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墨蓝色的灯光晦暗不清,暧昧的落在他脸侧,鼻息纠缠,他以一种绝对领控者的姿态,将她困于这小小方寸之地。
唇在离初凝的脸距离不到一公分之内停下。
因为她偏头躲开了。
“不要这样。”
很明显的抗拒,林清暨看出来了,自然站直了身体, “那你想怎么样?”
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僵持,初凝脑子一热,想到了离开的办法, “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
她没再看林清暨的反应,开了门离开,靠在电梯里平复着呼吸。
还是编辑打来的,说最近这边有拉力赛,社里准备出期联名小短漫放在杂志里,可以去车队训练的地方采风,问她有没有兴趣。
她以身体不太舒服拒绝了。
隔天姜语来她这边,两人找了家咖啡店,提到上次的事情,
姜语搅着杯子里的方糖, “那是你前男友?”
初凝被噎了一下。
“总不能是长太帅了害怕,你那副慌不择路地样子一看就是碰到前男友,而且。”姜语放下叉子,眯了眯眼, “估计还是你先提的分手。”
“不是。”初凝摇头否认。
“真前男友,我天,你什么时候谈的啊,高中?这也太顶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大学一直不谈了,碰见个这样的谁忘得掉。”
初凝想着姜语可能是理解错意思了,她否认的是第一句,随即又想到那天吃饭前他说的明天就走了。
反正他现在也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一处。
“能忘的。”
“对了,你电话里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
“当当。”姜语拍了拍旁边座位的黑包, “下午陪我去个地方,先保留下神秘,不去你肯定会后悔。”
看到还未拆掉的维修区时,初凝傻眼了,她没想到姜语说的神秘的地方是车队。
“编辑找你约的稿?”
“你怎么知道?”两个人站在高处,姜语穿着短款马丁靴,同色系皮裤,上身紧身小吊带。
她抱臂看着下面疾驰而过的车辆,评价, “开拉力赛车的男人真他妈帅。”
拿出摄像机咔咔一顿拍,有领导带着她俩往另一边赛道拐弯的地方走,说视野更好。
“还有比赛吗?”
“这个赛期的暂时告一段落,下场在保加利亚,你会来吗?”
姜语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大方一笑, “maybe。”
“对了,这个赛段冠军是名中国车手,我猜你一会见到了应该会喜欢,他的名字叫林清暨。”
林清暨。
初凝踩到了一根树枝,嘎嘣一声脆裂的响。
维修区围着几辆车还有不少人,她有些抱歉的对姜语说, “我在外面等你,就不过去了。”
沿着山坡慢慢的走,走累了就坐下,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ipad改画。
初凝看着下面沙石路段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辆,外面喷绘着涂漆,车手的名字以及赞助商。
或许里面也有某个人的一辆。
“我不在那里面。”
身后的人没有预料的出声,初凝被吓了一跳,有种心声被人听到的感觉,慌忙弯腰去捡滚落的笔。
林清暨身着黑色的竖领卫衣,眉目英挺。
“你不是走了吗?”
初凝记得上次在酒店他说的话。
“行程有变。”
在后面一直揪草的贺勋突然抬头望了眼,什么时候改行程了,不是一直定的都是明天回国吗?
一头雾水,他愣愣问了句, “明天不走了?”
林清暨扫了他一眼,脸黑的能滴出墨,贺勋默默转过身,接着拔自己的草。
从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中,初凝猜到那天他是故意说的,就是想让自己留下来,她关上平板,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往另一边走。
林清暨紧跟着过去,顺便往一边拔草的某人身上踢了脚。
“哎哟——”
身后的人不急不缓,鞋子踩在草地上声音很轻。
初凝抚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停住脚步, “你别跟着我。”
“我车在那边。”
他单手插着兜,还有点无辜的样子。
前面平地上确实停着几辆车,初凝忍住尴尬,刚想转身就听到姜语喊她的名字让自己过去。
音量大的整个场地的人都能听见。
这会换她跟在他后面。
林清暨走路时背挺的直,后颈掩在衣领里。
晚上这边弄了场烧烤,炭火前放着小板凳,初凝坐在上面用竹签串了块棉花糖烤着。
“我怎么感觉你那个朋友好凶。”
“啊。”
姜语从另一边跑过来挨着她坐下, “要个联系方式也不成,你不是说他脾气挺好的吗?”
