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泛起鱼肚白时，凌府外站了三人。
凌父抬眸看着凌霜、凌司二人，随后视线又落在了凌霜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含着淡淡的担忧之色。
“霜儿，此次前去，你只当是一场历练便可，莫要做出伤着自己的事。”凌父对着凌霜说完这一句，便又移了视线，看向凌司时脸色稍凝，郑重说道，“司儿，你要照顾些妹妹，北凝那事，若没个十全把握，切勿动手。”
“父亲，霜儿知道。”
“凌司知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又是一句“珍重”。
这是凌霜第一次离家，还是去北凝这么遥远的地方，等上了马车，出了皇城时，心中不免有一些焦虑，但也不乏有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神往。
凌霜二人是在皇城外同冷翩燃会的和。
这一次外出，除了凌父，皇帝以及太子，再无他人知晓他们要赶往哪处，所为何事。
若是有人问起，也是拿外出为凌霜寻医治病来搪塞。
皇城内，谁人不晓，凌府的二小姐就是个靠着药过活的，这话搬出来，信服的力度也是极大的。
再者，冷翩燃同凌司交好是满城皆知的事，凌司同妹妹外出寻医，他自然是要上赶着掺和一脚。
等三人碰着面后，冷翩燃上了凌霜那一辆马车。
他来时，是纵马过来的。
马车一路向前赶去，等到了临近的一座城池方才停下。
凌霜三人纷纷下了马车，而马夫则是驾着马车回了皇城。
冷翩燃看到右前方的一家客栈，瞬间没了力气：“我们先去吃顿好的，乘了这么久的马车，我人都疲了。”
“嗯，行。”凌霜和凌司同时应了一声，心里也是万分赞同冷翩燃这一句话。
凌霜鲜少长时间乘这么久的马车，即便马车里的铺设百分万分的好，手脚也不由得一阵酸爽，恨不得原地伸展一下腰身，活络活络。
三人将东西都带在身上，进了客栈，还不等小二的过来招呼，冷翩燃就直接要了一间雅厢，又叫人备了一些招牌菜。
等小二将菜全部端上来，凌司才将要说的话道了出来：“此次北凝之行，我们三人皆是以江湖人士的身份前行，等吃完了饭，我们都要做些易容了。”
听这话，冷翩燃认同般点了点头，之前他和凌司外出，都是易了容的。
还都用了蛇缠藤，舞莲散这样的化名。
一想到这儿，冷翩燃微微一顿，不由得想到了他们当时为凌霜编造的一大堆东西。
凌司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因而看向凌霜的时候，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耳根。
早知有今日这一遭，他们二人定不会这样乱编乱造。
芳龄十七，七岁孩童模样，性子极为孤僻。
脸部右侧布满红色的纹路。
轻功了得。
一手的炼毒本领。
除了最后一条还算是较为贴合，其他的，简直就是胡诌乱扯，实在是不干人事。
看着凌司和冷翩燃都是一副尴尬的模样，凌霜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过往记忆一一浮现于脑海，脸色变得极差。
“先吃饭吧。”凌霜率先开了口，眼下她是真的饿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同他们计较这些。
更何况，就“轻功了得”这一条，还是她自己叫他们加的。
听他们讲了那么多江湖趣事，凌霜自是十分神往的，因此，在得知凌司二人在外为她编织一个身份时，凌霜主动开口添了这一条，为地藏花又添了一条莫须有的看家本领。
凌霜自认是没什么脸皮同他们计较。
等吃完了饭，凌司将他那一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的易容工具来。
片刻后，凌霜右脸侧的红色纹路宛若半副鬼面，从额间直至下巴，将两边的脸对半分开。
左眼底下，还添了几颗竖着的红点，宛若血泪划过后，留下的痕迹。
她肤色本是皙白，现如今倒是要比原来的黑上一些。
凌霜看着铜镜里照映出来的自己，心想，父亲来了都不见得能认出她来。
凌司说，这些染料都是能碰水的，只有用特定的药水才能擦净，一想到这儿，凌霜本就不美妙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看来，她要顶着这副鬼模样好一阵子了。
凌霜有些委屈的努了努嘴，偏头看了一眼凌司和冷翩燃的妆容。
这一看，心里头的那股无名火像是被浇了一大碗油，火势顿时大了起来。
“你们的为什么这般好看。”凌霜的声音大了几分，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
凌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是额间多了一株莲花样的额纹，右眼底下有一株要小上一些的莲花，颜色皆是银白。
