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

    机器人比赛的那天,杭州各个学校都放了寒假,有的小学把参观他们的比赛当成冬令营的其中一个项目,负责交接的是小姨男朋友,叫田方程。

    小姨也在,我俩人手一张票,过了安检,她回头问我她刚做的头发好不好看。

    “染了?”

    “什么染了,做了柔顺,没觉得滑了点吗?”

    “哦,是挺滑的。”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早晨没吃饭。”

    她把包放在左手,右手拉着我,“走,带你去吃灌汤包,杭州老字号了,新开了一家分店在这里。”

    我们来到二楼,自动门刚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我就感受到眼角处的闹腾,转头看,呼吸一滞。

    是他们。

    坐在角落,刚才的闹腾来源于温锁吃得急,汤汁洒了一身,抽纸往衣服上擦。

    小姨点了份鸭血粉丝,转头问我吃什么口味的,“随便。”

    眼见着这个回答会把她的目光引到那里,又加:“跟你一样,汤包要虾仁。”

    “好。”

    身后有人排队,小姨结好账,就近找了个位置,我靠墙坐,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

    头顶的暖气丝丝地往下吹,我后脖颈发烫,脱了外套,自动门响,一行人走进来,把我的视线切割得断断续续,但仍然能看见,他放下筷子,帮她把袖子卷起来。

    她穿得跟肉团子似的,白色羊绒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半张脸几乎埋了进去,偏偏马尾是高的,在头顶,被汤汁烫到的时候,鼻子不停地皱。

    我们的那份到了,我习惯性地在旁边铺两张纸,小姨看了眼碗里的香菜,拍了下额头,说忘跟老板交代了,随后自己认命地挑。

    第一口粉丝进嘴,我终于理清楚了刚才心里的别扭劲儿从哪来。

    她年轻。

    年轻总是能粉饰任何漏洞,我想把她的一切举动都解释为做作,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漂亮。

    漂亮得不像话。

    一顿饭食之无味,吃完之后,小姨去洗手间补妆,我看着他们走出去,在玻璃窗外,她拉着他,要往东走,他拎着她的领子往西拽。

    她怎么是这样的女生,像小蛮牛,头在他胸膛顶来顶去,在央求着什么,他没答应,她撞了他两下,又抱着他胳膊晃,就差撒泼打滚了。

    没样子。

    我在期待周屿焕的反应,他从来都很稳,哄着拢着那是耐心在熄灭之前的警告,一旦消磨殆尽,他做的比谁都绝。

    小姨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她磨了五分钟,然后转身,朝东,她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

    “吃饱了吗?”小姨问。

    我目光收回来,眼睛酸涩,穿上外套,“嗯。”

    自动门再次打开,门口处的冷热交替让我一阵头晕,拉了小姨一把,她握我的手,带我从人少的地方走。

    走到一半,才发现是沿着他们走的方向,这一条路都是卖冷饮的,冬天生意没那么好,尤其是早上,好多店员在低头玩游戏,走到一个兔子玩偶的柜台时,听见一旁传来的警告:“小口咬。”

    我松开了小姨的手,小姨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没回,走到玩偶旁边,透过缝隙看他们。

    温锁拿着一个粉色的盒子,里面是奶油冰激凌,她挖了一大口,趁他接电话的时候,塞嘴里,随即被凉得脸皱到一起,急促地咽下去。听见声音,他回头,擦掉她嘴角的奶油,她嘴巴微张,凑到他面前。

    他回完电话那头,轻轻吹了一口。

    至于吗。

    嗲成这样。

    没忍住,要冲上前,小姨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无声地带我掉个头,到转弯口,她松开,拿纸,擦我的眼泪,又擦擦自己的掌心,我的心像她手里的纸巾一样。

    皱巴巴的。

    她带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暖气足,烘干不了我身上的寒意。

    小姨拍我肩膀,“往前走,谁结婚前不谈个几段恋爱啊。”

    “小姨,他不一样。”

    他是我懂事起就树立的标杆,在我情窦初开时喜欢上的第一人,是我全部情感的寄托,我已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我们结婚的样子,事情本该照着我的想象去发展的。

    “小姨,”我哭出声,“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也那么呵护我,为什么短短时间内,他就能对另一个人照顾得这么得心应手。”

    “你们谈了几年了?”

    “五年。”

    “他这五年对你始终如一吗?”

    这话的潜在含义让我脊椎发冷,有根神经瞬间捋直,五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应付我了呢?

