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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儆效尤

    话说这景宁城的夏季溽热十分,鳞次栉比的房舍坊市之间栽种的雪白色玉簪也在热烈的日头下蔫哒得不像样。

    “哎哟,这不是柳老板吗?又来京城看房啊?”一声颇为熟络的声音响起。

    刚从一旁小摊买了根冰胡儿的柳玉珂差点被这一声柳老板吓得闪着腰,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面熟的大婶。

    凭借着残存的记忆,她可以笃定自己肯定是记不起来这大婶到底是何方神圣了,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她柳玉珂还是修炼地颇为顺手的。

    只见柳玉珂咬了一口带着冰碴子的冰胡儿,扬起一张笑脸应道,“呦,姐,几日不见你可又年轻上几分,这驻颜秘笈不得给小弟我说道说道?”

    大婶听了他的一句姐,高兴地花枝乱颤,“柳老板净说些场面话。”临了也不忘瞥一眼柳玉珂的小身板,看得柳玉珂大日头下也生出了些恶寒之意。

    柳玉珂这次从桐饶千里迢迢来景宁城,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玩乐。她来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四年,在这期间考了个举人,日常温饱早已不成问题。她自己十分清楚,既然自己拿的不是女主剧本,又和女主没什么强制敌对关系,自然是抱紧大腿、混个酒足饭饱就好。

    靠着当举人得的俸禄,柳玉珂已经攒下来一笔数目可观的银钱。她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干点造福大众的活计——投资歌妓伶人。古代可不比后世,歌妓伶人还是要在瓦肆勾栏里常驻表演的,这选址可是其中颇为主要的一环。柳玉珂已经多次入京城寻址,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未遇到让她称心如意的。

    客气也客气过了,正当柳玉珂尬笑着想要先溜为敬,怎料旁边街上竟然凭空多了几个拿着画像寻人的男子,看样子似乎是某大户人家的家丁。

    道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了过去,一时间议论之声纷纷,方才热情的大婶也前去凑了凑这个热闹。

    看起来是哪家的小姐走失了,柳玉珂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咬着冰胡儿,寻思着再找个靠谱地方瞧瞧。

    眼神无意间划过家丁手里的画像——

    “啪——”

    柳玉珂手里咬了两口的冰胡儿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这、这画像上的居然是许明昭?她也来景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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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丁停在了贺逸宁身旁,“二少爷,人找到了。在悬济医馆!”

    搜寻许明昭下落已有几个时辰,此刻的贺逸宁全无文雅公子的做派,来不及换下行动不便的广袖长衫,便开始四处奔走,白皙的额头上也沁出一层薄汗。少年英气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医馆?她如何了?”

    “回少爷,许小姐伤得不轻,但是有大夫给她看过了,说只要好生休养,应该无甚问题。”

    周围的护院听罢只觉松了一口气,但贺逸宁皱着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舒展开来,他神情严肃道,“立即领路。”

    贺逸宁跟着家丁穿梭在喧闹的市井街巷,他华贵公子的打扮引来了颇多的注目,但他早已无暇在意旁人的目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焦急的反应对于师兄师妹的关系而言,早已经有些出格。

    到了悬济医馆,留候的家丁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大夫。

    贺逸宁跟着小大夫的指引穿过层层帷帘白纱,终于到了许明昭的床前。一夜不见,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双唇也失去了血色,身上还似乎缠着不少绷带纱布。

    许明昭早就听见外面的哄闹声,却哪里能够料到居然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她已经养了些精神,心里正盘算着怎么与院长他们联系,抬头便见到皱着眉头进来的贺逸宁,顿时有些结巴。“贺、贺师兄。”

    许明昭有些窘迫,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他。原本自己夸下海口,要去鬼市一探究竟,虽然确实有些收获,但是差点把一条命丢在那里,着实有些逊。

    只见皱着眉头的少年长腿一迈,赶在许明昭把手腕藏进被子之前,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原本白皙的手臂上也有不少的擦伤,因着伤口太小,大夫只做了简单的处理,也因此将所有的狰狞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贺逸宁面前。

    气急反静的贺逸宁一言不发,许明昭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贺师兄,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是,被拽住的手腕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她强压下痛意,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扯出苦笑,“贺、贺师兄,这是何意?”

    见似乎伤到她,刚刚强硬了没几秒的贺逸宁慢慢松了手,一双黝黑沉静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此事作罢,他撩开白帐,甩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明昭望着消失在层层白纱帷帐后的绛红色身影,心中满是忐忑。

    贺师兄他,好像生气了……

    许明昭屏息静待贺师兄的“审判”,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服下的药剂似乎开始起作用,她有些迷迷糊糊,耳畔偶有贺逸宁和谷大夫交谈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讨论她的伤情。至少贺师兄还没走,这一认知给予了许明昭莫大的安心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即使隔着帷幔,许明昭也远远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的意识有些混沌,听得不够真切。

    “啧啧,明昭伤得这么重,怕不是遭了埋伏。”好熟悉的声音,一股子欠揍的感觉,应当是某个熟人才对。

    “许师妹重伤,仍需时间静养,返回彰德的安排恐怕是需要暂时搁置。”听这声音,应当是贺师兄没错了。

    “贺师兄说的是,许学子身子要紧,返校日程还可再议。”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是平和。

    “这不正好?接连几日查案,我还没好好逛逛景宁城呢。这景宁城号称有‘三美’,美食、美景、美人……”

    许明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穿着绛红色长衫的少年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床榻前。少年眉目低垂,纤长的睫毛微颤,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

    她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是直接装作无事发生,朝师兄灿烂一笑,然后说“好巧啊,贺师兄你也在这里”?还是干脆假装受伤极重,失忆记不起来他?

