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调查那个残杀魏家一家子的男子,那势必要带一个擅长描绘人像的画师去城北寻找魏家的邻居画来那人的长相。
再三确认身后无可疑人员盯着,容纾带上从宫里借来的画师前往城北。
因着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不出两个时辰,容纾便得到了一张据说与那个男人有八分相似的画像。
有了画像,事情好办多了。
……
京畿别院。
沈园的马车还在外摇摇晃晃时,容纾便听见别院之中传出悦耳的琴声。
马车在别院门外停下了,容纾提着给孙若梅买的糕点下了车,她站在石阶上轻叩门扉。
“咚咚咚……”
不消多时,负责照顾孙若梅的老妈子便过来开门了。
容纾时常过来做客,老妈子认得她,“容郡主快请进!正巧四爷也在!”
老妈子是秦永康为孙若梅物色的。
“这些糕点装在盘中送到院子里吧!”
“是!”
容纾轻车熟路地往孙若梅居住的院子去了。
今日阳光正好,虽说天气寒冷,但是胜在空气清新,值得在院中小坐一会儿。
方才在外听见的琴声便是由这个院子传出的。
只见并不算大的院子中,五大三粗秦永康坐在一张琴前,仿佛在对待什么要紧事一般弹着琴,而孙若梅躺在摇椅上,合目养神,手中还握着一个能生香雾的汤婆子。
“可是郡主过来了?”孙若梅微微起身,循着声音走向容纾。
自打失明之后,孙若梅的听力变得极好,能以脚步声辨人。
“是我……”容纾笑着走上前,搀扶住前来拉她的孙若梅,与她一道坐在一边的长椅上。
见容纾过来了,秦永康也就停止了弹奏。
“若梅姐,你这几日可好?可有再生病?”容纾上下打量着孙若梅,见孙若梅面色比上回好了不少,她心下有些宽慰。
这段时日天气寒冷,因秋日时被秦永山残暴殴打受了内伤的孙若梅便反反复复地身子不适。
“郡主请的郎中医术高明,近段时日我的身子好了不少!”孙若梅摸着容纾手凉,忙将自己手中那温暖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让她捂着。
“好了便好……”
“听说郡主年后就要去河州带兵了,你可要多补补身子,以免去了河州身体跟不上!”
虽说终生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后宅,孙若梅也始终向往外面的世界,当她知道容纾在家人的支持下得以从文武,心中羡慕无比。
“近段时间我婆婆每天都为我煲汤进补,我的身子可壮实得很呢!”
“今日早朝时,我与沈丞相在宫里见了一面,他说郡主近来要找一个人?”秦永康从屋里拎来一壶热水,要泡茶招待容纾。
“实不相瞒,今早我得到了那个人的画像,我怀疑那个人是秦家的!今日过来了除了看看若梅姐,也是想让你帮我在秦家看看是否有这个人!”
双方早已经熟悉了,容纾也不用过多忸怩,直接开门见山地将诉求说出,再将画像递给秦永康。
秦永康接过画像,展开一看,他眉头紧锁地仔细回想着,“画中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郡主将这张画像给我吧,我回秦家查查是否有这人!”
“多谢秦四爷了!”
“还有郡主父母被害那件事,待我稍加整合,不日会将东西送到郡主的手上!”
自打秦永山发觉秦永康与孙若梅有一腿之后,觉得面上挂不住的秦永山便明里暗里地打压秦永康。
将秦永康留在京城任职这件事,除了秦永康等人的主观意愿外更有秦永山那歪打正着的手笔。
容纾知道秦永康在秦家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要触摸这些核心的机密并不容易。
“秦四爷慢慢做便好……保护好自己为先!”
“郡主不必担忧我!秦敬能拿得出手的儿子不多,就算秦永山想要我的命,秦敬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秦永康“勤勤恳恳”且“兢兢业业”地为秦家奉献自我并不展露任何野心,秦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能力尚可的庶子将能成为他百年之后秦永山的最佳助力。
“即便如此,你还是小心些吧!秦永山这人和阿鼻地狱里的恶鬼没什么区别!”孙若梅的手悄悄紧了紧,午夜梦回之时,她时能梦见秦永山对她施暴的场面……
察觉到孙若梅语气中微不可查的害怕,容纾心疼至极,她主动拍了拍孙若梅的肩膀安慰她。
孙若梅却是对着容纾淡然一笑,“你不必过多担忧我,我已经从那个恶鬼的手下逃出来了……我没事的……”
这话是真是假,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郡主今天留下陪阿梅用晚膳吧,阿梅这段时日一直念叨着你!”
容纾眉目微动,轻声称好。
……
孙若梅是真心款待容纾的,晚膳甚是丰盛,容纾能品尝出那是春醉喽的佳肴。
即将回沈园那会儿,容纾悄悄将秦永康拉到一边,从袖中摸出几个陶瓷小瓶交给秦永康。
每一陶瓷小瓶用一张红条封着,红条上留有“雪痕霜”的字样。
“这是……”秦永康拧开其中一个小瓶,轻轻一嗅,仅嗅到些许淡雅怡人的花香。
“这是宫中特供妃嫔使用的舒痕平疤膏药,我试过几回,刀剑疤痕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是稍平疤痕倒是有所效用!坚持涂抹一段时日,若梅姐面上的疤痕定能消下去一些!”
