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照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后退的应对方式，身后是大树，退无可退，后背贴着大树。

    她看向魏昭，又看向顾简，她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了。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最近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以前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么一看，她现在的世界早已经偏离原来的世界，有一种平行空间的错位感。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在不可能身上更不可能而已！

    “阿照？”顾简看着她异常的反应，有些担心。

    两个人看她的目光里都是担心的，她看着魏昭，想起和魏昭相处的点点滴滴，魏昭是一个纯粹的孩子，如果她的猜想都是错的，魏昭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吧。

    她又转头看向顾简，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有一些心动，但这是自己的主观感受，如果最终她的猜测是错的，顾简得知之后也不会怎么样吧。

    权衡之后，张晚照觉得与其怀疑是错的而伤害两个人，不如只伤害顾简一个。但如果她的怀疑是对的呢？

    张晚照靠近顾简，故作正常的假笑道：“我还是不太习惯在山上过夜，我们回市区吧。”

    回程的路上，张晚照一直看着车窗外面，中午来的时候也是看着车窗外，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在想，她是直接质问顾简吗？

    刚才在山上的时候，她是这个想法，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反而不敢了，她既然有这个猜测，就不是空穴来风，很有可能，她的想法是对的。

    如果得到一个肯定答案，她能全身而退吗？对上顾简，她有几分胜算？

    顾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搭了一下张晚照的手。

    张晚照被突然的身体接触又吓了大跳。

    张晚照的手冰凉，顾简有些不安。

    一直到把张晚照送回家，张晚照都没有说话，她进门前，顾简问她还好吗，她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把门关上。

    她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花洒的水流冒着热气，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已经不愿意去回想和思考，只觉得疑点太多太多。

    顾简一直坐在她家楼下的长椅上，看着她家已经熄了灯。

    这千年因果桩桩件件，顾简开不了口。

    凌晨两点，顾简接到了张晚照的电话。

    张晚照问：“你是常人吗？”

    “商朝末期，出现第一批商丽人。周朝中期，商丽国成，出现第一位商丽王。商丽王，君权神授，商丽王朝历经两千余年。至宋朝中期，商丽爆发瘟疫，商丽五世帝烟，被她的丈夫亲手魂解，将帝运化分，散给她的子民。自此，商丽王朝完结，数十万商丽子民融入常人，直到此刻依旧。”

    顾简说的这些和之前魏昭说的差不多，但那个时候张晚照是当传说故事来听。

    “现代社会科技越来越发达，商丽人勉强可以正常生活其中，但不免有些受限。最终现存商丽族长与常人高层领导会谈，表明商丽人的存在，而后达成统一，成立特查局。如今特查局里面，一大半都是商丽人。”

    张晚照觉得惊悚万分，不老不死，不是妖怪吗？

    “你也是商丽人！”

    顾简承认：“我是。”

    “魏昭也是？”

    “她不是。”

    听到魏昭不是，张晚照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梁策他们也都是？”

    “梁策不是。”

    梁策不是！这倒是出乎张晚照的意料。她想起那天梁策说对自己说，人的认知范围是狭隘的，接受自己的狭隘。她突然明白梁策为什么这么说了。

    “特查局的常人都知道商丽人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支队队员及以上职务人员都知道，别的处可能有个别特殊情况，二处只你例外。”

    没什么要问的了。

    张晚照挂了电话，她甚至都不想问为什么自己是这个例外，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直到顾简为她确定了想法，她仍旧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人吗?

    那顾简活了多久呢，他是第一批商丽人吗？他可能活了三千年！

    得知真相的张晚照躺尸在家，她觉得这个社会太可怕了。

    在家躺了一天的张晚照都没怎么睡，怎么都睡不好，东西也胡乱吃了些。

    梁策来敲门的时候又吓了张晚照一跳，她觉得自己现在神经衰弱。

    虽然梁策不是商丽人，但张晚照还是跟梁策隔着一些距离坐。

    梁策：？

    “我是什么病毒吗？”

    张晚照想了想，这说不好，很有可能。

    “今天上午简哥跟我说你都知道特查局的真实情况了。”梁策自然道。

    “怪我，按理说，你入特查局的流程不对，所以这些情况我都没有跟你提前说，吓到你了吧！”

    虽然这是顾简的意思，是希望她先跟大家相处相处之后再找机会说明，但谁知道她这么敏感，这才来多久就发现了。

    “你为什么进特查局？”

