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秦阮心知果真来头不小,回礼道:“王爷好。小女秦阮,是这家渔翁的养女。”

    傅怀舟摆摆手,大大咧咧道:“私下里用不着吧这么客气,我向来不喜那些官俗国体。”

    秦阮:“……行。”

    傅怀舟又喝了碗鱼汤,他环顾四周,好奇道:“你不是说这里是你和渔翁的住处吗?我看来看去,这茅屋只有你我二人,那渔翁呢?”

    秦阮放下木碗,淡淡道:“在茅屋后面不远处的墓地里。他去了,就在一个月以前。”

    傅怀舟默了一下,良久“哦”了一声,继续喝鱼汤。

    满锅炉的鱼汤被两人喝得干干净净,秦阮把餐具冲洗干净收拾好后,招呼那王爷入室就寝。

    谁料,傅怀舟坐在秦阮平时坐的板凳上,胳膊撑着膝盖,他仰头望天。

    秦阮走到他身边,也看了一下天,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秦阮道:“该休息了。”

    傅怀舟收回目光,莞尔道:“不了,我今晚就坐在这里。我不喜欢睡觉。”

    秦阮挑眉道:“为何?”

    傅怀舟:“因为睡不好,要不是噩梦缠身,要不总害怕有人会趁我熟睡时过来捅上一刀。”

    “这样吗?”秦阮有些意外,这王爷看似放浪成性,大大咧咧。没想到还被这等事困扰。

    突然又忆起了什么,秦阮提声道:

    “你今日去悬崖边寻死,跟这个关系密切吧。”

    傅怀舟不语,他转眸盯着秦阮。

    此时无声胜有声,秦阮瞬间懂了。

    秦阮绕了一个圈,俯身拾起一个捕梦网,道:“这个可以帮你。”

    傅怀舟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他指着捕梦网震惊道:“这个?我这人信天信地,信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唯不信这些妖符咒水。”

    秦阮心平气和道:“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巫术。就好比,我们每年都会祭拜天上神仙,又是烧香又是挂彩。将希望、愤怒、妒忌倾诉给神仙们,好事坏事好话坏话做尽说尽,但神仙就一定会降福于我们吗?”

    傅怀舟:“……”

    秦阮又道:“明知如此还是照做,只因心诚则灵。”

    傅怀舟默了一下,忽地站起来,他拿过秦阮手中的捕梦网,进屋道:“你说得对,夜已深,我也累了。”

    秦阮目送着傅怀舟关门,她也走进自己的房间,吹灯入眠。

    阳光照进窗户,秦阮掀开被褥翻身下榻。她换了套素色长裙,推门便看见院子里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傅怀舟回首,对秦阮笑道:“早!”

    秦阮颔首以示。

    秦阮悲伤背篓欲去摆摊,傅怀舟见状,问道:“你要出去摆摊了?”

    秦阮点头道:“对,昨日很多捕梦网没卖出去,今日就早些出发占个好位置。”

    傅怀舟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突然他笑道:“加上我,如何?”

    秦阮刚走到篱笆处,闻言猛地回头:“你?”

    傅怀舟低低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接过秦阮背上的背篓,背到自己身上,口中连说着:“下山喽!”

    秦阮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傅怀舟,两人一同下山来到市集里。

    秦阮铺开草席,放上捕梦网,蹲在边上吆喝了几句。情况和昨日不差,路过驻足的人多,可惜上前购买的少。

    好不容易卖出第三个捕梦网,傅怀舟站起身来,他拿起一个捕梦网站在前面,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快来看看!茅山道士亲赐捕梦网!茅山道士亲赐!效果极佳,保你夜夜美梦,不能自拔!”

    佝偻老头停下来,指着傅怀舟喝道:“哪来的傻小子,还茅山道士,我天天来着市集,你这捕梦网就是个简简单单的线网,少说得那么高大上!”

