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泡沫顺着强劲的小腿骨流了下来，脚腕的红绳遮住了一道小疤，周屿焕向后抓了把头发，灯光照亮他的眉眼，而后整个人闷在花洒下。
过了很久，他走了出来，头发随意擦了一下，这种凌乱的气息让他身上的锐气削减不少，可是当他拿起桌上的画纸时，那种吊着命的入侵感汹涌地冒了出来。
画上是一个女孩儿，没有脸，只有上半身，腰肢细，肚脐旁有颗小痣，吊带堪堪能遮住胸，一根带子搭在手肘，一根直接断了，那画功，能清楚地表达出，被强硬地扯断。
这样的画纸在周屿焕的书房里堆成了山。
没有脸，只有上半身，每一张都不同，每一张都隐含着执笔人的疯狂与暴力。
画上的人要是真的，不知道被他玩死了多少次。
把画夹在书里，他点了根烟，最近瘾很重，烟一包一包地空，心也空，所以烟雾吞下去的时候会有短暂的满足感。
然而今晚，几根下去，血液却兴奋地翻滚着，起身换了件毛衣，压住了他方才周身爆出来的燥，头发干了些，有几绺掉了下来，看起来倒没那么凶。
目的地很明确，驱车去了学校，停在暗处，周围漆黑，是流浪狗的常驻地，平时基本没人来。
但这会儿来人了。
温锁皱眉看了眼坏了的路灯，这里仅这一盏，坏了之后黑得不像话。
她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宿舍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步子挪得小，像贴着地皮蹭，周屿焕开了车灯，她猛然暴露在光源下，抬手遮住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车看。
周屿焕将她收在视线里。
她抱着狗粮，扎拳击辫，戴着鸭舌帽，穿粉色的毛绒卫衣，宽松牛仔裤，运动鞋，斜挎着黑色的猫咪包。
逆光实在看不清车主是谁，便走到花坛处呼唤流浪狗。不一会儿几只狗跑了过来，她看着它们吃完，走的时候用手指给他比了个“6”。
周屿焕笑了一下，手指在窗沿扣着，人走之后，他关了灯，周围又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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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马金特兴奋地把大家挨个拽了起来，还根据各人的口味买好了早饭，然后插着腰通知：
“姐妹们，今天是我暗恋的对象——霍政阳的大喜日子......”
孙夏打断她：“咋地，他结婚了啊？”
“你说啥呢，他要是结婚也得跟我结，我是说他也参加了今天的机器人比赛，姐妹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我去喊加油。”
杨莹莹第一个下床，“那我们打扮得那么漂亮，他能看上你吗？”
“你也得能比得过我。”然后拿着煎饼果子往她嘴里塞，“赛场那么多人呢，别可着霍政阳勾引，打扮给投资商看，我在天津看上了套别墅，我求你们去傍大款。”
孙夏第二个下床，“我胸大，我去傍。”
三人打闹了会儿，马金手伸进温锁被子里，“锁儿，就差你了。”
“你们先打扮，这时间留给我睡觉。”
大家也没劝，都知道她的习惯，因为底子好，不在意男人的凝视，更不想吸引谁的目光，所以从不过度打扮自己。
她宁愿留那些时间来睡觉。
等她们进行到最后步骤，温锁起了床，很艰难，手先伸出来，抓住床头的杆子，伸了个懒腰，再压住被子趴两分钟，醒神之后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洗漱，抓个口罩戴上跟她们一起出门。
这次比赛是学校内部发起的，一共五组，大佬们一人带一个队，友好赛，切磋为目的，所以周屿焕几人穿得也很休闲。
他们也来了五个人，男生全都一八五以上，女生脸很冷，自带一番气场，坐下时惹得一众人侧了头。
温锁没看见，她戴着帽子，压得很低，是跟着动静侧头看了一眼，但帽檐低，遮住了目光，她懒得抬头，干脆听马金疯狂输出。
“哇，他们长得好帅，还有钱，在天津买套别墅应该不成问题。好喜欢C位的男生，看着屌屌的，衣品也好，腿好长，你们看见他手腕上的表了吗？”说完一大堆后，她抵了抵温锁胳膊，“是不是很顶。”
温锁闭眼补觉，“你描述得很顶。”
“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
“困死了。”
比赛开始了，机械类的具体操作温锁看不懂，看了会儿觉得冷，就跟她们仨说先回去。
孙夏摸了下她的手，“宿舍暖气半夜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你去大教室吧，这会儿没人，你可以补个觉。”
“也行。”
站起来时，温锁没往那扎眼的地方看，可全场静坐的地方只有她一人挪动着，不免成为焦点。走了几步，她觉得身后有道炙热的目光，强忍着走到拐角，没忍住，回头看。
唐宿冲她挥手。
她疑惑，唐宿什么时候这么有攻击力了？
等她走后，唐宿凑到周屿焕身旁，又想聊申请书的事。
他这人是这样的，自卑感上来时会变一个人，用怒意来掩饰自身的不足。想想那天他就后悔，明明已经说上话了，哪个少爷没点脾气，他要是再多说几句，或许就能得到回应了呢。
于是他调整好心态，再次提了建滑雪场的事，这次直接说重点，阐述了建滑雪场对学生们的好处。
滔滔不绝地说完之后，听到一句回答。
“你拿我当慈善家。”
唐宿才惊觉，自己的阐述有什么问题，他光想着学校的好处了，可生意人做不赚钱的生意，可不就是做慈善吗。
他看着可没那么善良。
“不是的，周哥，这事儿吧......”