    梁策回忆了一下，道：“小时候我父母感情不好，我就经常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听他们在家里吵架，然后就发现我家楼上住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漂亮姐姐看我可怜巴巴的，就喊我去她家吃饭。后来我的父母离婚，我母亲搬走了，我父亲也不管我死活，于是漂亮姐姐家这饭，一吃就是六七年。”

    梁策自己叙述觉得没意思，还跟张晚照互动。

    “然后你猜怎么着？”

    张晚照试探说道：“她是商丽人？”

    梁策点头：“对，她是。六七年前我见她是漂亮姐姐，六七后我见她还是漂亮姐姐。我都从小孩儿长成少年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只留下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痕迹。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商丽人这回事，但心里知道，漂亮姐姐不是普通人，但我心里就是不害怕，甚至想过她会不会是妖怪，但即使她是，我也不害怕。”

    张晚照能够理解梁策对漂亮姐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别说是妖怪，哪怕是别的什么十恶不赦的怪物，在梁策心里，也依旧是他最重要的人。

    “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梁策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转头对张晚照说：“情绪到了，抽根烟，你别介意。”

    梁策继续说：“她坠楼死的，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后来特查局的人就来了，那时候是我第一次遇到简哥，简哥说她是自杀的，就像313案我们给你说的那种蹩脚理由一样，他也给我说了个蹩脚理由，说漂亮姐姐觉得生活看不到希望，然后得了抑郁症，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梁策无奈的笑了，说着话把一支烟抽完了，然后没有再继续抽。

    “再见简哥的时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过去四年，他也没什么变化，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跟漂亮姐姐是一类人。我跟踪他被他发现，我索性直接质问他，他为什么不老，漂亮姐姐为什么不老，我问他漂亮姐姐的死因是不是有问题，我们朝夕相处，她有没有得抑郁症我不知道吗？再然后，简哥叫我做他的外编组员，如果我做得好，他就告诉我答案。我给他做了一年的外编组员，平时见面少，任务也不多，我都有点怀疑他在敷衍我。我成年的第二天，他带我进我了特查局，他办公桌上就放着漂亮姐姐自杀案的报告，他问我要不要加入特查局，我问他，我加入的话，就能看这份报告了吗？他摇头，说我们之前说好的，外编组员做得好就可以看，现在我就可以看。我拿起那份报告，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你要不要猜猜看她的死因？”

    张晚照：……

    梁策明显心情低沉，但还是会试图隐藏，想要跟张晚照说玩笑话。

    “她其实真的是个坏人。她早先跟几个商丽人，一起私下研究她们商丽的那个什么长生秘术仪式，暗地里绑了些底层商丽人做实验，害死了不少商丽人，后来她不想干了，然后才被灭口。但她是个好姐姐。”

    是因为梁策，她才想收手不干了。

    商丽人只存在于两种形式的长生。第一种就是自己原本的身体、灵魂，进行仪式沉睡，此间不破，待人唤醒又如常人生活。但这种方式弊端很多，一是，沉睡之时，时光流逝，但自己却丝毫没有感知，别人过千年，经历爱恨别离，而沉睡之人，长生之意不过是似大梦初醒；二是，待沉睡之人醒来之后，灵魂纯粹，不再适宜第二种长生术，所以所余寿命只两百余载。第二种就是选择合适的时机，进行仪式，把灵魂从身体里提取、滋养，再在合适的时机，把灵魂体注入自然无生命体征的亡婴身体，新身体十三岁之前都是提取前身记忆与经历的过程，十三岁之后，又是一纪经年。

    一次长生仪式换身之后，利用这具身体大概可以活一百五十至三百载，但一般情况下不会活到暮年，因为长生仪式最好是在灵魂、身体都最好的状态下进行。

    但并不是所有商丽人都能进行长生仪式。长生仪式由特设官司执行，分为上司和下司。上司是对接宫廷，下司对接百姓。长生仪式耗费心力较大，掌握较不易，判定一个人是否能够获得长生，其中复杂程度难以言说。还有，商丽人不同于常人，他们如果确定死亡，灵魂就会消散，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商丽人繁衍有一个劣势，他们较普通人难受孕，受孕之后又难生产，生产时易发生二保其一的情况，所以，商丽人的生存情况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所以没有人可以保证，每一个商丽人都能真正的长生，他们才想要自己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