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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鬼市

    一进闹市区,许明昭便加快脚步,故意绕了许多路,这才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眼前的难题接踵而来,除了得把身后的尾巴甩掉,还要弄清楚这号称“所求俱全,所愿皆成”的鬼市究竟在哪里。

    打听鬼市大概算不上什么难事,许明昭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沉甸甸的银子让她有了安全感,估摸着十几两银钱应该是有的。至于甩掉尾巴……

    只见原本在路上正常走着的儒雅书生,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竟如蟊贼般熟练地攀墙,果断地翻进了一户人家。若是被寻常百姓撞见,定是要惊掉下巴。

    天色渐暗,这户屋里一直悄无声息,应是主人不在。许明昭盯上了院里晾着的深褐粗布衣裳,尺寸看起来正合身。

    顺手便摸走还带着些湿意的衣裳,她还不忘壕气地在屋前留了几枚银钱,权当做是买了。

    再次出现在小巷时,许明昭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头发被随意地束起,粗麻布做的短衣,棕蓝的萝卜裤再配上一双底下破了个洞的草鞋,俨然一副憨厚汉子的模样。对于曾经历过一年多流亡的许明昭来说,伪装成路过的老实人绝对是手到擒来。

    再三确认过没有人跟着,许明昭这才放心地走向着食肆。要问谁最了解景宁城,城中乞丐若要称第二,那便无人敢去争第一,哪怕皇帝老儿来都要往后站。

    坊市生存之道,食肆后巷堆积的变质饭菜,纵使已经腐烂到散发恶臭,也能引得众乞丐为之大打出手。

    果然,距食肆后巷还有几条街,许明昭便在阴暗冷湿的小巷里发现了目标。

    问话这事也是有讲究的,绝不能找老乞丐。能活到老的乞丐个个都是人精,谁诓谁还不一定呢。若是遇上个嘴上没把门的,还没走几步路,打听消息的事就都给你抖漏出去,到时候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穿着破烂的小乞儿半倚着墙,手中紧攥着来之不易的战利品。纵使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作呕的泔水味,梆硬的馍也被他啃出壮士饥餐胡虏肉的豪迈气势。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小乞儿嗖的一下将馍揣进了怀里,一脸警惕地望向来人,大有要为了这馍决一死战的样子。

    许明昭无意挑衅,隔了能有三尺远,半蹲下来,朝着他喊话,“小兄弟不用怕,我就是问个路。”

    “你要是告诉我,这几文钱就都归你的了。”许明昭说着抛了一下手中的几枚银钱。小巷里暗到只能隐约看到人影轮廓,但是铜钱相碰的清脆声音还是轻而易举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要去哪儿?”小乞丐的敌意消减了不少,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手中上下抛动的银钱。这可是几十甚至上百块软馍馍啊!

    许明昭很满意他的反应,是个老实孩子,不至于辜负了她的这几枚银钱。毕竟这钱都是她临行前向杜院长预支的,尚不知能否报销,不然日后还是得靠她在藏书阁搬砖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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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宁城的夜晚喧闹依旧,火树银花如繁星坠落夜幕,璀璨绚烂。落座顺安酒楼的诸位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觥筹交错,却又各怀心思。

    赵高峯和杜饮溪还在酒酣耳热之中调笑打趣,在一旁被迫陪酒的贺逸宁已开始坐立难安。

    原本便心绪不定,却偏偏被赵大人硬是灌了不少酒,现已染上些醉意。少年白皙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红晕,幸好意识还算清醒。

    正当他打算起身,用不胜酒力搪塞离开之时,怎料被旁边的程笙抢先一步。程笙扶着面色惨白的陈景遥,言辞恳切地向赵、杜二人请离。

    贺逸宁起身的动作一顿,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景遥。只见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肚子,原本如白瓷一般的少年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胜酒力。贺逸宁犹豫了一下,决定等下再找其他理由,便有些担忧地目送二人离开。

