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

    今日是大喜之日,林府里最开心的便是沈氏,午间有外客不便饮酒,到了晚膳却也忍不住和林老爷一同小酌了几杯。

    清酒下肚,最是舒缓人心。

    在碧海阁好一阵喧闹,等禾禾回偃月院梳洗完毕时已是深夜。要是之前,她早迷糊得眼皮子打架,可现下却毫无困意,思绪清明。

    哥哥的归家、晚间和家人的闲语让她在此时的心绪有些起伏。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林娉在心底有一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现在这个身体里的林娉从5岁开始就住进了另一个灵魂,是21世纪来的26岁的林娉。她和好友相约爬山却意外失足坠下山崖,醒来便在这5岁同名的古代小孩身上。

    在21世纪的林娉人生里父母离婚,很久没有感受过亲情,却没想到穿越到史书里没提及的大梁朝,却能好好体会一把高堂慈爱的幸福生活。不过生活安逸的背后是对21世界生活的渐渐遗忘,时间越久,再回想起往昔经历时,也会恍惚问自己那些是不是才是一场梦境。

    她从床上支楞起身子,侧过身体伸手打开身旁的案几,里面有好几本厚厚的小册子,林娉掏出最上面的一本,抽出摆放一旁的笔墨,就着微弱的烛火细细写着。

    这些册子是她发觉自己在忘却以前记忆时所做,前头是现实世界的物件、科技、餐食等等一切她能记住并写下的事情,后头是日志,写下自己的一些见解,到如今,积攒下的册子已有整整七本。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在册子里写下羡慕兄长可以在年少时可以纵情山水,停笔时却也感激这无常命运给予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轻轻吹气让笔墨快些晾干,困意也不知不觉袭满全身,赶紧收拾好摊满床铺的物件,躺在床上昏然睡去。

    第二天清晨,偃月阁外传来一片细小的嘈杂声,直直钻进禾禾的耳朵。

    “大清早的谁家好女孩还在睡懒觉啊,快些让她起来看我从杭州给她带的舶来品。”

    “别呀大少爷,您小点声,小姐一般都是巳时起的,要是被吵醒了会不高兴的”,双喜一边压低声音一边拦着林不言。

    “巳时?巳时鸡都去午睡了她才起?我回头非得跟母亲说道说道她这惫懒模样”。

    禾禾躺在床上听着院外的嚷嚷声,闭上眼睛咬咬牙挣扎着起身,不断地深呼吸压下自己的起床气。

    抽出挂着的外衫,简单拢了拢头发便打开房门。门外林不言正在被三四个婢女拦着,桃果胆子最大,见着林不言大大咧咧的吼叫,还想伸手捂他的嘴。

    众人见到禾禾自己打开门,这才停下推攘。

    林不言对禾禾挂在脸上的不高兴置若罔闻,兴致勃勃地拉着妹妹的手回到房里,掏出一直抱在怀里的木盒,唰一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

    那些个物件儿就四处滚动占了一面桌子,林不言兴致勃勃地一一捡起挨个介绍。

    “快看哥哥这次给你带的好东西,这个是西洋的琉璃瓶、这个是彩色玻璃珠,这个是现下西洋最时兴的珍珠饰品,花了哥哥不少银子呢……”

    这次的礼物倒是很合禾禾的心意,看着来自西洋的胸针和饰品,她心里一边赏玩一边把花样记下来。

    刚念到林不言的好,却听见他话锋一转,“你这惫懒的习惯可得改啊,睡多了深思困倦就越来越笨了,你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整日得困觉,身体还要不要了……”

    禾禾听着时隔三年的唠叨,扰得头疼,很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不等说完就高声打断他的话,“哥哥,你能不能明白爹爹跟你取名不言的良苦用心?”

    不料林不言听到这话却指着妹妹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爹爹给我取名不言,是取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典故,是希望我能有优良的品质,引得旁人欣赏,才不是肤浅的不说话的意思,……哈哈哈哈哈要是朱夫子在场,定要打你手板。”

    禾禾不说话,只是随着林不言的嘲笑声,心里被暂时压制的起床气又冒了起来,瞪着他咬着牙说,“朱夫子管不管我尚且不管,等我下次见到徐爷爷,定要向他说道说道哥哥这般良好的品格,求他给你一个取个好表字”

    徐博卿是林太爷的好友,曾任太子少傅,虽现已赋闲在家,可依旧德高望重,林老爷多次登门请求才答应为林不言做主宾赐字。对林府而言,徐太傅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可偏偏活泼机灵的林娉入了徐太傅的眼,每每见到,总要惋惜府上没有适龄男孩,不知是哪个有福之家能将禾禾娶进门。

    林不言听罢才收敛起嘲笑的神色,拉着禾禾的手假意求饶道,“好禾禾,哥哥错了,你说哥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别生气了,过几日上巳节,哥哥带你去四处转转可好?”

    “再说吧”,禾禾抽回手,没再搭理林不言。

    林不言一回府,那往日大摇大摆的劲头就回来了,兄妹俩说话的间隙就指使禾禾院儿里的丫头给她准备洁齿物件,去厨房拿早点,又亲自看着禾禾吃下再扬长而去。

    若不是林不言这一通搅和,禾禾是不会这么早起床用膳的。本想着趁着午膳好好在母亲面前告状,可到了才被告知林不言早去宋将军府上了。

    母亲拉着禾禾入座,又招呼在一旁殷切地张罗摆菜布桌的陈姨娘坐下用膳。

    “可是之前夺魁武状元的宋将军?”禾禾吃惊地问母亲,“父亲何时有这等人脉了?”。

    “你父亲为了你哥哥的仕途可没少下功夫,这次是和你爹爹顶头上司孙尚书家的公子一同向宋将军请教武艺,趁这次机会,也能在贵人面前混个脸熟,难保此次武举宋将军不去监考。”

    看着母亲和陈姨娘,又问道,“那大姐姐也不来用膳?”

