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你才十岁啊,有这种想法没什么不正常的。”安澈轻轻开口。他想起当年十岁的自己也是这样想的。那年归霖先生和杨绫师叔大婚,他们跨越了种种阻碍,归霖先生为了杨绫师叔,毅然离开生活多年的仙谷,去了剑宗。那时不知羡煞多少女子,宗门不同,远在两地的人相恋,总要有一方做出些牺牲,但这一方通常是女方。他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他不想师姐今后嫁人离开,而后催生了别的想法和执念,直至至今。

    “是啊,你才十岁,幼稚点本就没什么,十岁就该有十岁的样子,别总是装大人了,累得很。”宋箫白叉腰道。

    “这位姑娘说得对。”回来的玉函恰好听到她的话,无比赞成道,“期期你就是喜欢想太多。”

    “师兄!你回来了!”钟遥拉着鹿言进门。

    玉函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安澈:“这……是你师姐的药。”玉函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

    可安澈却不看他,施了大礼才从他手中接过药,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玉函有些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只是帮忙取了药而已。最后还是钟遥止住他的动作:“安师弟不必如此,我和阿琬是好朋友,我和她之间不必过于在意这些。”

    “安师弟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玉函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便开了口留人。

    “对啊师弟,咱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吃个饭再走,不急于一时。”钟遥也跟着劝人,安澈一路护送,她怎么也得请人吃个饭。

    这家伙急得很,哪会留啊。宋箫白腹诽。

    “那就麻烦师兄和师姐了。”

    啊?宋箫白悚然一惊,扭头看他,却见他嘴边噙着淡淡的笑,看不出情绪。

    “那我去做饭。”玉函面上一喜。

    “我去帮忙!”钟期情绪疏解,跟在玉函后面帮忙去了。

    小院里一时忙碌起来,安澈坐在小院石桌边喝茶,钟遥配着他们说话,其实主要是和鹿言说话,安澈在一旁听着,他似乎没什么交流的欲望,只是看着。

    玉函似乎要做大菜,两人在厨房里忙得鸡飞狗跳,钟遥看不过去,也去帮忙了,鹿言自是要跟着的。一下子,院里只剩安澈和宋箫白,羽狼赶路累了,窝在桌底睡着了。

    厨房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袅袅炊烟自屋顶腾升而起,烟火味十足,而院里安安静静。安澈又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喝茶愣是给他喝出了喝酒的感觉。

    宋箫白最喜欢凑热闹,现在她却飘在他身边,哪也不去,真是奇怪。

    “你不是急着回去吗?怎么就答应留下来吃饭了。”宋箫白狐疑道。

    “吃个饭而已。”安澈只答了一句,之后宋箫白说些什么他都没有心情答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四个人扎堆在厨房,饭很快就做好了,几人围坐一团,连羽狼也得了一盆饭,看得宋箫白馋死了。玉函手艺不错,鹿言吃了一口就猛夸,安澈吃了一口,唇舌之间漫上熟悉的味道,心尖涌上复杂的情绪。玉函期待地看着他,他连续吃了几口,只说了句好吃,后面就再也没开口说话了。一顿饭下来,就他话最少。

    几人似乎意识到了离别之时的到来,这顿饭吃得沉默极了。酒饱饭足,鹿言酒量极差,吃完就趴桌上了,钟期不小心吃了一点就,人也晕乎乎的,玉函抱歉地笑了笑,扛起两人就回屋去了。

    “师姐!”安澈叫住弯腰收拾的钟遥,“借我点钱吧,我想直接用传送阵回去。”

    钟遥愣了一下,便道:“你等着,我去拿。”

    “啊?那么急?”原来他留下来吃饭是想用传送阵啊!

    “有些事越快了结越好,不然就像钝刀割肉,既疼,又死不了人。”安澈轻轻一笑,那笑没什么意味,他只是笑,眼神有些空洞。

    宋箫白不懂他什么意思,刚想问,钟遥却出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玉函。玉函站在他面前,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我送你们吧。”

    玉函一路送到了仙谷传送阵所在的地方,看着他们离去,呆在原地愣怔许久。

    “师兄?”钟遥觉得自己师兄有些奇怪,一如十几年前出去的时候。那时他一去就是好几年,气得师父闭关不出。

    “回去吧。”玉函摸摸她的头,拉着她转身走了,那声音,混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尔后随风散开了。

    ——

    “哎呀,传送阵平时又没人用,为什么要守着啊!”伊山蹲在地上无聊地画圈圈。那圈圈看似无规律其实是有规则的,那是他无聊至极照着面前这个传送阵画的小型传送阵,只不过只有形没有必须的材料罢了。

    画完最后一笔,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地下钻出,伊山眼睛猝不及防的被闪了一下,满眼都是泪花,他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前去,那个许久没人用的传送阵居然亮了起来!

