张漂亮的聘书,莫名有些恍惚。他好像回到了齐蔚出生那天,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娘亲引导着他握住那只柔软的、粉嫩的手,说:是妹妹呀。

    他有时会觉得人生其实停在了那一刻,妹妹降生,而母亲尚未离开。

    “阿乾?”亓箬搂住齐乾的胳膊,轻声问,“舍不得蔚蔚了?不会后悔答应了吧?”

    齐乾笑笑,道:“我何时拗得过她?爹倒是能跟她拗,可惜爹估计挺喜欢蔚蔚如今的模样。”

    亓箬道:“因为像娘亲吧?”

    “是啊。我们原先不是最怕爹不答应他们俩的事吗?但蔚蔚和爹过招那眼神,和娘多像,也像……”齐乾不说了,挂着笑意换了话头,“我在想,匆忙定亲,恐怕是蔚蔚担心张以舟,才作出的决定。”

    亓箬明白丈夫为何停顿,她也不纠结前文,只问:“怎么说?”

    齐乾拍着儿子的后背,哄他别想着吃掉姑姑的聘书,道:“张以舟此次前往上北,风险可不小。蔚蔚想用这婚事,给他上一根断不掉的风筝线,也是上一道保护甲。”

    亓箬心下明了,道:“让‘上北那位朋友’保护妹夫?”齐蔚写的信里提及过一个朋友,说那朋友曾经是泉宁人氏,后入了上北,他们在战场上遇见了,能有个照应。齐蔚本意只是想叫家人知道她还有朋友罩着。但齐乾读着信,推敲出齐蔚会玩春秋笔法了,那朋友估计是上北位高权重之人,而且与齐蔚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亓箬忽地打了个寒颤,道:“蔚蔚说她留在天河阙等妹夫,但她情深至此,真的能干等着?”

    齐乾盯着婚书,缓缓道:“蔚蔚的信里恐怕又是真假参半。”

    “她也要去上北……”

    齐乾将亓箬扣进了自己胸口,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要信她。”

    她曾说她会成为狮子,而齐乾已经信了。

    ————

    遥远的“狮子”正探头在马车外张望,晒着烈日看了许久,才缩回脑袋,道:“以舟,绕着我们的‘苍蝇’好像变少了。”

    张以舟合上公文,道:“是,各路搜寻‘钧天九奏’的人马都在减少。”

    “因为十二公主留下的消息?”

    “是的。”

    齐蔚本该为杀手减少而高兴,但她想起太极宫那场大火,便沉默下去了。这是司马湘兰放弃身后名,为她和无数人争取的平安。司马湘兰是很好的公主,她本该有顺遂而幸福的一生。

    张以舟挽住齐蔚的腰,将她搂靠在自己身上。“累吗?睡一会?”

    齐蔚下巴搭着他的肩头,不言不语的。她不想说话,张以舟也就不说了。他们安安静静地奔赴向未知的前路。

    昨日,他们从天河阙出发,进入了上北地界。高怀熹邀请他们与他的大军一道回皓临,但张以舟拒绝了——他并不想走得太急。

    张以舟只带了齐蔚和平荻、闻启,另外有几个随行的侍卫,轻装简行到几乎是“孤身会敌”。永昶王原本想让他带着龙霆虎兵去皓临,但张以舟说若上北当真要动武,在皓临带着再多的兵马,也于事无补。“上兵伐谋”,此时恰是以谋略制胜的时候。

    马车奔行了几日,进入上北熙攘的南边城池——乐京时却越走越慢了。

    “下去走走?”张以舟抽走齐蔚正在看的兵书,搭着她的手,引她下马车。

    这会正是薄暮时候,齐蔚却被白昼似的光线照得眯起了眼,“今天是节日?”

    张以舟抬手遮在齐蔚头顶,挡住灯楼照射下的光辉,“似乎不是,只是寻常日子。”

    齐蔚逐渐适应了光线,环顾四周,见宽敞的大街上人流好似海潮,一浪未过,下一浪已经来了。其它地方节日时才会点的灯楼、灯塔,在这,却只是寻常玩意。工造精巧的灯轮缓缓转动,五彩的光打在各色人的笑颜上、华服间,照着辉煌的人间万象。

    这里和齐蔚刚刚经历的战场,全然不同。齐蔚竟然一时有些不适应,忍不住紧紧贴靠着张以舟。

    “先去吃点东西,好吗?”张以舟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问。

    “好。”齐蔚跟着他迈步,一脚踩出去,发觉大街上的道路都铺了平整的大理石,哪怕赤足走上去,也不觉膈应。路两旁还有老人家或是孩子拎着扫帚随时准备清扫,保持街道整洁。

    一路上演杂耍的、炸小吃的、卖奇玩巧物的,一个也没重样。吆喝声、叫好声,喧嚣不断。

    张以舟带齐蔚买糖人时,那丰腴的老板娘看出了齐蔚有几分拘谨,笑呵呵地在糖板上画了一对才子佳人,拆成两根,直接送给了齐蔚。

    “姑娘,同相公第一次来乐京吧?”老板娘和善地说,“乐京别的没有,就是好客。常来,天下都是一家人。”

    齐蔚一直听闻乐京繁盛无比,但巧的是,她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却没来过乐京。

    “你来过吗?”齐蔚含着糖,问张以舟。

    张以舟摇了摇头,“姐姐曾跟着兄长来过,但那时我还小,母亲不准行,便错过了。”

    “姐姐应该很喜欢这里吧?”乐京是商业之都,传说任何一个喜欢与钱打交道的人,都会流连此地。

    张以舟点头道:“很喜欢。兄长也是。他们说,乐京是神明赐予凡人的蓬莱之境。”

    “我也喜欢。”齐蔚道。这里的人脸上都泛着一种舒适而富足的光,简直叫人以为乐京没有任何忧愁。

    “我想买那个……”齐蔚指着一个首饰铺子,扭头却蹭上了张以舟的唇。

    他微微低着头,早有预谋地,等着这个吻。

    “大庭广众的……”齐蔚只让他碰了一下,便推开了。

    张以舟摸着唇,笑道:“是我会错意了?方才我见你一直看着别人恩爱……”

    齐蔚红着脸,道:“我只是没见过,他们、他们在大街上亲……”

    张以舟愉悦地挽着她走去买首饰,道:“乐京民风最为大胆,向来不拘小节。”他挑起一根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在齐蔚发髻上比了比,问,“喜欢这支吗?绯色点睛,适合你着裙时。”

    齐蔚比在灯光下看了看,见这宝石十分不俗,若是在昭郢,断然不可能直接摆在路边摊上卖。“老板,这怎么卖呀?”

    老板见两位对这一支都有兴趣,连连介绍了起来。齐蔚回到自己的老本行,半点拘谨也没有,又就着工艺和用料进行问询,老板这才意识到,是碰见行家了。于是旁的生意都不做了,与齐蔚你来我往,聊得很是投入。

    聊了许久,老板慷慨地将金步摇赠给了齐蔚,还约定日后一起做生意。

    “以舟——”齐蔚高兴地晃着金步摇,终于想起张以舟了。

    “在呢。”张以舟握着两卷短轴,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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