    “她正和嬷嬷学礼做嫁衣呢,且忙着呢,咱们自己吃,禾禾,来尝尝这酒蒸鲋鱼,是特地用去年头一拨儿的梅花醸的梅花酒做的,味道清雅鲜甜,快尝尝”,陈姨娘和禾禾加了一大块她爱吃的鱼肉。

    陈姨娘是林老爷的后院儿里唯二的女人,原先也是沈氏打娘家起就在房里的丫鬟,从小在沈氏身边长大,一直老实本分,颇有几分姿色。

    沈氏怀孕时林老师正值壮年,要是出去采花再带入府,平白惹得麻烦,就干脆听从身边嬷嬷的建议,抬了陈氏做姨娘,十几年下来她倒是谦卑,从不做逾矩之事,生的女孩林妙姜比禾禾年长两岁,早已定好了人家,现下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礼做嫁衣。

    虽然用膳的只有三人,桌上的精致小食倒是只多不少,蒸饼、炙鸡、鹅鸭排蒸、冬瓜鲜、三脆羹八九个小碟挤满一桌。在自家人面前,禾禾倒是从来不拘束,尽捡着自己爱吃的进肚。

    用过午膳后沈氏叫住一脸困顿的禾禾,牵着她又慢慢走回主院,让身边的张妈妈从里屋拿出一个请柬递给她。

    桃花样式的梨花木盒有巴掌大小,上面用红色的漆做底,鎏金的细线勾勒出桃花的形状,小盒里是一张淡粉色的浣花笺,上头也印着花朵的暗纹,从里到外显得异常体面又精美。

    这样的东西寻常大户也不会常用,不知是那个显贵人家的邀约。

    她打开叠好的笺纸,三两眼扫完了里面的内容,“殿前司都指挥使家要在上巳节举办踏青会?”

    “是啊”,沈氏有些忧心,“虽你父亲只是兵部司的五品小官,可追根溯源那都指挥使到底对你父亲有提携之恩,这次又是专门派人递了请柬到府上,咱们可必须去。”

    禾禾低头看着请柬不知在想什么,午后亮堂堂的日光照在禾禾的侧脸,五官娇美,皮肤柔滑细嫩,睫毛轻颤像是刚化蝶的蝴蝶翅膀。

    沈氏继续说道,“我估摸着这次是想趁着节日把各家女儿都聚在一起,给他们家那幺子选新媳呢,这次要不就别让桃果替你去了,母亲带着你赴宴,到时候再遮个面纱,即使有男宾在他们在外头也见不到什么?”

    禾禾清楚母亲的意思,自己已快及笄,因着三年前的事,现下甚少出去走动,眼看大姐姐已经定了人家,母亲倒是着急得很。此次又是都指挥使家的幺子选人,要是真能入他们家的门,趁早地攀了高枝儿去,也就不怕旁人觊觎了。

    禾禾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神情,她是不想这么早嫁人,现在整日赖在府上,最好是耽误了选亲,在府里当一辈子老姑娘才好。

    小心思转了转,对母亲一脸认真的说,“母亲,殿前司都指挥使家的姻亲可是成和郡主家,难保不会有大人物来。”

    禾禾着重强调了“大人物”,沈氏果然就犹豫了,可心里又万分着急,女儿年岁越长,剩下的好男孩就越来越少了。

    看着沈氏一脸愁容,禾禾赶紧出声劝导,“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要是早早地嫁出去,那谁还来陪母亲说话解闷呢?”

    “你呀,你哥哥不日便入仕,大姐姐又寻得了一个好人家嫁出去,只管嫁过去相夫教子,府上的孩子就剩你一个没着没落的,母亲怎么不挂心?。”

    又回到这个恼人的话题,禾禾只好费劲心思宽慰母亲,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偃月院里桃果正倚在长廊上在绣花,见到禾禾回来,忙不迭地迎过来邀功,“小姐回来啦,奴婢早已备好床榻,被子也烘好,用拍子打得松松的,保准您睡得舒舒服服的。”

    要是以往听到桃果这么说,她肯定高高兴兴地加快脚步去内室午睡,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一动不动,就睁着眼睛盯着桃果。

    两人的长相细看起来是天差地别,若说禾禾的脸蛋精致得像无暇的瓷器,那桃果则是仿造其形的瓦罐,只是两人的眉眼间不细看时却又两分相似,若是遮住下半张脸,那着两份的相似又会变成五分。

    看着小姐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桃果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小姐,不会是又……”

    “你猜对了”,眼前的少女粲然一笑,狡黠地看着桃果,“上巳节有个踏青会,到时候你带着面纱和母亲一同赴宴,这次的宴会主人可是大官,别搞砸了啊。”

    “小姐……”,桃果有着万般的不情愿,跟着禾禾走进内室。

    双喜手脚迅速地帮禾禾宽衣,桃果凑上前可怜兮兮地说,“上次假扮您就差点出岔子,到现在陈尚书家的千金还以为您目不识丁,指不定还在和哪家的千金在嘲笑您呢。现在又要我去,小姐我真害怕又出什么纰漏。”

    “本小姐都不怕你给我抹黑,你怕什么?”,禾禾等双喜把自己衣衫都褪下,飞快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把脸埋在软枕里。

    早晨被哥哥早早叫醒,本就没有睡饱,现下用过午膳最是困倦,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禾禾的思绪也舒缓放空起来。可想到一旁的桃果又继续安慰道,“这次母亲也会去,你到时候紧紧跟着她,少说话,少动作,定能蒙混过去,别怕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桃果也不敢再打扰小姐午睡,只能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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