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

    毕业季在下个学期,现在就有人开始准备了,同寝室的人忙活着给喜欢的学长送礼物,问我送什么好,我想到了明年同样要毕业的人,以他的标准,提了几个建议,她们脸皱巴巴的。

    “送不起啊。”

    我莫名愉悦起来,追他的档在那里,这给我挡掉了很多麻烦,我也开始着手准备东西,车表他不缺,对各大娱乐场所的喜爱程度也仅仅局限于在那里走一遭,想对他的胃口,可我实在对机器人提不起兴趣。

    找了几个在国外的朋友,想着要么给他送双鞋。

    拉开微信记录的时候,小姨来了消息,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她找我一般没大事,我准备推掉,字刚打完,她又发来。

    【新交了个男朋友,说下个月有机器人比赛,你感不感兴趣?】

    我直接给她回了电话,“小姨,什么类型的机器人比赛?”

    “哟,平时找你得半天才回,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

    “哎呀小姨,你明知道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小姨夫之前研究机器人得过奖的,这次听说延安路那边有比赛,弄了几张票,你去的话晚上我来接。”

    我控制着兴奋的语气,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又谈恋爱啦?”

    “嗯,做民宿的,三十多,奶狗。”

    “建德那边?”

    “你怎么知道?”

    “我跟我妈去过。”

    “你今晚没课吧?”

    “没有。”

    “那我来接你,先把票拿着。”

    小姨知道我的心思,这种安排摆明了让我见到他,“好,谢谢小姨。”

    八点钟的时候,小姨来了,给我递了票,我在票上找他的名字,没找到,只看见了杜迦佑,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

    有点失落,但转念一想,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出风头,不要名利,在同龄人为了一个头衔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早已进入了下一阶段。

    他就是这么把我甩开的。

    小姨看出了我的失落,把手覆在我的手面上,“闷闷不乐的,我干脆掉个头,去搅和一下他们的场子。”

    “什么?”

    车子很快进了延安路,周围的商圈无不宣示着冬夜的繁华,小姨没开进停车场,在人流最多的地方把我放了下来。

    风猛地变大,我不停地顺着头发,从副驾的窗户问她:“小姨,你去哪儿?”

    “我去停车,刚打电话让人来接了。”

    她把车开走后,我朝四周看,到处都是人,我莫名被这种热闹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我看见了他,他们在一家意式餐厅,落地窗,里面风格华丽,一群人在那里指手画脚地聊,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型机器人,他跟那种热闹格格不入,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小姨她男朋友拍拍他肩膀,又指了指路边的我,说了些什么。

    距离有些远,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皱眉头,但那群人里除了他似乎都很忙,不时地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的。

    他靠椅背的姿势没有变,几秒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揣兜里,往外走。

    我的呼吸随着他的步子一紧一缓,自动门打开,他走出来,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下一秒迎风走,大衣的带子被吹开,衣领微翻,站在红灯前,我们隔着一条马路。

    回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不能想,每个过往的片段都是往我心口扎刀子。

    红灯倒数,已经有人忍不住往前走,车辆纷纷降了速,他好像瘦了些,下巴尖了。

    这让我有了聊天的话题,我到他面前,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说还好。

    他口袋里总有震动声,跟我抢夺着他的注意力,眼看着他要伸手拿,我不走了,身后有辆电动车,速度不减,快撞到我的时候才想起刹车,还骂了两声。

    他才回过神,手机“噔”地一下掉进口袋,把我拉过来,车主往一旁栽了一下,态度很不好,问我是不是有病,站路口干嘛呢。

    在发现我挡着路的时候,周屿焕就跟他说了抱歉,那人还喋喋不休,说要找交警过来评评理。一直说,话越来越难听,周屿焕脸色变了,指着下个路口,“叫。”

    也没吼,但听着有点凶,还有点生死不怕的劲儿,这么一对峙,那人反倒怂了,他没戴安全帽,交警抓得严,下个路口车流量大,左右各一个交警,他咕咕哝哝地从后面的箱子里拿出安全帽,骑走。

    他一走,我的处境就尴尬,我刚才滋事儿那劲头没了,反而有点后怕,要不是他拉我一把,兴许那人就撞上来了。

    他表情还是那么冷,我看不出他对我这种举动作何反应,就拉住他袖子,“周屿焕,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震动声又传来。

    他往口袋里掏的时候,我的手从他的袖口滑下来,他的动作很顺,解锁,摁对话框,把听筒放在耳边,那头话音结束,他好像才想起我也曾问了一句话,回头。

    “还行。”

    风往我骨头里钻。

    小姨来了,在我们落座两分钟后,她男朋友给她拉椅子,又给众人介绍,众人纷纷打招呼。

    到了周屿焕,小姨说:“这位该怎么叫啊?”

