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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时节

    夜色朦胧,许明昭把最后一笼屉青团放进了蒸笼之中,转身便看见陈景遥坐在一旁垂眸。

    他穿着一身蓝白的学子服,即使在后厨这种有些杂乱的环境中也保持着端坐。似乎从方才程笙和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什么。

    许明昭其实也有些好奇他们说了什么,虽说他和程笙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是性格上来看完全不应该是一路人。

    刚去看了一下其他寒食节吃食的程笙,回来便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昭,我们都已经是患难之交了,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程笙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许明昭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是问他们关系的时候,考虑了一下问出了其他问题,“我是在想,古人曾云‘君子远庖厨’……”

    还未待到她说完,程笙便哈哈大笑起来,“‘君子远庖厨’怕不是因为他们不愿干活找出来的借口?”

    许明昭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陈景遥似乎被程笙的笑声吸引,抬起了头,“‘君子远庖厨’本意是君子不愿见到走兽飞禽被屠杀,表达的是应有仁慈之心。”

    程笙撇了撇嘴,“什么嘛,说得就好像君子就不食肉一样。”

    “就像有的人,为了得一个美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程笙似乎有些话里有话地暗讽。

    陈景遥温和地笑了笑,“是吗?”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是赶在子时之前将寒食节的食物都做了出来。将许明昭和兰若送了回去,两人就朝着学舍的方向走去。

    “景遥,贺逸宁那事……”程笙刚一开口便在陈景遥的摇头中停住了。

    只见陈景遥轻轻地摩挲着灯笼柄,用只他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西北方,十丈,两人。”

    程笙当下便噤声,他们此时不算在自己人的保护范围内。虽说只是暗卫应该不会动手,但若让他们瞧了去,暴露了还很是麻烦。

    “贺逸宁那事,你就毫不在意?我看你今日似乎殷勤得很!”程笙当机立断改了口,既然机密说不得,说些八卦总可以吧?

    无论是太子还是五皇子,应该都有人盯着贺逸宁,想要知道他和许明昭的关系并不难。

    陈景遥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君子自应有成人之美。”

    程笙见状怪笑一声,“也是,她都说你是个好人了,自当是没什么机会了。”

    回了弥荷涧,程笙这才忍不住了,“那两人是哪方的人?太子?五皇子?怎么派来武功这么高的人来?以我的武功都发现不了。”

    陈景遥面无表情,“应是五皇子的人,任以琮已向五皇子反映过了。”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程笙,“不要仗着寒舟守卫得当,就行事如此草率。”

    程笙也知道此番是自己没有上心,小声说道,“这暗卫我都发现不了……”

    陈景遥似乎懒得追究,直接说道,“既然贺逸宁已经发现了贡税的事情,五皇子方定然会阻挠……”

    程笙也来了精神,“真没想到贺逸宁居然真的会去江州查案,还真是锲而不舍。”

    “以他的性子,不去才奇怪。”陈景遥从容不迫地说道。

    少年以往温和的眸子里满是冰冷,“既然去了,便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你这是想……这是要把贺逸宁推向太子?!”程笙一改嬉皮笑脸,正色道,“若是他全面倒向太子,对我们也难说是有利。”

    陈景遥冷笑一声,“若贺逸宁真的没脑子到完全为太子掌控,那他也就不值得如此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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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食节如约而至,许明昭因着昨天夜里忙着帮忙,直到日头升起来才起了床。

    兰若倒是很有精神,早早便把晓寒居里外洒扫了一遍。

    见许明昭醒了,她便贴心地替她打水,“明昭,刚才程学子来了一趟,送来了些青团。还特意嘱咐兰若,上层的是豆沙的,下层的是花生的。”

    许明昭洗漱着打量了一下放在一旁的食盒,笑道,“还好,至少不用这个时候再去后厨叨扰了。”

    稍微垫了垫了肚子,差不多快到日上三竿的时辰了,许明昭这才出了门,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学院里会举办不少寒食活动。