像是要对应上蛇缠藤这一化名，冷翩燃的额间至鼻翼处有一个小型的似蛇非蛇，似藤非藤的纹路，颜色为暗绿。
二人的纹路皆只是一小处，非但不好看，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为二人增添了另一番韵味。
这叫凌霜看了，如何不气。
凌司二人看着一脸委屈的凌霜，讪笑两声，没有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当时他们也是没有想到，今后会有一天，凌霜会同他们一起外出，要是早知有今日这一遭，他们一定会为凌霜弄一个貌似天仙的身份出来。
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霜儿，你若不想看，就将这帷帽戴上吧。”凌司将白色的帷帽拿出，放于桌上，怕凌霜误会，又急忙补上一句，“我和翩燃也会戴上这半脸面具，霜儿要是也想戴上一副也是可行的。”
凌霜偏头看了一眼面具，是遮住脸的上部分，大概到鼻翼处。
她想了想自己戴上去会是哪副模样后，不禁打了个哆嗦，直摇头拒绝凌司后面的提议，拿起了帷帽戴上。
见状，凌司和冷翩燃也拿起半脸面具戴上。
“不过轻功和七岁孩童模样，若是他人问起，我们该怎么回他们？”凌霜将这一难点提出，要趁早想出一个回话的法子才好。
“就说你身上的毒早已解去，这脸上的纹路看着看着早就习惯了，便留了下来。”
凌司停顿了一下，手摩挲了几下下巴，再次开口：“至于轻功，总不会有人上赶着要同你比谁的轻功好吧，到时候再说吧，且随机应变些。”
虽不认同凌司前半句话，但凌霜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没再去纠结。
待一切都打理好，三人结了账，从客栈的后门离开，同商人买了一辆马车。
凌司和冷翩燃交换着驾车离开了这座城池。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马车的速度也因此放慢了不少。
眼下是冷翩燃驾车，他望了一眼天色，又偏头四处看了看，对着里头的人大声说道：“天快要黑了，前方有一户人家，我们过去问问，看看那一户人家能否愿意借我们住一宿吧。”
“嗯，行。”凌司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听到这话，冷翩燃寻了一处地方将马车停下，凌司掀开车帘从里头走了出来，后头紧跟着凌霜。
三人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凌霜上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一个约莫年过六旬的婆婆为他们开了一扇门。
“婆婆，现天色渐晚，我们三人能否在您家借宿一晚？”凌霜抬眸隔着帷帽看着婆婆的眼睛，温声说道。
倒不是她不愿意掀开帷帽，只是怕到时候吓着了婆婆。
婆婆看着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模样，但这也是禁不住吓得。
婆婆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见他们这副装扮，心中有些不安，本是想开口拒绝，但一想这天也确实是黑了，这周边也只有她这一户，要是不答应，他们应当是要睡在外头了。
这样一想，婆婆将本要拒绝的话吞咽下肚，又重新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后将剩下的半边门拉开。
“你们进来吧。”她说道。
“谢谢婆婆。”三人齐声道谢，跟着婆婆走了进去，走在最后头的凌司帮忙关上了门。
“我这儿只剩两间空房，也没什么人来住，到还算是整洁，你们就将就着些吧。”婆婆边说边带着他们朝空房走去。
两间空房临近 ，倒是方便了他们。
“不打紧的。”凌霜出声回她，随后很感激地同婆婆说道，“这一次真的是太感谢婆婆了，要不是婆婆愿意让我们住一晚，我们仨怕是要睡外头了。”
凌霜自是知道他们这一身有多唬人，也是婆婆人好，要不然他们真要睡马车了。
谢过婆婆后，三人进了房间。
凌霜的是左侧那一间，凌司和冷翩燃则是同住一屋。
凌霜一进屋子就将帷帽摘下，视野瞬间开阔了许多。
随后又是一顿打理，还不等凌霜去找凌司二人，婆婆的声音就又从外头传了进来。
“晚饭备好了，你们过来填一下肚子吧。”
听着婆婆的话，凌霜的手微微一顿，看了一眼摘下的帷帽，随后就又从包裹里头拿出凌司为她备好的面具。
这面具一戴，刚好把右侧可怖的纹路遮去，看着倒是没有之前那般骇人。
做完这些后，凌霜从里屋走了出来，刚好另外两人也出来了。
三人视线撞在一处，随后又别开，看向还在等着他们的婆婆，诚恳地道了一句：“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