话没说完，周屿焕就转过了脸，明显是不想听他说话了。
唐宿能感受到他无声的敌对。
很不友好。
唐宿纳闷，他也没得罪他，难道是那天走时给了他脸子？
他眼没那么尖吧。
正思考着怎么压下心头的敏感再次开口，那边出事了。
第一轮比赛结束，池暖舟组获胜，其他四组输了，他们很快调整好心态，投入到下一轮比赛中。
可林誉那组出了问题。
霍政阳输了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手头的机器砸了。
林誉顿了一下，起先是安慰：“还有两轮呢，稳住心态。”
霍政阳满脸都写着不爽，小声嘟囔：“早他妈知道就不选你了。”
于是林誉说：“你手头摔坏的那个，三万七。”
这次的比赛是周屿焕提供的，是提供，不是赞助，所以当看着三万七在面前飞掉的时候，他也有些不爽。
有的人一顿饭吃九个豆腐包，才十来块钱。
朱令倒是把心疼写在了脸上，“三万七呢。”
杜迦佑没什么感觉，他最纨绔了，“我随手送你的都不止这些。”
“那是工资，我靠正常劳动得来的，你还给少了。”
宗闲晃着大耳圈，往周屿焕身旁靠，“哥，我也要。”
倒是最边上的人说话最靠谱，他叫薛求，是今年刚加入图览的，因能力较强，周屿焕走到哪儿都会把他带着。
“周哥，怎么处理？”
“走流程。”
这句话由坐在周屿焕旁边的人往后传，没多久，一圈人都知道了，马金反应最大。
“我靠！他欠我钱！”
她们仨一时没什么主意，就往大教室跑，马金把温锁叫醒，讲清了来龙去脉。
温锁揉着眼，“跟我说也没用啊，我跟霍政阳又不熟。”
“我知道！这不是不知道怎么办嘛！想着咱人多力量大，能商量出个办法。”
“你想怎么解决？”
这把马金给问住了，杨莹莹给她理了下思路，“你是想帮霍政阳，还是想要钱。”
“当然是要钱了！爱不爱情的现在对我来说一点也不他妈的重要，他欠我好多呢，说好了这周末还的，你想想看，要是他还了那三万七，欠我的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了，时间久了，他万一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
孙夏：“那这三万七也该他还。”
“肯定该他还啊，谁知道他这种男人这么经不起挫折，我当初真瞎了眼喜欢上他。”马金气得乱转，“三万七虽然对投资商来说不值一提，但也不能让人家这么贴，要不跟人家商量商量，晚几天再解决这事儿。哎呀，可是我见到人家怎么开口啊，人家又不会买我的账。”
孙夏沉默了一会儿，“要不然我拿胸去蹭他？”
“你别害我，用脸吸引人家注意倒还可以，锁儿，陪我去！”
温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金拉着走，两人一路跑到比赛地点，马金却刹车了。
那几人的光芒太盛，C位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是慈悲心肠的，她该怎么开这个口。
“锁儿，你过去跟他贴脸。”
“？”
“这样我就能趁他走神的时候让他点头。”
“礼貌吗。”
温锁本来只打算帮马金想好话术，没想着过去，但她看见了一个熟人。
朱令站在不远处，跟场务沟通散场后的复盘问题。
温锁跑过去抱住他，“朱令！”
朱令愣了一下，回抱住她，“怎么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不会啊。”温锁检查了一下手机，发现之前屏蔽骚扰电话的时候，把朱令也给屏蔽了。
温锁把手机给他，他敲她头，“现在魂儿留天津了，都见不了你几面。”
“什么啊，是你过年不回哈尔滨。”
两人说说笑笑，叙着旧，习惯性地抱在一起。
周屿焕初看没什么表情，可是那悠闲晃着的手指不动了，再看，觉得阳光刺眼，就对杜迦佑说：“朱令能这么给人抱？”
“那是他哈尔滨的朋友。”
“好亲密的朋友。”这语调很平稳，就是眼里夹了点刺，“你看看她那张脸。”
杜迦佑看了几眼，认出了是谁，想起了她之前在杭州的圈子有着怎样的称号，慌了，起身把朱令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