    正当许明昭还在纠结对策之时,贺逸宁抬眸看向了她,似乎是早就发现她已经醒来,深邃黝黑的眸子中看不出喜怒。

    许明昭自知理亏,唯唯诺诺地开口,“贺师兄……”

    贺逸宁不为所动,他的双眸像是黑色的漩涡又像是翻涌的潮水,将心中无名的怒火吞噬掩埋。

    “贺师兄?”

    以往她闯了祸,父兄生气之时也如贺师兄这般一言不发,但只要她去撒撒娇,他们的气便能消下大半。只是这一招对贺师兄有用吗?许明昭不敢确定。

    可是如今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许明昭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拽拽贺逸宁的衣袖,“贺师兄,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贺逸宁的视线落在了扯着他衣袖的白皙手臂上,上面斑驳着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还有滚过小石子路后留下的划痕。

    满是忐忑的许明昭没等到她预期的结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还以为贺师兄是在嫌弃自己拉着他。

    许明昭赶忙抽回手,扬起一个尴尬的笑,随后正色道,“贺师兄,那个、我去鬼市找到贩卖月枝香的商贩了,只是我和那商贩一同被人伏击,他已经当场丧命……”

    “案子的调查已经结束,杜院长已经将结果呈给圣上。”贺逸宁的少见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教养告诉他自己,这样是极其不礼貌的。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看到许明昭那张带着些小女孩般青涩的脸,他自己就会像是情绪失控了一样,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荒唐事。

    呈给、圣上……许明昭听罢有些紧张,连忙问道,“杜院长呈给圣上的是何结论?”

    一时间,贺逸宁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犹疑,最终还是说道,“彰德学院所查结论……与刑部一致。”

    与刑部一致,许明昭喃喃地重复道。这便意味着他们一行人这几日的调查全都打了水漂。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许多记忆,最后定格在了那个黑衣人的祥云纹身上。是了,哪怕她真的知道真相又如何?最后的真相又有几人在意?

    贺逸宁哪里看不出她的惆怅,只是他也还在气头上,开口之话难免带了些脾气,“这世上岂有无用之功?想来你这次也该长个记性了,何事都拿命去赌只会害了你。”说着他便起身要走。

    许明昭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给你拿药。”

    许明昭一听这才又有了些精神,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师兄不生气了?”

    贺逸宁听罢脚下一顿,回头一看,她抱着被子装作一脸委屈无辜的样子,着实让他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还在生气。”贺逸宁轻笑着回答道。

    许明昭听罢也放心了下来,看来贺师兄也会稍微使一下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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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悬济医馆。

    程笙摇着扇子翘着二郎腿,一幅大爷的样子坐在医馆的后院密室之中。面前一群人,跪着站着挤了一屋子。

    “小谷,你先说。”程笙一双狐狸眼扫过众人,将视线落在了恭敬的小大夫谷秋柏身上。

    “回阁主,此事乃在下安排不周,属下甘愿领罚。”谷秋柏上前一步拱手道。

    程笙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又抬抬扇子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前夜一战,悬济医馆所出甚多,留守人员不足,若遭突袭,恐难应对。”谷秋柏接着说道,“在下身为医馆负责,难辞其咎,还望阁主责罚,以儆效尤。”

    程笙听罢脸上挂满了笑意,将手中的扇子一合,敲在手心,“很好,至于这受罚方式,待到你自己想好了来通知我便是。”

    悬济医馆表面上受银浦庄的扶持和管理,但实际上陈斯远陈庄主只会提供一些银钱支持,幕后的实际控制人仍然是陈景遥。只是他日常事务颇多,大部分时间都由负责情报的程笙代劳。

    一旁或站或跪的众人听罢都替谷秋柏捏了一把冷汗,这程阁主看着和善,但他所经手的腌臜事决然不比点星苑那些杀手少。阁主脸上和蔼可亲,但要却要谷秋柏自己想给自己受罚的方式,受罚过轻过重都要仔细揣摩拿捏好阁主心意,着实是一桩麻烦事。

    正当众人还在密谈之时,只见一位黑衣人忽然从密道现身,快速落到程笙身旁附耳轻言。

    “哦?闯入者?莫不是什么小蟊贼运气不好,竟然摸进医馆来了?”程笙听罢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相逢即是缘,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来会会他。”

    “正巧这密谈也该结束了,你们且散去。”

    只见程笙离开密室,回身一跃跳上了屋顶,他灵巧地在屋檐上穿梭,眼下却四处搜寻着小蟊贼的下落。

    今夜月朗星稀,视野开阔,没过多久,程笙便发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身材中等偏瘦,背上似乎还背着个包裹,四处打量的样子小心翼翼,看样子不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只见那黑影悄悄摸到医馆后院的房门口,后院里住着的通常都是些需要静养的伤者,但和这些人比起来,医馆里的药材理应更值钱些。程笙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看着那蟊贼逐一确认后院里的房间。

    黑影停在了许明昭的房前,见到挂在门前的木牌颇为兴奋的样子,竟然大摇大摆直接推门而入。

    哦?来找许明昭的?程笙眼底多了几丝冷意,果然这个许明昭没有调查出来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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