    刚开始谈的那几年,他对我确实没话说,可是在我的消耗下,他逐渐把这段恋爱当任务,如果不是那晚我赖在他床上不走,我们是否早就分手了呢?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白浪费我几年青春,他会依照诺言,娶我,照顾我,对婚姻忠诚到死,只是不爱我了而已。

    我走不出来。

    我脑子里全是他哄她的模样。

    我快疯了。

    小姨抱着我,“别难过,感情没有回头路,断了就是断了,别逼自己,过两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没你那么想得开,如果不是温锁,他还会回头的。”

    小姨眉头皱了一下,“叙叙。”

    “我不要听,我就是讨厌她,她明明生活一团糟,凭什么有那样的脸,凭什么对他那么作,小姨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跟她玩玩,毕竟是她主动贴上去的,你看见了吗,她有多主动。”

    到最后,我已经有些祈求,我讨厌看见我不喜欢的真相,骗我也好,让我舒坦一些。

    小姨叹了口气,“叙叙,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自己变得更好,别被这段感情折磨得心力交瘁,人一乱就容易变,你别变。”

    可我已经变了。

    到会场中心,我才能单独和他见面,他把要展示的机器人放在桌面上,进行最后的调试,我走过去,“屿焕,你现在忙吗?”

    “还好。”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

    他神态认真,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一行行代码冒了出来,我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工作,跟拉着我学习的状态不同,他在自己的主场上永远都这么游刃有余。

    我看他的发梢、衣角、以及贴在手腕处的袖口,他总是能把一切细节都处理到位,我真的好喜欢他,这个永远有着鲜明的梦,且意气风发的少年。

    门开了,一阵风进来,温锁拿着商场地图往里走,眼神一直盯在地图上,三步后就是一根柱子,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停,语气有些凶:“看路!”

    把她叫回了神,步子在柱子前及时停,然后绕开,又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那么专心,没看到我。

    “顶楼的游乐场怎么走啊。”

    他接过地图,在上面查了一下,要指路的时候问她:“干嘛去?”

    “有水枪大战。”

    他的手指就这么滑了下去,“不许玩。”

    “为什么?”

    “冷。”

    “我肯定不会被淋着,我这么厉害。”

    “不许。”

    越是局外人,越是能看到他的好。

    在比赛马上要开始的紧张情绪下,他还能想得那么周到。

    温锁手揣口袋,微微低头,马尾顺着肩膀往下滑,我看不清她的脸,但也知道她那性子。

    周屿焕比我了解得更多,看了下表,时间紧张,她能在他忙碌的时候转眼见不到人。于是他站起来,把她的拉链拉上,指着地图上的几条路,“从这里走,最近,问工作人员有没有雨披。”

    “好嘞!”

    转头就撞上了我,头碰头,那么莽撞,我火死了,终于能借这个机会出点气,吼她:“你干什么!”

    “不……”她刚开口,看见我就顿住了,似乎没想到这么巧,而周屿焕在她顿住的第三秒,提醒她:“别愣着。”

    卡在半空的对话继续:“……好意思。”

    然后拿着地图往外走。

    她这个人,看着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在她走两步就要看下地图的时候,周屿焕亲自带着她上去。

    代码就在我眼前,离去的背影让我理智系统全部失调,我憋不住心口的一股气,在键盘上胡乱摁了几下。

    我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患,我只能感受到狠狠报复之后,心头舒缓了一些。

    这里是私人区域,我凭借小姨的关系才能进来,没人看到我做了什么,可走到门口又后悔,这些程序一定积攒了他很多努力,我会不会酿成大祸?

    不管了。

    一小时后比赛开始,肯定会有人提前进来检查的,再说了,周屿焕也会做最后调试,我这个小小的举动,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我去找小姨,她问我刚刚干嘛去了,我说上厕所。挨着她坐的时候,她碰到了我的手,说很凉,给我叫了热咖啡。

    手心渐渐暖了起来,田方程来了,拿着对讲机,那边有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对这场比赛很感兴趣。

    小姨笑着对他说:“哎哟大忙人,有空到这里来啊。”

    “这不是来看看你有什么吩咐吗。”

    “我就是来看比赛的,不用管我,安心去忙吧。”

    那头喊着田老师田老师,有几声被尖锐的电波音拉得细长,很刺耳,我揉了揉耳朵,默不作声地喝咖啡。

    “今天来了一群小鬼头,闹腾得很,我去看看。”

    “去吧。”

    周屿焕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几个参赛者拿着各自的机器人到他面前,神情紧张,我猜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最后改动的。

    我的心莫名被提起来,怪他们耽误时间,周屿焕自己明明也有事的。我希望他能早一点踏进那扇门,看见我动的手脚,懂我那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们的问题那么多,一个接一个,我捏得咖啡杯啪啪响。

    小姨摸我的手,“干嘛呢,你也紧张起来了?”