    “莫、莫非我画的传送阵与这个大的传送阵产生了共鸣?难不成,我是个阵法天才!”伊山根本不去想另一种可能——真的有人用了传送阵。但是!哪个冤大头会去用这个东西啊!

    他擦了擦被刺激出来的眼泪,兴奋地跳了起来,三跳落地,传送阵白光消失,他看见了传送阵中央的安澈。

    安澈站在原地欣赏着某人手舞足蹈,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道:“阵法天才伊山师兄,你跳的舞很有创意!”

    伊山脸腾地红了,他收起手收好脚,端端正正站好:“咳,师弟,你回来了!欢迎欢迎……呃不是,可喜可贺!”他说了好几个词,没一个应景的。

    附身在腰带上的宋箫白忍不住笑了出来,地处山谷传送阵背阴,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她的声音便回荡开来。她的音色是那种细细的,笑起来又响清脆的铃铛一样,十分好听。可此处背阴,树林茂密,这样的声音在这里回荡开来就变了味道,就像是半夜女鬼的笑声。不过,她的确是女鬼。

    伊山结实的身板一抖,上上下下奇怪地看了安澈一遍,最后落在了他时常挂着笑的脸上:“师弟,那声音该不会是你发出来的吧?”

    安澈脸上表情一僵,伊山一直盯着他,连这点细微动作都看见了,他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你——不是安师弟吧!”

    “伊山师兄!”安澈嘴角抽搐,说出来的那三个字仿佛在嘴里过了千万遍,最后才一个一个字的挤出来。

    “呵呵……”轻灵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笑了两个音节便生生止住了。笑声是好听,但在环境的衬托下,既诡异又阴森,就像从地底爬出来女鬼,得意的笑声。

    伊山也听到那声音了,虽然很低,很轻,但他此时注意力高度专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而且他很肯定,那个声音就是眼前这个“安师弟”发出来的!

    他锃地拔出了剑,厉声道:“何方鬼魅,还不快现身!”

    “伊山师兄!”安澈语调降了下来,无奈至极,甚至有些深深的无力。

    “你这鬼魅,休想用安师弟的皮子迷惑我!”伊山严词厉色,忽而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脸上浮起怒色,“你将我师弟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宋箫白忍不住,爆笑出声。

    伊山脸色大变,提剑指着安澈道:“你这鬼魅,别太嚣张!”

    安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在伊山的视角便是被说中开始要恼羞成怒的前兆!不过他做足了心里准备,即使眼前这鬼突然发难,也不会放过它!

    安澈瞧伊山那样,最终也没绷住,畅快地笑出声来。“小白,出来!”他颤抖声音道。

    宋箫白第一回见他这般,心想,他的这位师兄也真是个神人,竟然连自己师弟都认不出来。

    她瞧伊山那警惕的样,忽然起了坏心思。安澈叫她出来,她也真的出来了,只不过是冲着伊山的面门。她速度极快,来到伊山面前便冲他做了个鬼脸,又迅速回到了安澈身边。

    宋箫白一出来,安澈宽大袖子里掩着的小羽狼也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蓝色的眼睛带着新奇,正到处乱看,宋箫白一回去,就看到这幅画面,心痒难耐,真是恨不得化为实体,狠狠的摸摸它的狗头。

    那一瞬间,伊山真的被吓到了,他懵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蹭地后退几步。安澈笑得不可自抑,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小羽狼顺势跳了下来,抖了抖被压扁的毛,恢复狗般大小。

    伊山眼睁睁地看着“安师弟”身上飞出一只鬼,跑出一只狗,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收起了剑,顺着收剑的姿势收脚侧站着,只让安澈看到他的侧脸。

    “咳咳!”他握拳放到唇边清了清嗓子,“师弟,这是师兄给你准备的特殊的欢迎仪式,可否喜欢?”

