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

    第二日一早,萧行云来了。

    萧碧涛一听他爹来了,立马乐颠颠地去接人了,才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他就隔着老远儿挥手喊道:“爹!”

    等人一阵风地跑到跟前,萧行云佯装训斥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一点都不稳重。”

    他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容。

    萧行云身边还跟着两位长老,萧碧涛难得懂礼数地问好:“白长老,李长老。”

    多年未曾看到自家少主这般乖巧,两位长老一时有些不适应,年过半百的白长老感叹道:“一段时日不见,少主长进了很多。”

    知道这老头是在暗戳戳地笑话他从前不懂礼数,萧碧涛小孩脾气,有些生气地转过头去。

    见他这般孩子气,萧行云有些好笑,却还是关心道:“这段时日过的怎么样?在外面可有人欺负你?”

    萧碧涛摇摇头:“我是谁啊?堂堂南月派少主,谁人敢欺负我?”

    “那就好。”这段日子,萧行云虽然不在,却让石磊时时刻刻地看着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石磊都有传信给他,如今见他好好的,人还壮实了不少,这才放了下来。

    不怪他这么宝贝萧碧涛,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年幼丧母,他一个大老爷们这些年将他从一个小小的一个养大现如今,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要是他有什么事,他都怕没脸去地下见他母亲。

    几人朝着明镜台的方向走,一路边走边聊。

    “爹,你怎么来了?是门中出了什么事吗?”萧碧涛问道。

    听他张口没好话,萧行云作势要打他:“就不能盼点好吗”

    萧碧涛才不怕呢,还将头伸了过去,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爹真舍得打过他,纯粹是吓唬他罢了。

    见状,萧行云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你这小子,惯会顺杆爬,知道你爹舍不得打你,是吧?”

    萧碧涛笑嘻嘻道:“那是,爹最疼我了,怎么舍得打我?”

    “知道就好。”萧行云笑道:“我这次来呢,一是看看你这段日子都学了些什么,有没有给南月派丢人,二来是有事要跟谢掌门商量。”

    “什么事?”

    萧行云没打算将门内的糟心事说与他听,只是道:“一点小事,你先好好比试吧。”

    没见到沈清语,萧行云道:“怎么没见谢姑娘?”

    “距离今日比试还有一会儿,谢姑娘估计会和谢掌门一块来,待会儿在明镜台上就能看见了他们了。”

    见周围没什么人,萧行云将自己儿子拉过来低声问道:“你没得罪谢姑娘吧?”

    见自家老爹一脸心虚做贼的模样,萧碧涛有些摸不着头脑:“爹,你不是问错了吧?你问我有没有得罪谢掌门,我还能理解,可谢姑娘,我得不得罪的,有什么重要的吗?”

    萧行云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傻儿子,这位谢姑娘也是一位不能得罪的。

    前段时间,南月派门派出现了一些状况,他与门中长老都有些束手无策,于是上了一趟绝尘崖,在一位弟子手里看到了沈清语的画像。

    画卷泛黄,一看就是好几年前的了,上面的女子面容虽然稚嫩,但萧行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想到这事,萧行云感到一阵头疼,他何德何能,能让绝尘崖的少主做他儿子的保镖?这不是大材小用,瞎胡闹吗?

    还有那绝尘崖,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家少主明明就在聚缘书院,非得说人在闭关,多少有点毛病,害他平白无故得罪人都不知道。

    萧行云叹了口气,叮嘱道:“总之你对谢姑娘客气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得罪了她,你就回家跪祠堂,之后都别想出门了。”

    打是舍不得打的,但让他跪跪祠堂,萧行云还是舍得的。

    萧碧涛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下来,心想要得罪也早得罪完了,何况谢姑娘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呢。

    谢行止和沈清语果然是一块来的,二人在九思院一块用完早膳就顺道过来,因昨夜身份被戳破的事,谢行止那张嘴难得的闲了下来,弄得沈清语都有些不习惯,“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谢行止把玩着手里的佛珠,说道:“哪儿有?”

    沈清语转身瞧着他,半响,琢磨出了一点头绪,开口道:“你该不会是怕我跟你算账吧?”

    被戳中心思,谢行止有些心虚道:“怎么会?”