“郡主的好意,我替阿梅心领了!”
“毕竟你们二人于我有恩……”容纾一笑,随后钻进马车中。
秦永康目送着马车离去,再低头看看手中一瓶瓶的雪痕霜。
真好,如今有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人真心关心他的阿梅了……
——
十二月中旬,在外奔波二十余日的杨适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城。
与去年北上巡视的沈平承一般,杨适原本堪堪算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已经变得极为邋遢凌乱。
或者说,他的形象比当时的沈平承还要糟糕数分。
按照惯例,杨适入京头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述职。
杨适这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多得很,为了展示自己的辛劳,杨适也不多加梳洗一番,邋里邋遢地便去面圣了。
盛瑾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身上有些臭味的手下,随手往香炉里多放了一勺香料。
沈平承虽然邋遢,但好歹也是事先擦洗过的,压根不会如杨适一般臭!
“你去凉州一趟,有什么收获?”盛瑾继续低头批阅折子。
“陛下,凉州那群将士可真是目中无人!臣虽非武将,但好歹也是文臣中的左相!他们竟然将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盛瑾扯了扯嘴角,“比如?”
“比如忠勋侯府的那几个老部下,臣不过是让他们与臣汇报一下他们手底下的练兵情况,他们居然拒绝了!”
据盛瑾所知,忠勋侯府的那几个旧部带兵方式与秦家部下的带兵方式大有不同。
盛瑾料想他们是在替容纾培养新的势力,于是默许了他们所作所为。
可在杨适面前,盛瑾还是得装模作样一番。
“哦?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那几个老东西不与臣汇报便罢,还恶言恶语嘲讽臣什么都不懂,不配知道练兵之事!”
盛瑾暗暗一笑。
忠勋侯府那些旧部可真是会说话!
“毕竟他们是多年的老将,身上背负着赫赫战功,叫人家老东西不大妥当吧!”
“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杨适自知失言,忙起身拱手认错。
盛瑾嗯了一声,敷衍了事,“除了参那些领兵部将一本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臣去凉州练兵场走了一遭,发觉凉州那些将士人人健壮,行事英勇!秦将军带出来的兵可真是不错啊!”
杨适见过了那些兵士后,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兵士的优秀,不过……他将所有的功劳都归结在了秦家人的身上。
盛瑾冷嗤一声,“吃水不忘挖井人……凉州新制是右相他们提出来的,凉州将士靠着新制吃了肉变得健壮才能行事英勇!何必把功劳都归结于负责执行的人身上!“
“是臣糊涂!分不清主次……”杨适气得差点将一口牙给咬碎。
“孤看你舟车劳顿、疲累不堪,不妨先行回去歇息吧!若还有要汇报的,改日呈上一份述职文书即可!”
眼见着盛瑾要赶自己离开,杨适分外不甘心,“陛下,臣……”
“孤的皇儿还等着孤给他说故事呢,孤就不留你用膳了!”说罢,盛瑾起身,往书房一侧的门走去,离开了。
杨适的面色又青又白。
他能察觉到盛瑾对他的容忍度愈发低了。
他猜想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沈平承定是没少在盛瑾跟前嚼舌根!
——
沈园。
好不容易休沐一日,沈平承强行将容纾摁在床上陪着自己一道睡懒觉。
两口子昨晚闹得晚,外头恒儿哭得再大声,都没能将他们吵醒。
日晒三竿之时,容纾悠悠醒来,难得能在醒来之时与沈平承依偎在一起,容纾主动钻进沈平承怀里,将他弄醒。
睡眼朦胧的沈平承抱着怀中的人儿,笑得无比满足,“纾儿做什么呢?”
“许久没休息,你就忍心一觉睡到日晒三竿?”容纾用指头戳着沈平承的胸膛。
“你在为夫怀里呢……为夫自然是舍得……”
容纾红着脸笑着。
纵然二人成婚将近两年,还生了个孩子,但容纾的美丽依旧没有减少。
沈平承瞧着她美艳无比的笑,心中一动,俯下身,深深吻住她的唇,意图顽劣地戏弄她一番。
此时,某个小家伙不合时宜的哭声自外头传来。
容纾气喘吁吁地推了推沈平承。
“可别再闹了……”
瞥见妻子白皙的身子上有着自己没轻没重弄出来的痕迹,沈平承也不忍心再闹她,只得将她放开。
两口子稍作收拾,才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
叶妈妈见二人这个点才出来,忍不住调侃了句,“你们做爹娘的还不如恒儿自觉!都日晒三竿了才起!”
“纾儿马上要去河州了,你可不许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恒儿弄出个弟弟或妹妹来!”抱了恒儿半天的沈母将恒儿丢到沈平承怀里,顺带掐了把沈平承。
容纾愤愤瞪了沈平承一眼,有些埋怨他没分没寸的,“午后你可不许再缠着我了!我要练武!”
沈平承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为夫去缠着宋端方可好?”
“表兄可没那个时间搭理你!你若有那个时间不妨去别院与秦四爷喝喝茶聊聊天!顺道问问可否找到那个人了!”
分明是休沐日,还要操心这些糟心事的沈平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打定主意午膳后去寻秦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