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年！”短发女孩双手颤抖地握住垂在病床上的手，泣不成声，“你给我好好活下去，你答应我的。”
被叫做张谦年的人躺在床上，形销骨立，浑身都是伤疤，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短发女孩颤着声儿继续说：“张谦年，你不是说等这次任务结束就申请退休，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栋小楼定居吗？你楼还没买呢……”
越说声音越抖，最后嗓音粘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张谦年将肿痛的眼睁开一条缝，反握住她的手：“戴、戴竹，能够为国牺牲也是我们的理想不是吗？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戴竹胡乱地擦擦眼泪，朝地上呸呸呸：“你瞎说什么，你再乱说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嗯。”张谦年闭上眼，她太累了，眼皮重的连一条缝都要睁不开了，“是我说错话了……”
“张谦年，你此生做尽善事，不愧国家，不愧苍生，如今又为民牺牲，我有一赏要赐给你，不知你愿不愿？”
谁在说话？
张谦年混乱的脑子瞬间清明，明明没有睁眼，却能看到一位蓄长发穿古装的老人在不远处端坐着，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神。”
张谦年：“神？你要赐什么赏给我？”
“去一理想国度，有一栋小楼几分小地，过你一直向往的日子。”老人说话声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能够使人安神静气，这也让她对他的话不自觉又信了几分。
张谦年正要回答，耳边突然传来机器的滴滴声和戴竹的惊呼哭泣声。
“张谦年！张谦年！医生医生！”
病房内不多时就聚满了人，戴竹的声音也从惊慌呼求变成无措的哀哀低泣。
“我是要死了吗？”张谦年悬离在病床上，看着房间里来来往往的人，愣愣地问。
“是。”
“理想国度在哪？”
老人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伸手随意一指，空中便凭空出现一道浅绿色漩涡：“在那儿。”
“如果我不去，我会怎么样？”
“重新步入轮回。”
也就是说，不管她是否接受这位所谓神仙的赏赐，她都将离开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区别只是是否带记忆。
张谦年又问：“那在我走后，戴竹会怎么样？”
老人笑笑：“余生遇些坎坷，最后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那就好。”张谦年抬起头看了一眼无力瘫坐在地上的戴竹，对着老人说，“那我接下你的赏赐，我们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
张谦年缓慢而迟疑地踏入漩涡，临走前最后又看了眼病房，看了眼那个往日里一直要强的戴竹，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她的人。
漩涡就是一道门，一道连接异世界的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站在一间虽空荡却充满阳光的房子里，那位自称神的老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
“那里的人皆心善，你会度过舒适美满的一生。”
张谦年在房间里随意走了走，看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和一张摊在桌面上的信纸，便拿起来逐字逐句地看。
纸上交代了这里的背景，并说那布袋子里装的都是这个世界的钱币，够她一世之用。
这里是架空时代，和历史书上的古代很像，但在很多地方上都不一样，民风更加自由，甚至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真正实现了男女自由，男子可做的事情，女子亦做得。
信上还欲言又止的留下悬念，说是待她自己去探索，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她将信纸叠好收起来，又打开袋子看了看，随后又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房子，叹了口气，这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也不知戴竹要多久才能将她去世一事放下。
天色渐晚，就在她想要随意将就一晚时，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嘻笑敲门声。
小男孩：“里面真的有人搬进来了吗？”
小女孩迟疑的声音响起：“应该有吧，我听到里面有声音。”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万一是野猫跑进去了呢？”
张谦年听外面两个小孩讨论房子里是否住了人，觉得有些好笑，走过去把门闩拿掉，将院门拉开。
两个小孩惊讶地瞪着眼睛抬头看她，张谦年弯下腰想要跟两个小邻居打个招呼，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两个小孩牵着手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扭头就进了隔壁的房子。