    说实话,他是真怕沈清语跟他算账,倒不是害怕他隐瞒身份骗她一事,而是他假死离开还连累了沈清语这件事,让他感到惴惴不安。

    关键是沈清语早在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顿时间也没有找他谈谈,越发让他心虚。

    似是看出他在强装,沈清语逼近道:“当真不是?”

    谢行止干笑道:“当然不是。”

    刚说完他就心虚,他默默想了想,主动认错跟被迫认错,究竟哪个容易得到谅解?

    想了一会儿,谢行止决定主动认错。

    他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沈清语的衣袖,试探着叫了声:“师姐?”

    沈清语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以前他在绝尘崖犯了错时,也是这样找她认错的。

    他当初的认错十有八九是装的,毕竟,仙门魔头谢行止怎么可能真的怕被门内弟子揍,来找她告状,他不找别人麻烦就是好的了。

    可偏偏沈清语很吃这一套,她垂眼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对他这幼稚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怎么?师弟这是打算坦白从宽吗?”

    谢行止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并不是很生气,心下一松,抓紧机会道:“阿语,我当初真不是故意诈死骗你的,我原本是打算寻个理由被赶下山的,谁知道那中间出了纰漏,变成了后面的样子。”

    说到后面,谢行止声音小了下去,当初要不是他出了岔子,沈清语也不会去炼狱阵,平白受了一身伤。

    沈清语淡淡道:“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偏偏跟偷引灵轴的人撞到了一块,还给人当了替罪羊。”

    谢行止一怔,阿语居然不怪他?

    后面他又转念一想,也是,阿语看着虽然冷冰冰的,实际上脾气好得很,他当初在绝尘崖胡闹,她也纵着他,甚少怪他。

    可一想到那个偷引灵轴的贼,谢行止就来气,眸中不自觉带了一些凶狠:“背后那人第一次没有得手,拿我当了替罪羊,后面得手了,又嫁祸到你身上,等找到他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思及此处,谢行止感到有些奇怪,“阿语,绝尘崖的护山结界已然不可小觑,劫生塔更是戒备森严,那人究竟是如何不动声色的越过结界,还能避开守卫,轻松盗得引灵轴的?”

    沈清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意外:“你说的这些,我很久之前就想过,绝尘崖戒备森严,想要无声无息地偷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看守的那些弟子也是死在绝尘崖的剑法之下,加上那段时间,绝尘崖并没有外客来访,偷盗之人多半是门中之人。”

    二人一边走在青石小道上,一边聊着。

    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沈清语不禁回眸看他。

    谢行止眸光深邃,盯着她姣好淡然的面容道:“所以,这才是你当初百口莫辩的原因吗?那些看守的弟子身手定然了得,却死在了绝尘崖的剑法之下,这人修为了得,你又恰好在场,所以那些人就将罪名按到了你头上,而你辩无可辩,是吗?”

    身旁风竹摇曳,在二人身上投下一片斑驳,沈清语静默良久,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这也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太不小心,陷入了别人的圈套,若我是局外人,以旁人的身份观看,也会将最大的嫌疑人落在我身上。”

    听她将过往伤痛这般云淡风轻地讲出来,谢行止心里不是滋味:“那你就不恨他们吗?”

    沈清语愣住,随后摇了摇头:“最开始的时候,也曾心生怨怼,也曾恨过,觉得不公,可后面我想通了,这世上不公之事如此多,他们并非局内人,我又岂能要求旁人无条件信我?”

    说完,她又轻声补了一句:“何况,我怪的从来不是这些。”

    谢行止松开了她的衣袖,顺着衣角拉过她的手,坚定又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旁人不信你,我信你。”

    他之前还在想,为什么绝尘崖的人来找她回去,阿语那般坚定的拒绝?

    现在,他找到原因了。

    不是因为同门对她的指责质疑,不是那些人冤枉了她,沈清语真正怪的,是亲近之人的不信任,是多年好友的背叛,是她奉为神明、视作亲人的师尊不信她……

    这才是她不愿意回绝尘崖的原因。

    见他眸光清亮,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沈清语觉得那些过往伤心事倏地就飘散不见了,连同心里那两分难过也消散干净。

    沈清语清冷的嗓音里面有了两分暖:“师弟,你为何这么信我?”

    谢行止低声笑道:“师姐刚才不是说要无条件的信任吗?我这难道不是吗?”

