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这是<列子·汤问>对归墟的记载，所有完整的世界里，都存在归墟，但是——”
卫曦面色大变，心神震惊之下，手上一时都无法操控灵舟。
“难道……”
林纤阿面色肃凝：“对，五州，并不是个完整的世界！”
“完整的世界，会被冠以大陆的后缀，比如，将五州分裂出来的……中土大陆！”
“而只有完整的大陆，才存在归墟！”
“他不光是划开归墟，他在助这个不成熟的世界变完整！”林纤阿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天谴……哪怕他是……也不能承受的，那代价太大了。”
“只有我过去……只要我过去……”
灵舟内一时无声。
卫曦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不断加速，这艘华川君送的灵舟简直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即将散架的声音。
在茫茫大海上疾驰两日，卫曦忽然发现前方海域异样，一股莫名的威压在她心头涌起。
她情不自禁的就想后退。
她心中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绪。
退，朝后退！
决不能留在这里！
“阿曦！阿曦！”
任朝的呼唤让她醒来，卫曦骇然看着前方。
这是一片很平静的大海。
海上无波无浪，水面反射着淡淡微光，景色绝美。
但这水看起来是黑色的。
卫曦知道，水深到一定程度，看起来才是黑的。
她不能也不敢再往前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到了正在举刀的季青河。
恐怖的威压压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呼吸仿佛都在此刻停滞。
但这恐怖威压对林纤阿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对方身形矫健，精准找到灵舟后门，小鹿一样一跃而下！
惊天一刀同时落下！
这一瞬间，好似盘古开天辟地。
五州内，天、地、日、月、星辰同时震颤，随后突破了千万前来的的运行规律，开始朝着更古朴的韵律自由自在运转。
她仿佛听到天地间某根锁链崩开的声音。
她仿佛听到人体间无数锁链崩开的声音。
她骇然看到，前方平静的大海被划出了一道墟沟。
滚滚海水，甚至无数雨云被墟沟吞没，海水坠入这条墟沟之后就再无动静，接着一股近乎无量的灵气从墟沟内涌出，就好像……是被这道墟沟吐出来的一样。
东州稀薄的灵气得到补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但与此同时，天空中突然生出一只眼睛。
无情无欲，无喜无悲，无心无求。
这是天道之眼，卫曦心中明悟。
她同样明白，这恐怖的天道之眼，是为了一个人而睁开。
她下意识看向持刀的季青河。
对方神色平静，好似并不为这恐怖巨眼而担心。
她再看向林纤阿。
对方正艰难地抵抗着墟沟恐怖吸力，哪怕如此艰难，她也在努力朝着季青河靠近。
此处方圆百里之内皆无人烟。
海兽早就被恐怖威压吓退。
卫曦能清晰听到林纤阿的声音。
她在喊——
“季青河！！！”
“季青河……你为什么……又是这样。”
季青河灵觉已被天道之眼屏蔽，一直等林纤阿来到近前，他才发现她。
他的浓眉重重蹙起。
他想呵斥一声“胡闹”。
但最终还是无奈朝前接应对方——盯着归墟可怕的吸力朝前来，对修为还没有回复的林纤阿来说太难了。
但他一动，天道之眼也跟着移动，原本平静的水面风起云涌，可怕的雷光仿佛就要直接劈下来。
他立刻停下脚步。
劈到他还好，毕竟他已做好了准备，但是……
他张开双臂，用无奈的、温柔的、缱绻的目光注视着林纤阿，最后——
拥她入怀。
卫曦坐在高空灵舟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默然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绝没有很久。
天道之眼突然眨眼，雷光霎那间闪烁，林纤阿所说的天谴来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雷光。
哪怕身为大宗师，卫曦在这雷光中甚至无法睁眼。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只有闪烁的雷光照耀。
卫曦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颜色的雷光。
白色、金色、紫色、甚至黑色，每一道雷光都让卫曦心惊胆战，也让五州发出哀嚎——作为一个不完整的世界，祂还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雷光，也许等归墟开后一纪、又或者是十纪后，祂才能承受吧。
近乎无穷无尽的雷霆从高空落下，疯狂倾泻了一盏茶功夫后，一切突然平息。
天地间再度恢复原样。
卫曦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运极目力，朝着二人先前的方向看去。
她骇然发现，因无数海水被雷光蒸发，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长达十丈的漩涡！
随着雷光消失，无数海水再度涌入漩涡，被硬生生斩开的归墟也开始吸纳海水，归墟上空，在东州上方蔓延将近一个月的雨云也被吞噬。
无穷无尽的雨云再度聚散，又再次被归墟吞噬，然后吞吐出大量灵气。
看这样子，东州这次爆发的灾难已解，只是——
人呢？？
卫曦急急驱动灵舟，朝前查看。
漩涡最中心，即将被海水淹没的地方，林纤阿一个人跪坐在那里，身上气势一点一点提高。
有金色沙尘从她手中逸散。
她愣愣地看着这些，茫然地伸出手，虚虚握住。
她什么都没握住。
剑宗是第一时间感受到灵气变化的。
他们惊讶地发现，灵气好像突然停止了流散，甚至还在一点一点提高。
而东州各地，人们很惊讶地发现，雨变小了。
虽然雨还没有停，但雨滴从灵米大小变成了稻米大小。
他们也总算能出门了，普通人不用担心被雨滴打得疼，修真者不用担心被雨滴消融掉身上灵气。
肆意的洪水不知流去了哪里，但城里的水位居然降低了，短短一天内，从一人高降到了小腿处。
除了高级修士，普通人总算能回家了。
哪怕死了很多人，哪怕还有水，但生活总要再过下去。
东州人和东州，在这一刻同时舔舐伤口。
剑宗是第一时间感受到灵气变化的。
他们惊讶地发现，灵气好像突然停止了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