    待到许明昭匆匆赶到誉典广场,活动早已开始许久,武生这边似乎是在踢蹴鞠和牵勾。牵勾许明昭知道,不过是人群分成两拨,相互牵拉的比赛。

    丹阳的兵营娱乐活动很少,士兵们除了偶尔会背着许明昭她爹徐立信喝点小酒、偶然赌一赌之外,也只有偶尔举办一些牵勾比赛。每当这时她总是吵着闹着也要上场,老柴总是边嫌弃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又口嫌体直地给她些指导……

    “许明昭——”似乎是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许明昭回神,发现是居然是范嘉祯,他穿着一幅要去作诗踏青的公子哥模样,与一旁头上系带、穿着短衣拔河的武生很是不同。

    许明昭拱了拱手,颇为纯良地问道,“范师兄这是要去踏青?”

    范嘉祯听闻后挑了挑眉,回敬道,“许师妹来得如此之晚,师兄我都已经踏青归来了。”

    “想不到许师妹的酒量如此之差,昨个午后的酒宴竟能让你睡到如此时辰?”

    许明昭这才想起来范嘉祯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被拉去当壮丁的事情,便笑着问道,“敢问范师兄午膳用的什么?”

    范嘉祯有些疑惑,“自然是白面蒸馍和醴酪……”他似乎是想了想,又说道,“今年学院似乎还添了个青团,但我不喜艾草的味道,便没有尝试。”

    许明昭点了点头,“若你尝了尝,说不定能吃到我包的。”

    范嘉祯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你怕不是又被程笙拉去了?”

    两人在广场边正在举行的蹴鞠比赛场边逛了逛,许明昭从未见过蹴鞠比赛很是好奇,范嘉祯则是懒得动弹。

    “范师兄怎么不上场踢一踢蹴鞠?”许明昭看着场上武生比赛甚是热闹,有些疑惑地问道。

    范嘉祯伸了个懒腰,“踢这蹴鞠又累又无用,何必劳神费心呢?”

    许明昭倒不是很同意,“强身健体、增进同窗友谊,怎么就算做无用了?你一介武生,若是遇到危险跑都跑不过,岂不丢人?”

    范嘉祯轻笑一声,“那有何妨?”他用手轻点了点太阳穴,“我靠这里也能脱险。”

    许明昭嫌弃地看了一眼他,和范嘉祯隔开了一个身位,“净说些大话。”

    只见他又笑了笑,“君且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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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已经是寒食节,南溪县的集市上也早已氤氲着浓郁的艾草青团的味道。

    贺逸宁一身暗红色劲装,头上系了一条黑金纹样的发带,站在客栈二楼上向外眺望着。

    他已经来南溪有几日了,虽拿到了贡税的消息,但几条线索再往下追查总是莫名其妙的断掉了。

    贺逸宁剑眉一紧,他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线索定然是有人已经抹去了。若非上头有人授意,他也不会调查地如此艰难。

    而且身为彰德学子,贺逸宁也不能无故离开学院过久,若是过了明日还未有消息,他也只得空手而归了。

    到底谁是幕后主使呢?贺逸宁不是没有思考过,江州横坐南北、连接江南与齐鲁。江南是当朝五皇子的母族盘踞地,齐鲁又是当今圣上亲兄弟济王所在的封地。

    若是从动机上来看,双方若对这边界富庶之地有所觊觎,都有充分理由。五皇子母家顾氏本为商贾之家,近来几辈才逐渐步入朝堂。若商人为利而来,也并非说不过去。

    济王虽向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纵使这天下改朝易王也能安稳地赋闲在家。不过听说这济王的世子似乎是个挥霍成性的荒唐之人,若是他贪图这民脂民膏,做出私收贡税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正当贺逸宁还在思索之时,他忽然见街道上的驿馆似乎有一群人,鬼鬼祟祟四处寻找着什么。还恶狠狠地询问了路旁几个小商贩,那几个摊主似乎都被吓得不轻。

    贺逸宁这几日确实暗中监视过驿馆,经过的都是寻常商旅,但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于是,贺逸宁当即便转身下楼,想要去一探究竟。但等到他下楼之后,那驿馆门前的商旅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贺逸宁决定先去询问那几个商贩,他逐一询问了多个商贩,这些商贩要么被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它,似乎避之如蛇蝎。

    正当贺逸宁觉得这条线索又要断掉之时,坊市中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位身着破烂、满身尘土的老乞丐,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身旁,拉了拉他的袖子。

    这老乞丐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但说话倒十分利索,“这位贵人,我见你印堂黑里透红,今日必然是有桃花劫和血光之灾……”

    贺逸宁后退一步作揖躲了他的拉扯,“老先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那老乞丐在身后叫道,“我乃玄微子再世!只算有缘人,若是错过此机缘,后悔都来不及!”