    程笙扶着因“不胜酒力”而走路踉跄的陈景遥,向掌柜要了间包厢。

    直到将包厢门关好后,这才笑嘻嘻地松开了他。“景遥,你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

    程笙说的大夫其实是从银浦庄调来的医师,表面上说是要给陈景遥诊治,实则在给他的伪装出行创造机会。

    陈景遥早就知道了月枝香在鬼市的消息,星罗阁传回的情报便足以推断出真相。

    原本他二人来景宁走这一趟,并未想过多介入。只是好巧不巧,景宁鬼市的拍卖行忽然放出消息,说是寻到天敇上将随身携带的宝剑一柄,拍卖日期恰是今晚。

    萧家奉朝史上仅有一位天敇上将——萧承翊,正是陈景遥生父。嫡出正统上承太子之位,文可治国武能安邦。哪怕是敌国君主都不由感叹,与他为敌实乃此生遗憾。

    再骁勇善战的将军也怕背后的刀,萧承翊短暂而灿烂的一生在他的叔父萧嘉朔手中落幕,文韬武略只换来了史书上一句“善战”,便再无其他。

    陈景遥点头算是应下来,便走到铜镜前。镜中的他脸色苍白,但却无一丝醉态,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景宁鬼市表面上被朝廷打压,但实际上,萧嘉朔及顾家等多方势力盘枝错节,都为鬼市的繁荣做了不少贡献。而这鬼市拍卖行,不出所料便应该是萧嘉朔的手笔。

    萧嘉朔虽夺了皇位,但却被处处掣肘,坐得并不踏实。边境虎视眈眈,外戚顾氏争权夺利。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弑君上位,名不正言不顺,萧姓本家里的小辈也都蠢蠢欲动。

    陈景遥生性谨慎,原本不会轻易踏入鬼市。只是这次,他却不得不亲自走上一趟。

    陈景遥鞠了捧清水,洗去了脸上为了演出“不胜酒力”而扑上的□□,眉眼间全是彻骨的寒意。

    萧嘉朔这一招棋走得可谓是相当精妙,打着天敇上将的名号去拍卖一柄不知真假的剑。当朝谁人不知萧承翊乃是圣上逆鳞,这霉头可万万触不得。

    若是有官员敢拍下,随意按个罪名便可被抄家流放,再无翻身之日。寻常人家自然是出不起这天价,唯有商贾才可能安全地拿到宝剑,但能否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还尚未可知。

    为了这次拍卖,星罗阁、点星苑和银浦庄的人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银浦庄安排了假扮的商贾,若宝剑为真,自然要出手拍下。至于如何出逃,点星苑八大杀手被紧急召回了三位。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景遥,大夫来了。”程笙说着请进来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大夫。这位大夫颤巍巍地取下药箱,这就要给陈景遥把脉。

    待到老大夫离开的时候,“陈景遥”已经喝了些醒酒汤安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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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许明昭寻去鬼市,已近亥时。这景宁鬼市规模极大,再加上恰巧靠近水泽,夜晚本就阴风阵阵,令人顿生寒意。鬼市自然有鬼市的规矩,凡入市者,无论卖买,只得持白烛而行。远看确如百鬼夜行,鬼市之名实至名归。

    要问为何这鬼市弄得如此阴森,自然是因为做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腌臜生意,买卖双方都得隐藏彼此的身份。许明昭也按着鬼市的传统,披上黑色斗篷,戴上兜帽,隐去了自己的半张脸。

    纵使鬼市上的人摩肩接踵,但却出奇安静。夜风呼啸,鼓动幡旗肆意飞扬。偶有呜咽啼哭,也恍若天边传来。几声鸦雀啼鸣,平添了几分空旷寂寥。

    许明昭举着白烛,艰难地四处张望。她跟着人潮沿路而行,卖家夹道,幡旗上写着许明昭看不懂的黑话。细细看去,古玩瓷器,杀人越货,一应俱全。鬼市不得开□□易,眼下她也只能且行且看。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从背后猛地撞了一下许明昭,正当要回首之时,她却忽琢磨出不对劲来。明明是按着人流走的,怎料这条路越走越偏,道旁站定的卖家也逐渐稀少。

    不好,有埋伏!许明昭当即前跃回身,率先拉开距离。同时手已经摸到了挂在腰间的轻剑,随时准备反击。

    果然,方才她所站之处,一位体壮如牛的男子向她掷了把□□,若不是躲闪及时,应当已被袭击。许明昭借着白烛的光看过去,那男子脸上一道巨大的刀疤从前额沿至左脸颊,虽早已愈合结痂,但仍算得上狰狞可怖。

    只见那男人邪邪一笑,用低沉带着奇异的哑声说道,“小娘子,这么晚了,一个人逛鬼市啊?”还好许明昭没吃晚饭,不然都得被他油到吐出来。

    待他看清许明昭放在剑柄之上的手时,他又语气轻蔑地调笑道,“哎哟,还是位侠女。”