    “有点吧。”

    一杯咖啡漫不经心地喝完,温锁回来了。

    跟落汤鸡一样,没敢往周屿焕身边凑,问工作人员要了条毯子,把自己包住,头发很湿,打了两个喷嚏,倒也识趣,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周屿焕那边已经交接完成,要转身,我走了过去,想堵住他看温锁的目光,没想到一个孩子冲进来,拿着水枪到处呲,水量大,水花都溅到了我衣服上。

    有几个人路过,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保安从外面追过来,指着他喊:“站住,你爸妈呢!”

    那边一通闹腾,让周屿焕顺利看见了温锁,走过去,脸色不好看,温锁率先解释:“我根本没玩,人太多了,我想着去赛场看看,那孩子在场外到处洒水,害几个人摔倒了,保安都在抓他,我只是帮忙。”

    保安确实抓不到那孩子,他站门口冲她做鬼脸:“略略略,来追我啊!老巫婆!”

    温锁作势就要去教训他,湿答答的袖子擦着他的西装过,他喊:“温锁。”

    挺有力度的两个字,她步子停,看那孩子的眼神像冒出了火,然后叉腰转身,气鼓鼓的。

    “几岁了,还这样。”

    她那样子是真委屈,“什么几岁,熊孩子就得治,不然他长大点就能去危害社会,你不懂!”

    “我说你几岁了,衣服湿了不知道换。”

    “我没衣服!”

    他把毯子包在她头上,给她擦头发,说了些什么,声音挺小的,我没听见,但看见温锁往里面走了。那里是会议室,有一个小包间,之前我妈开会的时候带我来过,配置齐全,可以洗澡。

    保安又叫了几个人,终于把那孩子抓住,小姨在跟田方程通电话,我走过去把咖啡杯扔垃圾桶,“啪嗒”一声响的时候,她正好挂。

    “听老田说那孩子报复心挺强的,这次冬令营他爸给弟弟报了名没给他报,就偷跑出来到处搞破坏。”

    我脸色变了,小姨问我是不是还冷,我摇头,她根本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哪几个字刺痛到了我。

    一群人进了会议室,在走最后的流程,我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真的没人去检查一下那些代码吗?

    我也跟了进去,坐在最角落,周屿焕看了我一眼,没撵人,他不至于绝到这个地步。

    会议过半的时候,我才发现温锁被他关起来了,那扇门就在我旁边,我能清楚地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周屿焕。”

    “屿焕?”

    “周屿焕!”

    三声,三个音调,最后一下还踢门。

    又在作。

    指甲扣在门上的声音不大,他们可能都没听到,只有万分留意的我,觉得尖锐又刺耳,正要制止她,她叫。

    “爸爸。”

    周屿焕正在给大家讲解流程,手里拿着遥控器,红点晃了一下,由上到下,划了一个“u”,接着拍一下身旁人的肩膀,“放出来,让她待在有暖气的地方。”

    门开之后,会议没停,给她开门那人,说去确定一下今天的大家伙。

    我猛地松口气,终于有人过去了,压力的突然释放,让我忽略了温锁的身影,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跟那人过去了。

    她洗好了澡,穿着浴袍,我赶到的时候,她正趴在机器旁仔细地看。

    暖气足,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背后发汗,那人开始操作电脑,是很大一方面的原因。

    调控按钮就在他左手边,我看了眼他的名牌,叫:“朱乐,能不能把暖气关小一点?”

    朱乐说好,偏偏这时候温锁打了个喷嚏,他顿了一下,“晚点吧。”

    没有小姨在的时候,他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晚饭桌上的局促压根没露出来,原来男人之间的氛围是这样的,主导者的目光往哪里放,追随者的心思就往哪边偏。

    我自己调,调得很低,几秒后冷风吹出来,朱乐看了我一眼,又看温锁,她倒没那么敏感,专心盯着机器人。

    朱乐把代码敲完,运行的时候让温锁让一下,随后启动,我的意识刚紧绷起来,机器人就咔嚓一下,卡住了,不知哪个位置弹出来一根螺丝,朱乐眼疾手快地接住快散架的机器人。

    “怎么回事!”他惊叫,手托着机器人,分不出神,“沈叙同学,能不能帮忙叫一下周哥,那根螺丝找不到了,那个尺寸是特定的,让他想想办法。”

    我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后果,我只是随便按了几下而已,再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朱乐为什么不检查?

