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第二天上午10点。

    临近手术的20分钟，连容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心跳一直很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闳一看出她的紧张，一直说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连容被逗得笑声不停，真个人都放松了。

    他说她笑，男帅女美，宛如一幅精美的画。

    一旁的连辰眼神讳莫如深起来。

    就在刚才连辰出去抽烟，和姜文慧聊了一会儿，才得知自己这个侄女和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算算时间已经一年了，连辰怪自己对连容的关心太少了，又想起分手的理由是出轨，他差点直接用手掐灭烟头了，被江文慧提醒一句：“小心手指。”

    连辰猛然回神，低下头看着指尖快摸到燃烧的烟头，抬腿走了几步，捻灭后丢进垃圾桶。

    “她没事吧？”连辰吸过烟的嗓子有些哑。

    江文慧抬起头，看着前方落了一半叶子的梧桐，道：“看起来没事，不知道心里……应该没事，她身边不是跟这个小男生么。”

    之前两人一起吃饭，连容给闳一的身份是弟弟，但相识以来，江文慧从来没听她说过弟弟，直觉告诉她“弟弟”是假的，但恋人又不太像。

    但可以确定的是闳一是喜欢连容的，这点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连辰：“年龄应该差很多，不合适，倒是那位江医生很不错。”

    江文慧转过头笑着说：“连先生眼光不错，江医生是我侄子，前段时间我还给两人牵线了。”

    连辰挑了挑眉：“怎么样？”

    江文慧转过身微微扬头，故意用惋惜的口气说道：“如果好的话，今天陪床的就不是那位小帅哥了。”

    连辰也跟着笑了，拧着眉头思索了几秒，小声嘀咕：“我来试试。”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连容回到病房已经是醒来了，胸部没有什么很难受的感觉，但缺水滋润的喉咙干涩发痒，还有肚子饿了。

    刚回到病床，连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她脸红着捂着肚子，很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下。

    其他人也是轻轻抿嘴，没有嘲笑的意思。

    闳一却哒哒跑到冰箱前，拿出蛋糕和水果，走到一半被江唯拦住：“术后先别吃这个，可以喝点水，午饭还是按照医院的来。”

    江唯声音很温和，并无责怪的意思，但闳一却冷了脸，抬头看他一眼，走过去将东西放回，然后又蹭到连容床边，柔声关切地问她“疼不疼”之类的话。

    连容也习惯性地伸出手，揉揉他的头：“没事。”

    闳一眼睛有点红，抓下她的手握住：“我担心死了。”

    两人这么握着几秒，连容突然意识到身旁还有人，连忙抽出手，假装咳嗽抬头看向其他人。

    连辰从床尾走到床头：“没事就好，躺下吧。”

    连容脸红着应着：“嗯。”

    江唯和江文慧站在一侧看着连容，好像在观察她有什么不妥，连容忙道：“文慧姐，江医生，你们去忙吧，我没事。”

    两人今天都值班，也没过多停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房间剩下三人，闳一和连辰不熟，完全不说话，眼睛还只看着连容。

    连辰主动找话聊了聊，熟悉之后找了个借口支开闳一，和连容聊起了个人感情问题。

    “江唯不错，你觉得呢？”

    连辰没有提及丁磊，既然分手已是既定事实，就不打算再揭开连容心上的伤疤，又进一步说：“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小叔。”连容嗔了一句，低下头摆弄着手指，“我们只是朋友。”

    连辰却把她的表现当成不好意思，快然地笑了笑：“朋友也可以相处成为恋人，试试吧。”

    连容蹙眉，慢慢抬眼双眼看他：“一定要结婚吗？”

    “你也没结婚，为什么热衷于让我结婚呢。”

    就这一句让连辰被怼得无话可说，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我这个年龄就算了，你还小，应该成家，有个家遮风避雨。”

    其实连辰想说找个男人照顾你，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侄女肯定不爱听，现在的女性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独立自主，思想逐渐觉醒，早就把几千来套在身上“依靠男人活”的枷锁丢进糟粕烂坑里了。

    他就是希望失去父母的连容能再有个家，一个可以让她脱下伪装的外衣，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家。

    连容哪里会不知道小叔心里的想法，但是她也有认真考虑，江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相处起来却不轻松。江唯适合温柔型，会撒娇，能有时间照顾家的女生。