    许明昭当即拔出轻剑自卫,“你要做什么?”鬼市她人生地不熟的,最好是避免冲突。但若非要让她吃亏,许明昭宁愿来个鱼死网破。

    “自然是……要好好陪陪你了。”只见那人说罢便不知从何处掏出匕首,冲着她的方向袭来。

    许明昭左手拿烛,右手持剑,行动颇有些不便。方才与刀疤男对话的时候,她便发现了对方不止一人。趁着那人突袭的空档,许明昭靠辨别呼吸,估摸着隐在暗处的人共有四人。

    虽然确实有一战之力,但当下她的任务是调查月枝香,着实没有必要和他们纠缠。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许明昭瞥见一旁破旧低矮的民房,当即转身收剑,单手翻了进去。

    “别让她跑了!”身后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许久没有这么玩命跑路的许明昭,也不忘放轻脚步以免打扰到人家安眠。怎料一连攀了好几家的院墙,里面都早就空无一人。

    还好她方向感不错,一路向东狂奔,翻出最后一个院墙跳回到了热闹的鬼市上。只不过她的从天而降确实吓坏了几个正在交易的买卖双方。

    没办法,在干亏心事,得怕鬼敲门。许明昭冲他们歉意一笑,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逛起了鬼市。

    许明昭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四周的景象与别处无异,唯一惹眼的是个规模较大的废弃客栈。客栈挂着血红的灯笼,红光暗淡无比,映衬着腐朽歪斜的牌匾,上书“迎福客栈”。

    她原本是没有进去看热闹的想法,毕竟那块牌匾也有些年头了,万一突然掉下来被砸到,可真不是开玩笑。但不知为何,这客栈像是有魔力般,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以至于走远的许明昭又重新折了回来。不过是个废弃的客栈,进去一观应该也不碍事,万一就有月枝香的消息了呢?她想着跟了进去。

    迎福客栈外面破旧腐朽到掉渣,却不曾想进入之后竟别有洞天。木制的客栈内部居然矗立着一座气势肃穆的石楼。石楼外堆着些落下的断木残垣,果然她所料,外面的客栈已经烂到只剩骨架,随时可能会坍塌。

    许明昭满心期待地排着队,没成想突然被人硬塞了一块轻巧的木板。借着白烛的光,这才看清了上面写着的是“柒拾叁”。好了,现在的她是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终于进了石楼,整个石楼仿佛是个巨大的壁龛,将一切的光与暗尽数笼罩,无论什么都无法逃逸。其中的装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青楼,门口正对着的个巨大的圆台。

    不同于青楼的莺歌燕舞,整个台子上只有边缘摆着一排燃烧着的白烛,在阴森的氛围之下显得格外诡异。石楼共有两层,楼上每个窗子前都燃着一只白蜡烛,散发着惨白的幽光。

    许明昭跟着前面的人鱼贯而入,但在看清台上的东西之时却突然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站在台上微笑的女子,穿着华贵的丝绸襦裙。即使在昏暗惨白的灯光下,也能看出来她貌美的长相。只是,她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留下的其实是她被做成标本的遗体。

    许明昭不是没有见过人死,流亡期间经历的易子而食、生啖人肉,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痛心。只是这鬼市着实刷新了三观,让她惊叹于人性的可怖。

    站在台上的遮面的拍卖官沙哑地嗓音在空旷的石楼之中响起,带着阵阵回声,“丙厢黄金一百两!”

    原来是个拍卖行。许明昭随便找了个靠门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周围。石楼的二层似乎只有五个包厢,都挂着乳白色的纱帘,烛火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坐在大厅的似乎都是散客,都十分自觉地保持了距离。

    “丁厢黄金一百二十两!”拍卖官还在喊着报价。

    拍卖的进程很慢,许明昭等得有些不耐烦。除此之外,她本能地觉得这石楼之内有人在监视她,并且绝不止一个。除了台上的展品,阴暗的大厅之中几乎没有能够看清的东西。若是在此处被伏击,她几乎没有胜算。

    “丁厢黄金一百二十两成交!”

    正当许明昭起身打算离开时,台上的拍卖官突然高声喊道,“接下来便是此次拍卖的压轴拍品——天敇上将随身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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