    我踏出门之后,巧妙地把心底的罪恶感推卸掉,但我没立即去叫周屿焕,我想把这个消息沉淀得更重要些,等到最紧急的时刻,才能发挥我的作用。

    步子迈得慢,身后有一阵风,回头,温锁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我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周屿焕的作品最后才上场,我稍微耽搁一下,不要紧的。

    跟过去,看见她跑进配电房,拿着一根粗螺丝跟电工比划了一下,电工给她开了转盘,她把螺丝放在上面磨,“呲”地一声,吓了我们一跳。

    她收回手,电工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摇摇头,继续。螺丝打下来的碎渣溅了她一脸,她手抬高,偏头咳,又放下,碎渣继续飞。

    操作难,电工都忍不住后退,两分钟后,她的手指出了血,没立即擦,看了眼时间,又量了下螺丝的长短粗细,等一切弄好,她迅速从电工桌前抽几张纸,擦手,擦螺丝,跑出来。

    没意义了,我现在去叫周屿焕,只会让他看见温锁是怎么让他没费一点心神就解决这个危机的。

    我回到房间,温锁把那根螺丝塞进去,朱乐小心翼翼地放手,轻拍两下,“好了好了,辛苦辛苦。”

    还有事没做完,他没看见温锁的手,转而去调代码,温锁也没多说,出去了。

    我一直待到比赛结束,从赛场的雀跃程度来看,这一场算是打出圈了。

    小姨说送我回去,我说自己走,她跟田方程带着一众人去聚餐了,周屿焕没去,他看了眼大堂的钟,问工作人员要了块酥饼,在休息区域找到了温锁。

    她蹲在那儿,玩猫爪子。

    猫不知谁养的,有点野,冲她叫两声就跑了,他到她面前停, “伸手。”

    “什么?”

    “吃的。”

    她把手缩袖子里去接,酥饼从她的袖口滑下来,他蹲下捡,看着想撕开直接给她,可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撸了一下她的袖子,全是伤,手指用创可贴包住,手背掉了皮,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怎么回事?”

    音调的突然转变,给了我一个很好的驻足借口,观戏的想法刚成立,就感受到了他情绪的翻滚,“不是跟你说了,别乱跑别乱玩!非得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这么多年,他早就把自己的情绪修炼得出神入化,变得可控,变得内敛,没想到温锁的伤,能让他大发雷霆。

    “你这么凶干嘛!”她声音委屈,浴袍衬出了她楚楚可怜的部分,加上她披着长发,看着乖,几绺夹在耳边,抽泣的时候一抖一抖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但我知道她的本质,螺丝事件她处理得雷厉风行,在周屿焕面前她就只知道掉眼泪,我要是能学会这双修的本事,也不至于跟他越走越远。

    “怎么弄的?”

    “我不想说!”

    她哭着跑出去。

    他看起来真气着了,没去追。

    不过给自己的冷静时间也就两分钟,就开始打电话,手机刚放到耳旁就拿下来,看样子是被挂了。

    再次打的时候,朱乐走了过来,他一来,我就知道事情要发生反转,就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听他说:“周哥,那代码是不是有人碰过了,之前太忙,没跟你讨论,就是吧,我一启动,机器螺丝就蹦出来了,还好温锁那姑娘把一根内六角拿去磨了,不然今晚的比赛都成问题。”说完话音一转,“这事你知道吧,我让沈叙告诉你了。”

    他拨号码的手一僵,眉眼在几秒内迅速调整,像是捕捉到了这件事的内情,而后作出回应:“嗯。”

    他单回一个字,不是表明事情解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是会沿着细节抽丝剥茧,回想那个房间谁待过,谁有动手脚的动机,以及他刚才凶了温锁。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凶成这样。

    违背了他的交往准则,他冷静下来后会后悔,悔意会把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剥出来,现在又加上这么一件事。

    我不敢揣测他的心情。

    赛场早就散了,他的公司包下这块场地一整天,此刻周围安静,没有商场客户的打扰,整个场地显得寂寞又空洞。

    他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在机器人旁边停,伸手点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烟放嘴里,两手在某个位置一摁,那根螺丝蹦了出来。

    沾着血。

    他放在手里转,仿佛在揣摩温锁打磨它的时候有多艰难。

    接着拿起电话。

    被挂。

    再被挂。

    他锲而不舍地打。

    终于有一通放在耳边的时间长了些。

    三句话。

    “对不起。”

    “以后不凶了,你在哪儿?”

    “……好,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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