    傅怀舟不怒反乐,他道:“这位老人家,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他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块藤花紫佩,道:“此佩为证,我乃货真价实茅山道人。”

    此话一出,不单是那老头,秦阮也愣了。

    霎时间,过路的村民纷纷被那“茅山”一词吸引,蜂拥而至把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同的手从人群中伸出来,他们扒拉着草席上的捕梦网,七嘴八舌道“姑娘,我要一个捕梦网!”“多少钱一个?”“可以便宜一点吗?”“我买一个”……

    秦阮不敢懈怠,忙把心底的疑惑抖出脑海,她起身招待顾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昨日剩下的捕梦网和新做成的捕梦网被一扫而空。

    看着空荡荡的背篓,秦阮还处在恍惚中。而后听见傅怀舟遗憾的声音:“哎,早知道就报价十文了。”

    秦阮躬身致谢道:“多谢王爷相助。”

    傅怀舟蹙眉:“不用不用,不要这么客气,也不用唤我什么王爷。”

    收摊走回茅屋,路上,秦阮问傅怀舟:“您不是说最不信妖符咒水吗?那茅山玉佩是……”

    傅怀舟“哦”了一下,道:“我幼时被父皇送去茅山修道,这道没修成,却捎了块玉佩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傅怀舟每日跟着秦阮出摊买捕梦网,在他的热情吆喝下,捕梦网每日收入稳定。傅怀舟也和小边村们一些乡亲们混熟了。

    和傅怀舟早出晚归摆摊的日子里,秦阮也没有催促他离开也没有询问他来这里的缘由。

    某日酉时。秦阮正坐在板凳上做捕梦网,傅怀舟清洗完碗筷慢步过来,他叼着一株草,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秦阮织网的手一愣:“我出生低微,选择的机会不多。”

    傅怀舟挑眉:“那你打算在这村子里卖一辈子的捕梦网。”

    秦阮摇头道:“此事凭天命,我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傅怀舟抱着胳膊靠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阮,突然道:“有没有想过去京城?”

    秦阮:“经济条件不允许。”

    傅怀舟摸摸下巴,理性分析道:“据我近日观察,这村子位置偏僻经济水平偏低,村民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批人,来往的官人也少之又少。”

    傅怀舟道:“这样下去捕梦网前景不乐观啊。”

    秦阮不答,其实她也早有预感。

    傅怀舟扬扬袖子,丢下一句:“当然,决定权在你。”

    秦阮在院子了发呆尚久,她起身很早便回屋休息了。

    崭新的一天,窗外眼光刺眼,秦阮起身下榻,推门却发现院子空无一人。

    秦阮心底奇怪,环视四周,茅屋里一片寂寥。

    秦阮心想:“傅怀舟没起床?”

    秦阮走到傅怀舟房外,她敲了敲门,道“我进来了”,推门一瞧,房内被人打理得整整齐齐,却没有拿到熟悉的身影。

    秦阮走进屋,木桌上有一块玉佩印着“永”字,秦阮拿起桌上的信纸。

    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几句话:

    【我走了,这几日多谢招待,若你哪天想来京城,就拿着这块玉佩去永王府。还有,你那捕梦网我就带走了,效果不错。】

    秦阮把玉佩收进兜里,把信纸叠好。收拾好捕梦网,秦阮照常出摊。

    秦阮赶到路边摆摊,她一来,大伯提着两根萝卜上来问道:“哎呀,阮丫头,那公子呢?今日怎么没来?”

    秦阮笑笑:“他回家了。”

