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一在培训机构上了大半个月的课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学车。同事推荐了一家比较好考的驾校，叶一一看了看，价格什么的都还不错。

    而且现在离除夕还有一两个的时间，一般过年的时候都比较好考，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刚好年底就可以拿到驾照。

    这么打算着叶一一就交了钱，科目一是文字题，叶一一差点就忘记了这茬，还是三哥提醒才记起来。一晚上刷了一千二百多道题，把她弄得眼睛都花了，头晕想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底的青色完全遮不住，三哥笑她说：“家里养了个国宝。”

    叶一一送他一个白眼，吃了东西就往考场跑，忍着头晕脑胀把题目给做了，97分。

    她觉得很满意，就花了几个小时，本来她也不求满分，能过就行。

    科目二是在隔了快半个多月之后，才有教练通知去练车的。寒风凛凛的早晨，叶一一缩着脖子裹着围巾，带着帽子和口罩，这下可真成国宝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开始学打方向盘，车窗上还打着霜，叶一一心里委屈，好冷啊，早知道就夏天来学了。

    可是来也来了，叶一一打熟练之后换其他人。

    隔了大半个小时之后，教练又领来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的小伙子。叶一一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车里有暖气，她窝在副驾驶玩手机。其他组都是四个人，他们组只有三个，再加一个也正常。

    直到教练粗犷着嗓子，喊：“叶一鸣，你也来练练。”

    叶一一僵硬在了座椅上。

    看着驾驶位上的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锋利的下颚线，冷硬的侧脸，干净的鬓角。

    “呵——”叶一一发出一声难以言说的笑声，脸从围巾里露出来。旁边的男生也转过头，看见叶一一的脸也怔然了一瞬，然后假装无事发生一样，乖巧地打着方向盘。

    叶一一咬着自己的下唇，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太小，要么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在这里也能遇见，真是可笑。

    叶一一扯着围巾死死遮住自己的脸，又看看其他组员，他们和叶一鸣差不多大，心想也是，这个时候刚好是寒假，学车的自然很多都是大学生。没想到当年那个杀上门来的小崽子，现在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也是无巧不成书。

    叶一鸣练得差不多了，教练就开始教正式项目，嗓门是大了点，不过天下教练都一个样，叶一一也不在意。

    从侧方停车、上坡起步、到直角转弯、倒车入库和S形曲线，教练每一个都教得很认真，也难怪同事会推荐了。叶一一觉得没选错。

    叶一一大学的时候就考过驾照了，只可惜过期太久，不得不重新考，好在还有些印象，练习了几天之后，有手感了，练得还不错。

    她每次练完之后就坐在后座看着叶一鸣，眼里就像是装了监控一样，要把叶一鸣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行为都录下来。这样赤裸裸的眼神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连教练熟悉了之后都开始调侃，“你是不是瞧上人家大学生，想老牛吃嫩草啊。”

    叶一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和叶一鸣虽然不是同父同母，但好歹有一样的基因，有这么难认吗？好吧，叶一鸣看起来和她确实是长得不太像。

    她觉得可能是叶一鸣妈妈的基因实在是太强了，把她爸那些个又矮又胖的憨厚基因全给逼成隐性了，要不然叶一鸣怎么长得又高又帅、又白又净？她就不高还黑，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最近还胖了。

    不过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也没怎么说过话。

    话说这个叶一鸣的定力还真是不错，被她这么看着也不慌乱，除了第一天练习出过错外，之后一直是完美完成任务，连教练都忍不住夸赞，还让他去教其他学员。

    叶一一在心里猛吐口水，好在她有基础，不然要是现在还让叶一鸣教她，那她老脸往哪里放？

    明天就是考试了，叶一一心里还是有些慌。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留下来都练习了几把，下车的时候，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叶一一也准备拿着包吃饭去。

    一盒牛奶出现在视线里，叶一一看着那修长洁白的手指，真是好看，可惜她爸是胖乎乎的圆手，说不定是别人的种呢，叶一一在心里有些恶毒的想。

    可是，那双眼睛和她爸一模一样，是双笑眼，有些上挑，一笑的时候，像是漫山桃花盛开，晕染了整个世界。

    叶一一看了许久，还是接过来，插上习惯喝了，有些凉但是不冷。两个人并排出了驾校。

    叶一一几口就把牛奶喝完，把捏瘪的盒子扔进垃圾桶，“怎么这是打算讨好我？我告诉你，你老子也不是什么本事人，就那么点东西，你们家拿一栋房子也该知足了。”

    叶一鸣没有说话。

    叶一一摸不准他到底要干嘛，可她没兴趣和她爸擦不干净的屁股有任何瓜葛，“你也别想我会看在血缘的份上帮你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自己还是个穷光蛋。”

    还是没有回应，叶一一心里开始打鼓，觉得自己这自说自话的模式有些尴尬，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像是踩到雷一样，先把盾牌竖起来。这样对待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是不是显得自己不太有风度？

    叶一一想了想还是闭嘴最安全。

    走到公交车站，就在叶一一看见回家的公交车准备上车的时候，她听见了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对不起”。

    叶一一坐在座位上，看着下面的人，叶一鸣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稳重淡定。她不确定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她幻听了。

    公交车启动，叶一一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唇角扯了扯，这都叫什么事儿呢。当年两家人恨不得弄个你死我活，现在这样撞见了，他却又开始向她道歉，是要凸显她的小肚鸡肠，还是体现他们家做外边的有多大度容人？

    这一刻，叶一一忍不住有些怨恨她爸爸。

    如果不是他，说不定当年她妈也不会大病一场，她也不会念不起书，不用被迫接受自己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其实烂成一团泥，更不会觉得被背叛了，再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感情。

    最不会发生的应该是让三哥白白等了这十年。

    想到三哥，叶一一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她想抱住三哥，想告诉三哥，她爱他。还想告诉三哥，她身边的亲人不多了，三哥是最重要的。

    还有，其实三哥的胸毛很性感，不需要一直担心会戳着她。

    叶一一忍不住嘴角含笑。

    是三哥等的这十年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她父亲一样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耐不住寂寞，喜欢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是三哥，所以她愿意相信，她愿意去赌一把。

    是了，该催着三哥快一点把婚礼办了，她想正式成为他的新娘，想堂堂正正，有名分地站在他身旁，听他介绍说：“这是彭太太，你们三嫂。”

    她想，她婚礼那天，不需要来很多人。把两家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亲戚叫在一起，然后再叫一些朋友什么的一起吃个饭就足够了。

    那天一定要有很多红玫瑰，红到足以把整个天空都渲染开，让人一眼看去就像是踏入了红色的海洋，然后在所有的玫瑰花下，三哥看着她的眼睛对着神父承诺道：“我愿意。”

    然后，她也会对着三哥深情地许下余生的诺言，说我愿意。

    叶一一觉得她幻想的这些场景让她常年冰冷的手指都因为快速跳动的心脏而暖和起来了。

    公交车到站，叶一一狂奔回家，打开门，三哥围着浴巾，头发还滴着水，从浴室里出来。

    叶一一心脏一动，“噗通”漏了一拍，猛然扑进他怀里，轻声又魅惑地喊：“三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