    内心似有一汪清泉涌入,甘甜清透,纯澈明亮,沈清语嘴角扬起:“师弟所言极是。”

    沈清语从前也会经常拉着谢行止走在苍梧山的石阶小道上,因此现如今被他拉着,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谢行止心思敏锐,见她不挣脱,又握紧了几分,沈清语的手有些冰凉,没有寻常女子的柔软,多了几分力道,皮肤细腻,指腹柔软,常年握剑的地方有着茧子,却并不粗糙。

    谢行止牵着她,不禁想到了她之前说的领罚受过,经过上次与顾欢的谈话,他就知道那丫头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他要是想知道,有的是办法,而且是最省事、最迅速的方法,他随便从沈清语身上哪一件东西便可以将她的过往知道的清清楚楚,并且能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谢行止不愿意这么做,他不愿意在沈清语不同意的情况下,随意去翻看她的过往,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谢行止终究没有问出口。

    二人在半路碰到了萧行云,看见萧行云时,沈清语有点意外,“萧掌门怎么亲自来了?”

    萧行云看了眼二人拉着的手,神色十分复杂,好在萧掌门见惯了大场面,即便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也不显:“我找谢掌门有点事,顺便来看看犬子,这段时日,犬子没给姑娘添麻烦吧?”

    沈清语正色道:“萧掌门哪里的话?令郎聪慧,这段时日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那就好。”听沈清语这么说,萧行云不禁松了一口气,绝尘崖的少主,还是不得罪的好。

    萧行云早就知道二人之前帮萧碧涛解围,并且出声维护他母亲,将北辰门的人赶下山的事,为此,他对着二人好好感谢了一番。

    他这趟来主要是找谢行止的,但奈何时间仓促,并未多聊,只是匆匆聊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一些琐事。

    萧行云在说话间,时不时的往二人牵着的手上瞟,看的次数多了,沈清语自然也能觉察出来,她看了眼二人亲昵牵着的手,总算明白了为何这几人看着她二人总是欲言又止,就连萧碧涛好几次想说话,都被身旁的人制止住了。

    沈清语连忙将手松开,还不忘悄悄瞪谢行止一眼。

    谢行止无辜地眨了眨眼。

    到了明镜台,早就等着的南月派弟子先是向许久未见的掌门行礼问好,等众人坐下后,扶风才悄悄问问萧碧涛:“少主,你们这么现在才来?”

    萧碧涛看了看上面坐着的谢行止,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沈清语,红着一张脸别扭道:“路上碰见了谢掌门他们,多聊了几句。”

    扶风点了点头,“那少主你怎么脸红了?”

    闻言,石磊也看了过来。他一早就带着众弟子晨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碧涛不是个能憋住话的,他很想大声吼一句:看人谈情说爱看红的!

    奈何几道灼灼目光盯着他,他只能强行压下,愤懑道:“没什么,天气太热了。”

    扶风看了看清爽的天气,正想再问,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石磊道:“别说话。”

    萧碧涛郁闷极了,难怪他之前就觉得谢行止对谢姑娘不一般,没想到她俩居然是那种关系?

    孤男寡女,暗度陈仓,颠鸾倒凤,不正当关系……

    萧碧涛将自己能想的骂人的词都恨恨想了一遍,才觉得好受些许。

    萧碧涛这段时日有用功修炼,又有沈清语在旁指点,在比试上轻轻松松就赢了,萧掌门高兴地合不拢嘴,要不是碍于掌门身份,他估计都快站起来拍手喝彩了。

    沈清语盯着台上比试的人,没往绝尘崖的方向看。可到了绝尘崖弟子与人比试时,她想不看都难。

    对于绝尘崖的实力,沈清语心里十分有数,如她所料,绝尘崖弟子场场皆胜。

    第三日是之前比试赢了的弟子进入提前设置好的猎妖境内,以猎到妖的数量多少决定胜负。

    谢行止看着猎妖境的入口,问道:“之前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傅言凉想到之前准备的东西,有些恶寒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万一绝尘崖的人发现问题找上来,你怎么处理?”

    谢行止毫不担心:“猎妖境内本就妖兽众多,碰上一两个厉害的,也是正常的,他们要是不敌,出了意外,那也是他们学艺不精,与我有何干系?”

    “你就不怕沈姑娘找你麻烦?”

    谢行止抱着手漫不经心道:“我没想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他们吃吃苦头,他们要是轻易死在那妖兽的手下,那他们也不配称是绝尘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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