喊娘的童声尾音飘到她耳朵里。
“娘！娘！隔壁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是个姐姐，长得可漂亮了！”
两句话夸得她飘飘然。
不多时隔壁就出来一位拿着锅铲的妇女，头发用布巾包着，另簪了几串珠翠花朵。
两个小孩怯生生地躲在她后面，好奇地抬着头往这边望。
张谦年笑笑，邻居嫂子先出了声：“我这俩孩子不懂事，躲我后面做什么？快出来问好。”
两个小孩子立立正正的站好，稚声稚语地说：“姐姐好。”说完就羞红了脸又躲在他们娘亲身后。
孩子娘笑：“哪能叫姐姐？该叫一声姑姑才对。”
张谦年蹲下歪着头笑出声：“没关系，叫姐姐显得我年轻。”
“你是今日才搬来的？我姓林，叫林秀芬，瞧着比你要年长些，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就托大让你唤我一声林姐姐了。”
“林姐姐好，我叫张谦年。”
“那张妹妹定是还没吃晚饭了？”林秀芬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往自己院里拉，“正好我家饭也要熟了，到我家来吃吧，也省得你忙活了。”
张谦年不好意思麻烦她们，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林秀芬叫两个孩子一起拉她：“就别推辞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咱就是邻居了，以后我也少不得要麻烦你的。”
“张姑姑就到我家去吃吧，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
“而且娘今天炖了排骨，我最喜欢吃排骨了。”
两个小孩子得了娘亲的命令，便跟奉了圣旨一般，使出全身本事也要把张谦年留下来吃晚饭。
这娘仨齐上阵，张谦年很快招架不住，连忙应声同意。
林秀芬的院子被打理的很好，院子里种了一棵大石榴树，树下放了个秋千架子，还是双人座的。
两个小孩子一进院子就跑到秋千上坐着，张谦年想跟着林秀芬进厨房给她帮帮忙，但林秀芬哪能让她忙活，连声道：“厨房里热，你快到院子里去乘乘凉，饭马上就好。”
没办法，张谦年只能到院子里跟两个小孩子聊天。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子个子高些，胆子也大些：“我叫瑶瑶，他叫天天，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天天煞有介事地跟着‘嗯’一声，小脸鼓鼓囊囊的，看得张谦年心里软软的。
嗲着声哄道：“姑姑明天给你们买糖吃。”
两人眼睛一亮，瑶瑶说：“我喜欢吃街头李爷爷卖的龙须糖！”
天天说：“我喜欢吃街尾郭奶奶卖的麦芽糖！”
张谦年憋不住笑出声：“好，明天姑姑带你们去街头给你买李爷爷卖的龙须糖，到街尾给你买郭奶奶卖的麦芽糖。”
林秀芬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朗声笑说：“两个小兔崽子，就想着吃糖，回头吃得牙上都是虫眼，仔细着半夜喊疼。”
张谦年跟着进厨房将余下的菜碗也一并端出来。
马上就要入夏，天黑的晚，四个人饭都要吃完了天都没黑。
吃完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张谦年跟林秀芬闲聊，林秀芬从菜地里摘了几个黄瓜出来，用缸里的水洗了洗递给她。
“小黄瓜水嫩的很，张妹妹尝尝。”
张谦年咬了一口，翠楞楞的：“林姐姐，咱们这家具要在哪打？我这搬过来什么也没带，家里还空荡荡的。”
“知道，明天我带你去许家，他家的家具做的漂亮，我当年陪嫁的架子床就是他家做的。”
“那谢谢林姐姐了。”
“那你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今日就在我家睡下吧，我丈夫过几日才回来。等明日你买了床、被子再回家睡。”
今日又是在她家吃又要在她家住下，太麻烦人家，张谦年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这太麻烦林姐姐了。”
林秀芬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有什么。”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你推我我推你的发生争执，林秀芬扯着嗓子朝他们吼：“又怎么了？”
天天先哭起来：“姐姐不给我玩小狗。”
小狗是木头雕的，惟妙惟肖。
瑶瑶也不甘示弱：“这是我的小狗，天天有小猫还要抢我的小狗！”
张谦年心揪起来，仿似在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童年，好像马上就要听到那一句数落：“你是姐姐，让着点弟弟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林秀芬拉着天天轻声讲道理：“你可以抢东西吗？”
听到这句话，张谦年的心又落下去，林秀芬不是她母亲，瑶瑶和天天也不是她小时候。
天天抽抽噎噎地回答：“不可以。”
“你是不是很想玩姐姐的小狗？”
“嗯。”
林秀芬将两个孩子拉到怀里抱着，声音也越发轻柔：“那你要和姐姐商量呀，你要问姐姐，等她玩完了可不可以也给你玩玩，不能动手抢的，那样不礼貌。”
瑶瑶点头：“对，我们都不喜欢不礼貌的小孩子。”
天天委委屈屈地拉着姐姐的衣角：“我以后礼貌，姐姐不要不喜欢我。”
林秀芬对着张谦年笑：“小孩子磨牙。”随后放开两个孩子，叫他们自己去玩。
张谦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