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年大概是二处历来审讯室里最自在的嫌疑人了，他甚至并没有去常规的审讯室，而是在一般询问室里，就自由自在的坐在顾简对面。

    “我刚才说，周行在与你相遇之前，只接触过给他定时炸弹的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会是你吧！”

    沈佳年故作假象，他当然知道是谁，沈氏和徽州五处占据绝对调查优势，案发当天就知道了幕后指使者。

    “是当年徽州黑方一个漏网之鱼，算个小头目，对你可谓是恨之入骨，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没有调查出来，但沈氏怕是都知道了吧。”

    不如顾简所想，沈氏也没找到漏网之鱼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怕是后面还有什么人，在见不得现在如日中天的沈氏，故而打沈佳年的主意。

    “他也死了，在和周行碰面之后。”

    顾简又把一个文件夹递给沈佳年，这一次，沈佳年才真的变了脸色，情绪直接表达在脸上。

    “因为周行一直避着街道上的摄像头，所以他具体到分秒的行踪难以确定，但二处的队员们花了很长时间和心力，才从无数的行车记录仪上，确定了周行见黑方之后的全部行程。他大半时候都把自己遮的，是不那么容易让人觉得奇怪的那种严实，就像当时你遇见他时候那样。所以如你现在手中的报告所见，他身上在遇到你之前没有伤痕，他那几处致命伤都是你所为，再所以，他确实是你亲手打死的，沈佳年。”

    沈佳年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现下确实是无法反驳顾简什么。

    咚咚——

    两下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张晚照的声音。

    “顾处，关于24316案我有证词提供！”

    顾简疑惑，之前张晚照并没有提前跟他商量会临时提供证词，虽然不解，但还是让张晚照进来。

    张晚照接下来的一席话，完全推翻了顾简刚才的言论，和这些天来所以同事为沈佳年这个案子做的努力！

    “3月16日，24316案现场，我是报案人，目睹案发经过。之前的证词，基本上同另外十三个围观群众证词大致相同，说并没有完全看清楚案发过程及被害人状况，但并非实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和大众的视角不一样，怕是自己看误，从而导致偏离真相，但我思来想去才明白，也许我看到的就是真相。”

    顾简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在案发现场，嫌疑人看见被害人之后，立即从车上下来，一脚将被害人踹倒在地的一瞬间，我有看到被害人面部的伤痕。”

    别说顾简，沈佳年本人也是懵逼状态，待反应过来之后疯癫大笑。

    这一局，还是他赢。

    围观群众做证词，在结案之前都受特查局监察与保护，如果接触陌生人会被传唤，如果嫌疑人及嫌疑人家属接触，会被当成想要买通证人做伪证处理。所以，很少有人想要铤而走险买通人证。

    所以经调查，张晚照没有接触嫌疑人或者嫌疑人家属，从而导致被买通改证词。

    也就是说，沈佳年的案子有了人证，可以证明他的说辞，虽然不至于完全脱罪，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张晚照跟着顾简从询问室里出来，回到他的办公室里。一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路过的人跟顾简打招呼，顾简也是难得的冷脸没回应。

    “我实在想不到你给沈佳年做伪证的理由！”

    张晚照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可顾简就是觉得自己一点也看不透她，她之前问自己要看沈佳年的案情，难得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机会给他做伪证吗？

    “我认识的顾处好像不是会随意就给人下定义的人，你都没有一个猜疑和求证的过程，直接给我扣上这个帽子？原来我还没有真正的认识顾处！也是，随便拉一个商丽人都比我更清楚顾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晚照也有情绪，直接的表现和隐晦的言语。

    “你没有给沈佳年做伪证？”

    “没有。”都决定做伪证了，怎么可能承认！

    “那一开始的证词和后来的为什么不一样？”

    “改证词是稀奇事吗？从古至今只有我一个人临时改证词吗？我说过了，一开始怕是自己看误，从而导致偏离真相，所以才有现在改证词一说。”