    大伯“哦”了一下,转而离开。

    今日的贩卖上前的客人们都纷纷询问傅怀舟的去向,秦阮一一作答。然而,少了傅怀舟“茅山道士”的加持,今日收入微薄。

    归家后,秦阮莫名想起了傅怀舟的话,于是乎,秦阮翻出家里织毛线的木签子,坐在院子里开始手织捕梦网。

    秦阮把棉线缠绕在木签上,脑海里回忆着现代的织线技巧,手中微动,她三两下织出了一个捕梦网,没有借助任何其他工具。

    这个捕梦网很是独特,不似过去以木条为框架,而是纯粹用棉线编织而成,它仅有手掌那般大,它的外环内圈丝毫不敷衍,相反精致巧妙至极。

    秦阮织了一背篓的捕梦网,翌日满怀期待地出摊。

    大清早出摊,秦阮学着傅怀舟的模样吆喝招呼村民们。

    村名们扫了秦阮的捕梦网一眼,乐呵不已:“哎呦,阮丫头,你这网子又变法子了?”、“真漂亮!”、“挂在家里不错”……

    秦阮见反响颇佳,她拿起一个捕梦网,道:“要买一个吗?”此话一出,村民们脸色唰地一变,摇着头如潮水般散开褪去。

    挑夫对秦阮喊道:“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不买了。”说完便继续赶路。

    大娘挥挥帕子:“我家也是,美是美,不过还是当初的木网和我家的土屋更配,你这看着就高端。”

    老妪道:“有这五文钱俺更愿意去买菜。”

    ……

    秦阮失落地退下,坐在草席上,慢慢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日落月升,秦阮把满席子的捕梦网收进背篓,两手空空地归家。

    夜晚,秦阮躺在榻上许久无法入眠,也许我可以降低价格或者换一种销售方式。

    思及此,秦阮闭眼入睡,清晨天还未亮,她就背着背篓出摊了。

    清早时分,街边零零星星只来了几个摊主,秦阮占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这里是十字路口人流较多。

    秦阮守在摊边,披着大氅,看着暖阳初升,路上慢慢响起路人的嘈杂喧嚣。

    秦阮周围的小摊,清一色皆是卖菜卖米的。他们的摊上或多或少有人光顾,不似秦阮的捕梦网,前来欣赏的人络绎不绝却无人掏钱。

    大街尽头突然响起一阵骚乱,秦阮循声望去,一位牛高马大的壮汉扛着麻袋,他身后紧跟着三位小弟,小弟们也扛着东西。

    三人所经过之处,一片不安凌乱。

    一阵乒铃乓啷,附近的摊主开始疯狂地收拾摊位,纷纷叫着“刀牛来了,刀牛来了,快走快走!”、“真倒霉,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了。”……

    秦阮正好奇着,却见那刀牛带着小弟停在自己的摊前。

    刀牛瞥了捕梦网一眼,鼻中呼出白气,嗤笑道:“这是什么玩意?”

    秦阮笑道:“捕梦网,可以捕捉噩梦的。”

    刀牛闻言仰头大笑,身后的小弟也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捕噩梦,你真当这里是京城啊,当咱们是那些达官显贵,有钱挥霍?”

    刀牛指着捕梦网,劈头盖脸喝道:“你,把这个摊位让给我。”

    秦阮眉梢一扬,刚想质问。对面那位卖萝卜的男子跳起来,喊道:“刀哥刀哥,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你,那姑娘是新来的,别和小丫头计较。”

    刀牛回头瞅了眼,哼道:“行吧。”那男子飞速收摊,刀牛招呼小弟们占上去,

    卖萝卜的男子背着满箩筐的萝卜绕到秦阮这边,悄声道:“姑娘,前往别惹对面那群人,他们……是会揍人的,咱们生活不易,可别因较真赔了性命。”

    秦阮蹙眉,她看了眼刀牛的摊位,三个小弟们拿出麻袋里的东西。大块牛肉羊肉,新鲜肥美;各式各样的蔬菜,上面沾着泥灰。

    牛刀来势汹汹,大街几乎所有村民纷纷围了上去,把刀牛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买萝卜的男子见状叹息一声:“哎,今天怕是又要两手空空了。”

    秦阮对男子说:“方才多谢大哥解围,还有你家的萝卜很不错。”

    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背着萝卜离开。

    一天下来,刀牛的摊子几乎揽下了所有客源,其他摊主只能摇头感慨不幸,早早地收摊了。

    秦阮今日一个捕梦网也没有卖出去,她坐到了傍晚才归家。

    山间茅舍,四无人声,树影婆娑。秦阮祭拜完渔翁来到院子里,秦阮坐下来赏月。

    几天前,傅怀舟曾和她在这里对月喝茶,傅怀舟指着月亮的方向,笑道:“那里是京城。”

    秦阮倏地站起来,她走了几步,接着抬手在衣兜里摸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永”字。

    秦阮渐渐收紧掌心,她仰头远望,看向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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