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望舒客栈对于魈来说,算是难得的好去处。相较于他热爱着人间繁华的哥哥姐姐,一向清冷的魈仙人还是喜欢荻花洲——

    既没有过多的喧闹,又能一览璃月夜间的繁华,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

    站在客栈的顶端,微风拂面的感觉无比的自由,整个荻花洲的蛛丝马迹都能收入眼中,自然也包括车水马龙中无比显眼的身影。

    说真的,他真的有在隐藏自己吗?

    苍鹭掠影般,瞬移到探头探脑的青年身后,不带多余力道的一推,就看到一向自诩沉稳的二哥嗖的退开两步,脸上是受惊后的空白。

    “今日前来有何要事?”魈双手环胸。

    他不笑的样子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弥怒知道他现在放松的很。

    珍爱的和璞鸢和他一起倚靠在墙壁的一角,他甚至有闲心跟自己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难道自己的警觉心真的退步了?

    弥怒琢磨着哪天去层岩巨渊找浮舍打一架,复健一下身手,总不能被弟弟妹妹们瞧不起吧?

    他抱着盒子,语气颇有些理直气壮:“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嘛?我可是大老远跑过来一趟。”

    “随你。”话这么说,魈还是自觉带路,望舒客栈的顶层有刻意留出他的房子,他不回家的日子里就住在这里。

    “你也别老穿这一件,我给你做那么多衣服你就穿这几条…话说你真不打算退休啊,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太辛苦了?最近饭有好好吃对吧?”

    沿路,这位习惯了照顾家人的心猿大将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就像每个不放心自家小孩的家长,魈则头也不回的带着路。

    “每次跟你说都只能管用几天……”坐到位子上,看着芝兰玉树的少年,到底还是笑出声来。

    “给你带了点新鲜玩意儿,顺带通知你回家呆几天,这边的工作我替你。”他放下手中的盒子,道。

    “理由?”魈点了点头,勾住长枪枪头顺势一挑,翠绿的鸢鸟飞旋转了几圈,稳稳的落入他的手中。

    “哪有理由,反正你回去就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写着看戏,对上魈的目光甚至还有些心虚,“让你哥也重温一下上班的滋味……荻花洲的风景很美对吧,和千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会的。”魈不置可否,“碧水河东岸最近有盗宝团出没,你多注意。”

    说着,他靠向窗边,骤然下落带起一片风卷残云,消失的烟散无痕。

    “喂!”弥怒端起一块厨房上的甜点,叹气道:“连壶茶都不倒的吗?好歹道个别啊!”

    回应他的,自然只有室内空荡的余音。

    “可恶,不告诉他果然是对的,哎,有好戏我却看不到,真是苦涩啊……”

    ※

    说无事自然是骗人的,弥怒他故作高深的样子也就只能骗骗不了解他的下属和敌人。

    但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从望舒客栈赶回来?回来的路上,魈还在想着。

    璃月港的街头又繁华了一些,据说是近些年传过来的枫丹科技,他总是不乐意行走在闹市,哪怕人们看到他的傩面,总抱有十二万分的热情。

    太热情了,让人……很难以应对。

    一路仙法穿过街道,眼熟的巷子口让人安心,在踏进阴影的前一刻,转角窜出来一只幼崽。

    真的很小只,手上捧着一叠纸张书页,戴着一整套银制首饰,走路的时候会叮叮当当的响。

    她对目光很敏锐,只是一瞬间,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就投向了巷子中的阴影。

    “有人吗?”她问。

    巷子里空无一人,唯有出墙的槐叶沙沙作响。

    小姑娘抱紧了手中的书卷,狐疑的打量着四周,恍然间,似乎和树上的自己对视。

    像是被阴云浸染的天空,连雨声都是静悄悄的,像是丹青笔下的留白,她急匆匆的小跑着,却在屋门口停了下来。

    很漂亮的掩饰,就像呼吸一般自然,魈将傩面戴在了脸上,挡住树荫间透过来的光。

    他见过纸上丹青活过来的样子,所以更不能接受卷轴上堆积的尘埃。

    他想,他知道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哥哥姐姐想干什么了。

    ※

    家里只有一个人,院子是半开放的,墙不高,青螺总能感知到槐树的吐息,她知道那个人还在。

    跑出巷子去找千岩军的可能性有多大?小孩子总是跑不过大人的。青螺蹲在门缝后,无意识的戳着地板。

    邻居家今天很热闹,或者说,往日也同样热闹。

    青螺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隔壁传来他们聚起来喝酒打牌聊八卦的声音,他们感情真的很好,是青螺这辈子都羡慕的模样。

    ……泥地被戳了一个浅浅的洞,青螺心虚的把土填回去,静悄悄的摸去了厨房。

    ※

    魈回忆起最近的家书,想起了上面含糊其辞的说辞,大抵推断出了什么,他轻轻的跃下树梢,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带下来。

    晚上应该就能见到了吧?他想,青怀应该会去介绍自己找回来的女儿?

    想着,室内传来刺耳的尖叫,连带着瓷器破碎的挣扎,还没回神的功夫,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矮墙内厨房里。

    室内一片狼藉,几个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绳子系在摔倒的凳子上,蜿蜒几米远,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怎么了?”闲不下来就在业余兼职了千岩军的姐姐探出头来。

    门口,有一只仿佛收到巨大惊吓的小孩,红着眼睛,低着头,揪着下摆委屈的掉眼泪。

    她细声细气道:“姐姐……我好害怕……”

    害怕的是什么,青螺不说,有些孩子与生俱来就有欺骗的权能,为了过得更好,他们不介意披上棉花糖的外衣。

    于是等气势汹汹的火鼠大将一脚踹开院子大门时,就和院内她亲爱的弟弟来了个对视。

    “对不起……让我缓一下……哈哈哈……”爽朗的漂亮姐姐笑的分外开怀,她是真的不想笑出声来的,但实在忍不住。

    青螺则将头埋在了另一位看上去更文静的姐姐怀里,揪着她的衣带,发觉有人在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又缩回去。

    “你是怎么做到被青螺以为是拐小孩的坏人的啊……不行,笑死我了。”

    魈无奈,看着躲在伐难身后的青螺,抵住了额头。

    “你要不去哄一下?呼……不行,还是想笑……”被拉住手的魈魈没办法xing走,只能向前走了两步。

    伐难在轻声向青螺介绍:“这个是我们家的弟弟哦,他很爱吃甜食的,在望舒客栈工作呢~”

    青螺则巴巴的捂着眼睛:“是那个三代政—审,要考658分才能去工作的那个望舒客栈吗?”

    因为羞涩捂着眼睛而没有注意到,伐难她一瞬间茫然的脸——望舒客栈是要考的吗?

    她茫然的点头:“嗯……是这样的吧?”

    青螺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家里有人做千岩军——在望舒客栈工作——业务能力高人品还好的……好……好人?

    误会别人了吗?不对吧?还是说最近有什么犯罪团伙操控小孩去诈骗拐卖的大案子?

    青螺不知道,青螺不说话,青螺终于没忍住,跑进房间里锁了门。

    太……太丢脸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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