    这是顾简第一次和张晚照这么剑拔弩张的交流，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

    哪怕张晚照随便找个什么原因跟自己说，想要他放了沈佳年，他都会答应。可是她偏偏选择了一个对大家都不好的过程来完成这件事！

    如果张晚照不在乎真相，那他也无所谓，也不在乎。可是这样让人看不懂的张晚照，实在是叫人觉得陌生，好像从未认识过她。

    三月底，沈佳年的24316案结案，沈佳年无罪。

    梁策他们也是三月底回来的，本来徽州五处并不完全配合他们的工作，但最后两天却出奇的好说话，当时他也没时间去问顾简怎么回事，回来之后还是从常乐那里得知24316案的始末。

    顾简和张晚照的气氛有些奇怪，让魏昭比他们当事人更难受。

    梁策看着一个比一个气压低，他自己都有点被带进去了。

    入夜，张晚照和常乐值夜班，但梁策替了常乐的夜班。

    看着坐在工位上发呆的张晚照，梁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在她位子上放了一个马头墙的亚克力小挂件。

    “特意给我的小徒弟带的，喜不喜欢！”

    张晚照拿在手里，高兴道：“好精致噢，真好看！”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徽州确实是个好地方。”

    “在徽州碰壁的时候，也怎么觉得？”张晚照打趣。

    “魏昭替你们俩着急的很，但我看你似乎没怎么郁结啊！”梁策自然的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我是没郁结啊，我有什么好郁结的！”

    “方不方便跟我说说，24316案你是怎么想的。”

    张晚照一秒认真道：“在特查局你的底线是什么？活在这人世间你的底线又是什么？”虽然是连续的疑问，但她根本不等梁策答，又继续说道，“我刚入特查局是为了真相，如你所言，拥有顶配入场券，在特查局因有顾简的庇佑而顺风顺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但过了这一年，我如果想要全身而退回到我原本生活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也不能做原来的我。”

    “虽然不完全明白你的想法，但完全能够理解。同样，简哥肯定也是能够支持、认同你，但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张晚照摇摇头：“他不会理解我的，他理解不了我。”

    四月初猝不及防的暴雨侵袭，打落了满城的樱花。暴雨阻止了大部分人的出行，路面上的积水很深，这雨下了一天一夜，好像都下不到尽头。

    “阿照，外面打雷了，特别吓人，你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要不然叫简哥接你过来！”魏昭看着落地窗外黑云压城，可现在明明才下午一点多，天黑的像六七点了。一阵闪电一阵雷声，连续暴雨。

    张晚照窝在沙发上，侧头瞄了一眼窗外，风雨呼啸，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手机贴着耳朵，有些宠溺的笑：“你害怕就让白帝保护你，昂！我可一点儿都不害怕！我甚至还期待呢，这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

    “阿照，你别生简哥的气了！”魏昭软软的说道。

    “我没有生他的气啊，是他在生我的气，你没有发现吗？”

    “怎么会！”

    “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对了，你和沈佳年现在什么情况？”

    “我不是小孩子！”魏昭不服气。

    “大孩子！”

    魏昭泄了气。

    “沈佳年回徽州了吗？”

    “没有，昨天晚上还冒着大雨来给我送好吃的，但叫简哥给赶走了！”

    张晚照脑补了两个人拉扯的这个画面，哈哈大笑。

    “那你觉得沈佳年怎么样！”

    魏昭有点纠结：“他对我挺好的，总是给我买好吃的东西，买昂贵的礼物，即使我忙的时候没空理他，他也不会不耐烦，但是他和简哥交恶多年，我不想让简哥不开心！”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有点喜欢他的？”

    “不是喜欢，也不讨厌。只是觉得，他好像在爱一个抽象的我！”

    张晚照还不知道沈佳年为什么第一次见魏昭就叫她小仙女，那时候只以为这是沈佳年这个纨绔子弟撩妹的方式，可24316案期间，能够感觉他对魏昭确实上心，张晚照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贯作风。

    后来听梁策说，沈佳年虽然纨绔，有些疯，但没听说过有什么女人，甚至徽州还传沈佳年是不是喜欢男人。

    但现在听魏昭这么说，张晚照不免怀疑，难不成魏昭也是在“乘凉”？可顾简肯定对沈佳年知根知底，不会放任魏昭做替身的吧？

    可是顾简自己都在用替身慰藉，又管得了谁的死活！

    张晚照神烦这些“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