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又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陆冬晴支着脑袋,靠在窗框上,她发髻上的流苏坠子也随着马车的动作一摇一晃。

    这是陆冬晴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这么远的门,原来孤身在外的时候,哪怕天上悬着的是圆月也让人感到孤寂。她又开始想念阿爹阿娘了,还有香甜的栗子糕、冰凉的乳酪……打住,再想下去肚子又该咕咕叫了。

    陆冬晴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行的嬷嬷已经叮嘱过她多次不要嘴馋多事,好少挨些李公公的白眼。好吧,一提起李公公,她就觉得浑身的气血全都涌上了脑袋,手脚冰凉到忍不住发颤。

    好在他们正日夜兼程的赶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家了。念及此,陆冬晴沉重的心情又少了几丝阴霾。

    也不知怎的,明明洛京也有外派的宫廷御医,李公公非坚持要京城的御医诊治公主。依她看,再拖下去公主殿下的病都快好了,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和那晚一样。

    不过那一晚,还让她遇到了奚荷筠。尽管已经在心底将他的名字念诵了千百遍,一再想起他的模样,陆冬晴的脸上还是会微微发烫。

    正当陆冬晴思绪飘远之际,几声尖锐的刀剑相撞声打破了宁静。

    随后便是队伍前面传来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叫声,“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原本四平八稳轿子忽然歪斜,陆冬晴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栽倒在轿中。

    “怎么回事?”陆冬晴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叫着自己两个侍女的名字。“凝香?映柳?”

    她的侍女映柳急急地从帘外冲了进来,可怜的女娃吓得六神无主,但却还记得要护好自家小姐。

    “小姐,别出声。”映柳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将陆冬晴紧紧抱住。

    帘外刀剑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掺杂着痛苦的哀嚎,还能在其中依稀听出有女流的哭喊声。

    陆冬晴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结成块一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凝香鲜血四溅的惨状。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仿若鬼魅一般,在她的脑海和耳边同时响起:“护驾!护驾!云蟠卫快保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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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光熹微。

    松涛苑的小厮正趁着蒙蒙亮的天色洒扫,规律的沙沙声为此时的幽静添了几分闲逸。

    可是这分闲逸并没有持续多久,院墙上不知怎么突然翻下来个人,吓得小厮握紧扫帚动也不敢动。

    来人一身银线玄衣,腰上还配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大人您……”那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那知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云蟠卫匆忙来访,杜某着实惶恐。”原本应该在屋内熟睡的杜饮溪,此刻恭敬地走进外院。似乎起得很急一般,他还穿着白色的里衣,随手披了件外袍。

    “杜院长,李公公密信一封。”云蟠卫走上前奉上密信,“另还叮嘱杜院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杜饮溪接过密信道,“杜某承命。”

    望着云蟠卫利落地翻墙离开,杜饮溪这才不紧不慢地把密信拆开。这密信越读,他的眉毛便越挑越高。

    “啧,”杜饮溪读罢将密信揉成一团,脸上的表情带着些不耐,“这老家伙真当我是吃素的啊?一出事就想让彰德背锅。”

    “也是时候让他吃次瘪了。”杜饮溪摩挲着下巴,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几分蔫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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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武场。

    许明昭从武馆里领了一把新木剑,刚要开始每日习剑,却发现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武生,居然也如被说文酸迂腐的文生那般小声交头接耳。

    “范师兄。”许明昭打量了下四周,唤了下还在练习的范嘉祯,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范嘉祯利落地止住了手中的木剑,转身瞥了她一眼,表情凝重,随后小心地打了个手势叫她靠近些。

    “据说是公主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范嘉祯压低声线说道,“一大早杜院长和曾陪同过公主的学子,通通被叫走了。”

    许明昭听罢眉头紧皱,“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据说落水之后公主受惊又感风寒,可不是说已经连夜启程回京了吗?又会因为何事召集彰德学院众人?哪怕圣上要兴师问罪也不见得需要这么早启程。

    范嘉祯盯着她半晌,又小声说道,“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目前盛传公主已经身亡。”

    怎么回事?许明昭当下吃了一惊,难道公主竟体弱到一场风寒便可夺了她的性命吗?若当真如此,圣上又如何会让公主跋涉千里?