    她笑着看我。

    她认为我跟周屿焕还有可能,因为我就是这么给她传递的,她比我妈开放,男女之间的界限没分得那么清,道歉不一定非得男方来,所以她给我找台阶。

    大家都看着他。

    我期盼着他叫小姨,这样就顺了我的辈分,也能加些亲切感,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还是随大流地叫了声“娇姐”。

    小姨年纪不大,如果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我也可以叫她姐,但恰恰是有了这层关系,她看得比谁都透彻。

    这个称呼,结合她之前的那句玩笑话,再结合我跟周屿焕的关系,一听就知道到哪步了。

    小姨率先扯开话题,是看出我俩好像真的没戏后,不硬撮合,也不撕我伤疤。

    饭继续吃,饭桌上那个小机器人是下个月比赛的重头戏,是周屿焕和他的团队研究了数个月推出来的。

    叫“RT”,受众群是学生,现在的孩子被兴趣班占满,有的家长没时间接送,如果兴趣班能一体化,且不用出门就能学到知识,将大大节省了家长和孩子的时间。

    RT分为好几个板块,学科、舞蹈、围棋……凡是学生需要的,它基本都覆盖了。

    小姨调了几个模式,觉得好玩,但又有些担忧:“这种机器人市面上不是没有,怕是打不出市场啊。”

    她男朋友把机器人放在地上,摁了某个开关,机器人开始变形,至八岁孩子大小。

    他说:“市场上那些功能不全,跟这款没法比,而且现在大多是一胎家庭,没伙伴,这款机器人不仅能陪孩子学习,还能陪孩子玩,刚刚小朱还跟它玩了捉迷藏呢,不要太会藏哦。”

    小姨笑着打了他一下,“你这么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设计的。”

    “我感兴趣啊,要是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横竖要买一台。”

    “别扯以后啊,我丁克。”

    后来,小姨男朋友又针对这款机器着重夸了一下周屿焕,解释这机器有多么强大的中枢指挥系统,这样的强度,市场上根本没人跟他拼,除了技术过硬外,还因为他价低。

    他似乎不是为了赚钱,下个月的比赛,压着他从小到大的抱负,是在家长圈里转,还是拥有自己的领地,就看这一仗。

    不过,在他们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时候,他的心思好像只在自己的手机上,只时不时地抬头应几句专业术语,那么多马屁没让他笑,手机里的话让他咧了嘴角。

    那个叫小朱的起哄:“跟谁聊,这么开心?”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小朋友。”

    我脖子里有冷汗,小姨看了我一眼,在小朱还准备调侃时,叫来服务员,加道菜。

    这么一打岔,小朱好像才后知后觉这么问我会多尴尬,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我没回他的心思,快把周屿焕的手机盯出一个洞。

    气氛僵硬。

    小姨抵了抵她男朋友的胳膊,她男朋友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提前结束了饭局。

    本来这种气氛完全没关系,因为我在,周屿焕的所有动作都会被放大,他们总想着迁就我,他就干脆不参与,而不参与的后果,就是加强了他跟手机那头的联系,并让这个局的效果减少百分之三十。

    我都懂,但我不甘心。

    出了门,大家在商量怎么回,有几个人喝了酒,被同伴载回去,小姨本来打算送我,可来了一通电话,挂了之后她说:“你小爽阿姨要生了,她老公不在,我得赶过去,你自己能回吗?”

    我手机没电,但在所有人都没空的情况下,没电就成了周屿焕载我的最佳理由,“能。”

    他们都走了,周屿焕在迈开步子的时候,我把没电的手机放他面前。

    这么僵持了几秒,他继续往前,我跟上,上了他的副驾。

    车内开了暖风,我的身子慢慢回温,我检查了一下车内的摆件,没多也没少,更没另一个女孩儿的气息,稍稍放了心。

    往我家开的时候,我们没交流,直到他拐进一条不属于回我家的街,我才问:“不回家吗?”

    “买点东西。”

    他打了双闪,我按下副驾的窗户,看着他走进一家包子店,想着刚才他没吃什么东西,补一点也正常。

    包子的味道隐约地冒出来,我问:“刚刚看你没怎么吃,太腻了吗?”

    他倒是没吝啬回答:“胃不舒服。”

    “你现在要做生意,生意往来都是靠酒堆砌的,你胃本来就不好,自己要注意身体。”我觉得叮嘱得不到位,“不然明天我让我妈炖点汤送过去。”

    “不用,我妈会做。”

    又是无言。

    我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开口,每个问题都能想到他的回应,那么轻飘飘。

    到了我家,我没下车,他也没赶,而是把音乐的声音调小,看着像是一副要跟我谈的样子,这种谈话一般都得削我点骨头,我不想听,要拉车门。

    “沈叙。”他叫我,“前任这关系,拎到哪都尴尬,但尴尬能化解,不要太近,近了不好,耽误你,所以,也就这了。”

    前女友这个身份,他给摆得明明白白的,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做沾花惹草的事,跟我分开后,我自然就成了那些粘人的花草,他会为了另一个人跟我保持距离。

    “是耽误我吗!确定不是耽误你跟温锁!”我小吼,“她长得跟狐狸似的,她要是上杆子勾你你能忍得住吗!你们是不是发展到那一步了!所以才要跟我划清界限,才会连送我回家这种小事都要专门解释,怕她吃醋吗!”

    他手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歇斯底里,“一整顿饭你几分神落在别人身上,她看你看得这么紧,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控制你了吗,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你凭什么把所有耐心都给她!回答我!”

    “给过你。”他突然说。

    打回了我所有怨恨,记忆跟理智把我的愤怒死死压住,是啊,给过我,我不知进退,一点点弄丢了,这让我更痛苦,我明明拥有过的。

    见我情绪平复,他开口:“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思。”

    然后指门外,我抓起包下车,快过年了,冷风肆无忌惮地吹,我指关节僵硬,掏几次才掏到门禁卡,发现连着包一起抓来的还有一份账单。

    瞬间,脚底发麻。

    九个豆腐包。

    他向来只吃青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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