    贺逸宁并未放在心上,还是匆匆向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似乎是想去追一下商旅的踪迹。

    可哪曾想,这老乞丐突然健步如飞地追了上来,又不依不饶地前来拉住了贺逸宁的衣袖。

    饶是贺逸宁这般好的脾气,也有些微怒,他强压下火气,客气地说道,“老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这老乞丐呵呵一笑,指了指贺逸宁的胸口,“你这里有一个宝贝,但不值什么钱。”

    贺逸宁听闻此言停下了脚步,看待这老乞丐也多了几分认真,“老先生所言何意?”

    老乞丐哎哟一声,搓了搓有些污渍的长毛胡须,“这宝贝是只个随口的承诺,但你却非要实现它……”

    贺逸宁垂眸,他怀里确实装的是他自己学会后编的竹绳蚂蚱,打算送给许师妹的。

    见他如此反应,老乞丐拍了拍他,又朝他凑了凑,“这位郎君,有时候过于执念,伤人伤己啊……”

    贺逸宁也知当时的对话也只是应急,但他一向是重诺的,更何况只是如此小事。

    只见贺逸宁拱了拱手,“多谢老先生提醒。”心里还是在盘算着到哪里去寻人。

    老乞丐看他这幅样子定是没有听进去,兀自有些生气,“你这小子,好话听不进去是吧!”

    “别在江州瞎逛了,赶快回你的中原去!”他气到直接指着贺逸宁的鼻子说道,“再待下去不仅有你性命之忧,就连祖上都要受牵连!”

    贺逸宁听他此言眉头微皱,这老先生似乎也是想要阻止他查这私运官盐和贡税的案子,莫不是哪一方幕后派出来牵绊他的。

    老乞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嘴里还念叨着“孺子不可教也”。

    贺逸宁一向是不信什么鬼神一说,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便继续寻去了。

    贺逸宁一路寻到了城外,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正当他想要回城之时,转头看见了路边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乞丐正举着碗行乞。

    一向善心的贺逸宁摸了摸荷包,里面还有买竹绳剩下的几文零钱。他便走了过去,蹲下身想要将钱给这乞丐。

    满脸尘土的小乞丐一见到钱便喜笑颜开,连忙朝着贺逸宁不停磕头,嘴里嘟囔着一些奉承话。

    正当贺逸宁打算起身离去之时,小乞丐的怀里突然落出来一块玉牌,咣当一声很是清脆。

    贺逸宁定睛一看,这玉牌上竟然刻着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正是江南顾氏的家徽。

    小乞丐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玉牌塞回怀里,却被贺逸宁手快按住了。

    “小兄弟,这玉牌是从何而来?”

    只见这小乞丐支支吾吾想要编些理由,贺逸宁眉头一皱,硬声道,“若你答不出来,便只能断定你是偷得的,我现在便可以将你扭送至南溪官府。”

    这小乞丐一听要被送去官府,吓得可不轻,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给招了。

    原来这玉牌竟然是小乞丐在城中酒楼后院捡到的,他寻思着这玉牌能卖不少价钱,便想偷偷溜到其他县去卖掉。现在正在城外打算乞讨些路费,却一不小心将这玉牌掉了出来。

    贺逸宁紧皱眉头,自从他来这南溪城几日探查,竟没探查出任何一点与顾氏相关的信息。这块玉牌究竟是万中无一的纰漏,还是有人故意的栽赃陷害,亦或者是有人在暗中给予他线索?

    贺逸宁从小乞丐手中接过了玉牌,细细端详着,这精细的做工,应是顾氏商队的腰牌没错了。

    思量片刻,贺逸宁看着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小乞丐说道,“这玉牌你不能拿走,从哪里捡的便丢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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