    如果是她和江唯组建家庭，两人的模式大概就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见不到面”，那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她父母一样，两人的工作时间完全撞上，连容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面对一个人，三口人能坐下来吃饭的次数可以用手指数得过来。

    二人性格又相似，矛盾争吵多如牛毛，互相折磨到连容大三才选择结束这场苟延残喘的婚姻。

    连容扬起头露出柔软的笑容：“我以后会结婚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个人。”

    连辰了然地点头：“我理解。”顿了一下又问，“你身边那位小男生是你的弟弟？”

    连辰的停顿和重音都落在“弟弟”上，连容回过味儿，脸忽地就红了，转过头虚虚地说：“是……”

    “是吗？”连辰眯着眼拉长语调，再向她确认。

    “是。”连容咬死说。

    头一次见连容说起男人脸红，连辰神情错愕半秒，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喜欢他。”

    “我不——”连容激动的话刚否认一半，被打发出去的闳一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捧粉嫩嫩的郁金香，空着的手拎着一个纸质袋子。

    话题的主角回来谈话自然就结束了，连辰又坐了会儿，问她需不需要陪床，连容拒绝后就走了。

    送走连辰，连容让闳一也回去，昨天他就一夜没睡，也让她没睡好。

    闳一听到她又赶自己，板着脸生气，最后变成了小红衣。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变回小红衣，连容被他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转身跑到门口发现房间已经锁上了，手按着门扶手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走到桌子前叉着腰瞪着小红衣，突然捏住多肉的叶子用力一捏：“你欠揍，怎么能在外面变成这样。”

    小红衣没有动，得不到回应，连容无奈地叹气：“好了，变回来吧，你继续睡旁边的床。”

    连容眯眼静静看着它，以为它得到允许就会变回来，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变回来的意思。

    她伸手摸摸刚才被捏过的叶子，低声细语：“闳一，听到了吗？”

    它还是没有反应，连容瞪着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床上，等它消气。

    奇怪连容等了一晚上，闳一都没有变回来人。

    第二天连辰来接她出院，没看见闳一的身影，好奇地问一句：“粘着你的小男孩呢？”

    连容将洗漱用品放进手提包，拉上拉链，转身解释：“他有事回去了。”

    连辰“哦”了一下，拿起床上的手提包，手伸过来要搀扶连容，却搂个空，看见她捧了一盆多肉。

    动作轻柔，好像抱着易碎的玻璃。

    昨天房间还空落落的，今天就突然冒出个多肉植物，还有刚才一进门就闻到的郁金香香气，他猜测多半是江唯送的。

    连辰问她：“花也要带走么？”

    连容一副当然的表情眨眨眼：“当然带着了，送给我的一定要带走，小叔，你帮我拿。”

    连辰难得见侄女撒娇的样子，答应得很快：“好，我给你拿，你先走。”

    连辰到了出租屋后又将自己之前的想象全部推翻，从门口的鞋柜到茶几，所见的用品都是双人份，刚进门就有种进入甜蜜小两口的新家既视感。

    连容也没有避讳，直接坦白闳一住在这里。

    至于两人的关系，她还是没有过多的解释。

    但答案在连辰面前不言而喻，为了面子就不戳破她了。

    晚上叔侄俩在家吃饭，连辰下厨做了几道菜，他烧菜的手艺一绝，连容吃过几次梦里经常梦见。

    连容原是想留小叔住下来，住在闳一的房间，但又怕闳一突然变回来，那样真就解释不清了。

    连辰待到9点多就走了，他明天约了朋友吃饭，刚才聊天他想在北京多待些时间。

    连容用毛巾沾水擦了擦身体，换了一套兔子图案奶白色家居服，又烧水沏茶，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小红衣。

    她伸手点了点叶子，问它：“闳一，为什么不变回来？”

    没有回应，连容这次真急了，捧起花盆仔细看起来，担心它死掉了。

    但看叶子饱满，色泽鲜润，绝不像要死掉的状态。

    她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花盆走到电视机旁，将小度插上电源，开机，然后蹲下来对它说话。

    “小度，在吗？”

    一股电流声通过播放器泄溢出来。

    “主人我在。”

    连容：“闳一，在吗？”

    小度：“主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闳一是指‘红色的衣服’吗？”

    这种智障般的理解，连容笑了一下，耐心地说：“是闳一……”

    解释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脑海里跳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闳一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