    他一边说话一边挪动脚步,企图背对着安澈,挡住自己的脸。眼尖的宋箫白立马就瞧出了他的窘迫,偷偷对着笑得正欢的安澈道:“你师兄整张脸都红了耶。”

    安澈正了正身形,也学着伊山清了清嗓子:“咳咳,噗呲!”本来是想就此收了笑,可他没忍住,又笑了。

    伊山快速转头偷看了一眼,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人,自顾自道:“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喜欢就好。”

    “哈哈哈哈哈……”安澈本来就差不多笑够了,只要伊山不说话就好,谁知他又添了一句,不笑天理难容,其中笑得最大声的就是数宋箫白。她放开了笑出声,完全不似方才那般好听,安澈只觉的有一千只鸭子在他耳边不断嘎嘎嘎。

    伊山十分难堪,可这又不能怪别人,鬼魅什么的都是他自己一人臆想出来的。他抬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山谷,心中十分庆幸,这里在宗门边缘,周围没什么人,否则以师弟身边那女鬼十分具有穿透力的笑声,说不定此时已经有人赶过来了。

    不,不对啊!师妹今天好像要来这附近除草!伊山忽然想起这一回事。他脑海立时出现了禾雨那面无表情翻白眼的样子,耳边隐隐听到她那鲜艳红唇吐出的无情的嘲笑话语。

    他也不管此刻自己的大红脸被安澈看见,转身狂奔至安澈面前,那速度快得走出了残影!他一把捂住安澈的嘴,拼命地示意他噤声。伊山突如其来的近身让他差点条件反射地抬脚将人踹出去,右脚离伊山只有一寸的时候,他理智回笼,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控制力硬生生地止住了右脚的动作。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笑不出来了。安澈是止住了笑,可是周围依旧环绕着那鸭子般聒噪的笑声,伊山此时精神高度紧张,还以为是他笑的,加重了捂嘴的力道。

    安澈立即抬手扣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推开。两人就这么犟了起来,并且旗鼓相当。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的时候,伊山身后的林子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力道也卸了几分,可对面的安澈还在继续发力,压根没注意到他松了力道。

    于是“啪”的一声脆响,伊山被自己手背打了脸。

    “师兄,我没有再笑了!你捂得太用力了!”安澈有些烦,语气中带了些抱怨。

    安澈揉了揉脸,头顶宋箫白那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伊山站直了身子,转头对着来人一笑:“师妹真巧,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来人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粗布衣服,右手提着镰刀,背上背着背篓,面无表情地看人,颇有些凶神恶煞。

    禾雨先是看了伊山一眼,视线向下略过他手中出鞘的剑,又看了后面的安澈,再联想到方才的笑声,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伊山你又犯蠢了。”用的还是肯定句。

    “师妹,你怎能天天将蠢字挂在嘴边,那对师兄我影响多不好啊!”伊山凑上前反驳道。

    禾雨一把推开他,走到安澈面前:“师弟不好意思,伊山蠢到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不过你笑的这般开心,看来没有什么心理上的损伤。”她一本正经的分析。

    “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给些赔偿吧。”她伸手从背篓了拿了一株灵植塞到安澈手上。

    “啊!师妹不要啊,师兄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伊山一瞧,那不正是他十年前在这附近种下的灵植吗?!

    安澈笑眯眯地看了伊山一眼,收下了灵植:“多谢禾雨师姐!”

    “你失踪了几个月,大家都挺担心了,随我一起回去吧。”禾雨没去理会伊山,掂了掂手里的镰刀,精准地丢进了背篓里。

    “师弟用了传送阵,应该欠了不少钱吧。”禾雨一针见血。

    这都能猜对?宋箫白佩服地看着她。安澈笑笑不答,伊山独自上心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精神,凑到他们身边道:“师弟你真是冤大头,那些钱用来做什么不好,传送阵这玩意儿方便是方便,但吃钱啊!”

    禾雨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些变化,她眼带同情:“师弟可以来我们灵植堂干活,伊山会给你工钱的!”

    “对对对!”伊山大方道,但立马就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是我给?”

    “自从于师兄带着月幽兰来了之后,你就天天跑去不雪居不干活,灵植堂接下来好几个月的活计都是你的了,若要请师弟,那钱自然也是你来出。”

    禾雨看了看周围的路,他们已经从山谷里面出来,站在阳光底下,阴影落在了身后。她提醒道:“伊山。”

    “嗯?”沮丧的伊山闻声抬头。

    “你,擅离职守了!”

    “谁、谁?谁擅离职守了!”戒律堂的长老正巧路过,他们眼观八方耳听六路,闻言怒而大吼。

    伊山虎躯一震,连滚带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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