    范嘉祯一记爆栗打在许明昭脑袋上,“多看少猜。当前局势不够明朗,走一步看一步,切莫妄下定论。”

    许明昭捂着脑袋有些幽怨地盯着他,“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那家伙若真是星罗阁的,想来肯定会知道些什么。”范嘉祯压低声线说道,“敌暗我明,谨慎行事。”

    那家伙自然是在指兰若了,许明昭这下也回过味来。方才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了多么危险的境地。

    当时与兰若博弈之时,向云蟠卫告发便是她用来要挟兰若的理由,可如今公主一走,许明昭再无法掣肘兰若,彻底落入任人摆布的境地。

    正当许明昭陷入沉思之时,练武场上突然冲进来一个满面红光的书生。

    只见他兴奋到浑身颤抖,高兴地冲着众人大叫道,“快去山门!圣旨到了!赌局要赢了!我就知道!”

    圣旨——?听见这两个字,许明昭的心又沉了几分。公主出事的风言无从考究,赐婚的圣旨却有个八九不离十。

    范嘉祯没说什么话,只是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彰德学院门口,里里外外跪满了学子。

    许明昭和范嘉祯一行人来的晚了些,只得跪在边缘。

    一个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学子对着坐在石凳上喝茶的太监谄媚道,“人都到齐了,孙公公。”

    “这还差不多。”只见那太监装腔作势地将茶杯放下,这才做作地起身,从身后的小太监那里抽出了圣旨,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赢阳郡主贤良淑德,适婚嫁之时。闻尚书令贺济成次子贺逸宁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东宜公主下降贺逸宁,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同太史监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许明昭以为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亲耳听到圣旨赐婚“天造地设”的那一刻心如刀绞。

    圣旨读罢,全场鸦雀无声。

    “贺逸宁何在?还不快来领旨谢恩?”那太监打量过一排排跪倒的人群,无一人敢应。

    “怎么回事?这贺逸宁莫不是要抗旨?哪个是贺逸宁?站出来!”孙公公说话的语调越拔越高,其间还掺杂着自己被蔑视的愤怒。

    “孙、孙公公……”方才那个学子小心地搭话,“贺逸宁今晨便随杜院长一起出门,此时并不在院中啊。”

    “不在院中?”孙公公一脸不可置信。圣上命他尽快宣读,他可是日夜兼程,一刻都不敢耽误。“贺逸宁人现在在哪儿?”

    那学子谄媚地赔笑道,“杜院走得匆忙,并未说明去处。”

    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搞了个乌龙,跪在地上的学子也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在不远处,程笙啪地一声打开玉扇,掩住了脸上的笑意,轻声对一旁的陈景遥说道,“看来李公公自作主张把消息压下来了。”

    陈景遥不紧不慢地扑着方才跪下粘上的灰尘,眼神温和,但语气却冰冷地可怕,“压下来?他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一顶轿子出现在山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从轿子中出来的二人,竟然是叶轶如和任以琮。

    今晨他两人便同杜院长一同离去,他二人定知晓贺逸宁去处。

    那谄媚的学子刚想上前询问,却没料到叶轶如竟先行一步道,“杜院长有令,全院肃穆,禁娱停课三日。”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方才不可一世的孙公公也心下一惊。

    彰德学院素来只随国丧停课,国丧禁婚嫁作乐二十七天,每日诵经吊唁。而如今这三日的禁娱将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流传甚广的那一则传言——公主离世。

    “他错就错在,低估了杜饮溪的手腕。”陈景遥温和地补充道。

    “既没有明说,却又什么都说了,好一招绵里藏针。”,程笙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惜了,娇花儿一般的东宜公主就这样成为了刀下亡魂。”

    “皇室之人,又有几人逃脱得了身不由己?”陈景遥语气冰冷地应道,“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怕不是也要如坐针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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