晚上姜语一直在问她和林清暨的关系,初凝就说高中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除此之外没别的。
姜语踢了踢鞋子上的草, “难泡。”
另一边,林清暨坐在那群人中间,短靴扎实的踩在地上,手上拿着半瓶矿泉水,他仰头喝了口,目光盯着前面的草地。
有车手搭话, “清,我以为你下午先走了。”
林清暨用脚碾着一片叶子, “改主意了,想着留下来吃顿饭也不错。”
“是有喜欢的姑娘吗?看,上次在酒吧遇到的中国女孩。”
他扭过头,脸上可以说没有什么表情,半边被炉火映的微红。
男人看着这边对林清暨说道, “你喜欢的。”
初凝当然听不到那个男人说了什么,但后者听罢却是一笑,眼尾半转,看着有些玩味。
她怔然。
融不进的夜色。
“嘿,要烤焦了。”
直到姜语出声提醒,初凝才回过神。
“你现在还喜欢他吧?”
棉花糖举到唇边,她呆呆的望着姜语。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我一提到他你就这副表情,失恋的小女孩。”最后那句姜语引用了一串西班牙俚语。
“我不知道。”
“都成年人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先睡了再说。”姜语转头望了那边一眼,若有所指的用肩膀碰了下她, “也不亏。”
在国外生活这么几年,初凝骨子里依旧保持着传统含蓄,尽管姜语是用英文说的,她还是连连摇头。
“你别乱说,不可能的。”
初凝并拢着双腿,察觉到身侧的人站起来,随即一抹黑色的身影落在视野范围内,短靴。
身子一凛。
姜语冲她眨了下眼睛,很识相的离开, “我去那边拿点东西,你们聊。”
他肤色本来就白,气质偏冷,倨傲,尤其是穿深色衣服的时候。
“我,不是,你来做什么?”
林清暨往两边看了看, “怎么,这块地你包了,不许别人坐?”
“不是那个意思。”
本来姜语坐过来的时候两张凳子就离的近,偏偏他个子又高,双腿又大剌剌的往两边敞着,险些碰到她膝盖。
“出国后就一直在这边?”
“对。”
烤架上没放东西,炭火逐渐熄了,初凝转过身去找姜语,看见她和一个抱着吉他的小哥聊的正欢,两人手舞足蹈的。
“你朋友?”
“嗯。”
初凝站起身,被他拉住手腕,力气虽不是很大,但她动弹不得。
有人看着,她动作的幅度也不好太大。
“就这么讨厌我么,一秒都待不下去。”
“你放手。”
本能的,初凝觉得他站起来自己就走不了了,林清暨身后几个人往这边起哄的目光。
“我现在没空陪你玩。”这样说话太生分,好歹他在这边也算异乡客,初凝默了瞬,语气放缓了些,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能帮的我都会帮的。”
~
这个时间点不太好打到出租车,初凝去棚下找了车队负责人问现在有没有回市区的,可以顺便捎送她一程。
负责人摘了帽子让她先等等,他去外面问问。
棚内就放着简单的护具摄像机之类的东西,很简单,初凝随便拿起一个头盔看着玩。
没一会门帘拉开,负责人一脸自豪的样, “给你找了我们队里最帅的一位车手。”
他说到最帅的时候,初凝心里就已经开始在拉警报了。
果然,林清暨跟着身后进来,懒散的站在一旁,手指勾着串钥匙。
“他正好也回去,你们两个一起。”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林清暨车开得并不快,车厢内太安静,她降了点窗,让风涌进来。
这边的人睡得普遍比较早,现在路上连车都少见。
她正看着外面的夜景,车窗徐徐升上去,初凝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驾驶座上的人。
做什么......
“冷。”
林清暨淡淡地说。
这样一来初凝就没办法再看着窗外,只能平视着前方,车上甚至连个音乐播放器都没有。
在负责人面前的时候没好意思开口,她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初凝望着前面的指示牌, “车就停在那个路口就行。”
话一说出口,初凝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显得他像司机一样.......
不过林清暨没怎么在意,只是扫了眼,没作声。
初凝确定他听到了,
但是他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车停在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大片的绿色打底,左边极简单的写了个数字“24” ,里面只有一位柜员。
离那个路口还有段距离,没事,多走一会而已。
初凝心里想着,一边去开车门却发现拉不动。
“我饿了。”驾驶座上的人出声,手撑在方向盘上。
初凝:” ?”
林清暨熄了火, “不是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你帮忙么,我现在就想有个人陪着吃饭,毕竟——”
他停了下,怕她不答应, “人生地不熟的。”
再怎么说还是坐他的车回来的,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未免过于冷漠,初凝当然拒绝不了。
而且确实是自己说的,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行。”
她答应之后,林清暨才开了车门。
两个人一道进去,在货架前逛了几圈,最后拿了盒泡面,还有两包烟。
“这个不是更快点吗?”
前台放着热腾腾的关东煮,初凝想着他说饿了,怎么选了个还要等的面食。
“不喜欢吃。”
几下拆了包装袋,在饮水机前接了热水,林清暨掰开叉子卡住把面桶放在桌子上,不动声色地偷瞄她一眼,然后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初凝站在桌前,穿着棕灰相间的套裙,牛仔裤,黑色的及腰长发微卷披在身后,像林间的小鹿。
他记得她之前头发没有这么长。
好像还化了点妆,侧颜在灯下很柔和。
初凝看着货架上的商品标识,没注意林清暨的目光。
“这么晚没回去,男朋友也不打个电话,不太行啊。”
他拆了盒烟,没前兆的来这么一句。
初凝刚开始还没意识到林清暨在说什么,过了一秒才想到之前在酒店撒的那个小谎。
她握着包,有点头疼,只能顺着圆回来。
“他平时工作比较忙。”
林清暨意味深长的哦了声,随即点了烟,深吸一口呼出来,靠着桌子半眯着眼看她, “谈多久了。”
“三个月。”
他轻哼一声。
初凝心里没底,也不太明白,只求他别再深问下去,正在这时,姜语给她发过来几条消息。
【对了宝贝,忘记和你说了,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过来问我你男朋友怎么没来?我说你单身,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我说有很多人追你】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手指攥着手机边缘,初凝低头看屏幕上的黑字,忽觉缺氧。
所以林清暨早就知道男朋友是骗他的,刚才还故意这么问?
丢死人了。
林清暨不饶人, “他发过来的?”
还说,初凝没回,想快点回家。
“你面要坨了。”
林清暨可能都忘了这盒泡面,听她说了才揭掉上面的包装袋,用叉子拌了拌,看起来悠哉游哉,一点也不急。
满打满算吃了两口,他就放下了叉子。
“就吃这么一点,饱了吗?”
“不好吃。”
她想快点回去,又怕他饿着,脸色有些纠结, “那你要不再看看别的。”
“不用,困,想回去睡觉。”
他说困是真的困,初凝记得林清暨睡觉的作息一直都保持的挺好的,出了便利店,初凝站在车前说道,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离那边酒店就隔着两条街,回去也快。
“好。”
这边是上坡路,走了一段,后面照过来两道车灯,初凝往旁边避让几分,那车却迟迟没有从身边经过。
里面的人降下车窗,
“我先送你回去。”
初凝没拒绝的机会,到自家楼下她才想到一个问题,这里面有很多栋公寓,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和林清暨说自己住在哪一栋。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猜的。”
她才不信,初凝只能想到上次去酒店找他,难不成后来林清暨还跟着出租车过来了?
不可能......
“你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
楼下路灯很暗,车灯下漂浮着细小的灰尘。
“初凝。”
初凝放在车把上的手顿了下。
林清暨音色沉沉,在密闭的空间涌动,
“我不是在和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