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言从数码店拿回已经修理好的，谈远山的手机，想要从中找出一些，关于他身份的线索。
她知道他的屏幕锁，解锁后，她先是翻了翻两个日常社交软件。
但因为手机修理后，已经没有聊天记录，看了他的朋友圈，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动态。
她想了想，又点开相册查看了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李姝言用力向后一仰，躺倒在床上。
他的手机上也就那几个大众常用软件，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她叹了口气，想着老干部风格的人使用手机时，通常都是打电话居多，便去查看了一下他的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没什么异常，但他的黑名单倒是有点古怪。
黑名单拦截中只有一个号码的拦截记录。
他只拉黑了一个号码。
李姝言点开号码查看，发现这通号码在车祸发生的前两天，还给谈远山打过电话，只不过被拦截了。
再往下翻，就是正常的通话记录了，应该是没被拉黑之前的。
两人通话的次数并不多，通话时长也很短。
只不过每段通话之间相隔的时间很长，最长的甚至隔了快两年。
这就表明，两人应该是很早就认识了，但是关系并不熟稔，类似于幼时的邻居，念书时的同学之类的。
等等，同学？
李姝言福至心灵。
她迅速翻了个身，摸到床头自己的手机后，点开通话记录。
费了好大力气找出一串不经常出现的号码，与谈远山手机上黑名单号码进行对照。
她在心中默念，1，8，1，6，2，5……
全对上了，她惊讶地盯着那串数字，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号码眼熟。
号码的主人，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凌宇。
李姝言又点开信息栏，查找是否留有凌宇发来的短信。
果不其然，被她找到了两条，分别是凌宇发来的，和谈远山发出的。
凌宇那条短信发来的时间，与两人最后一通电话的日期一致，都是车祸发生的两天前。
内容是:我要是你，就抱紧女朋友的大腿，老老实实做好金龟婿，少去管那些不该管的事。
字字句句都是对收件人的鄙夷。
李姝言忍不住皱了皱眉，接着去看同天隔了一小时后，谈远山回给对方的那条。
内容是: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是否自首，争取减刑机会。
是否自首。
看到这四个字时，李姝言浑身一震，立刻抓住了重点。
凌宇一定是做了什么触犯法律的事，被谈远山发现了。
而且谈远山能够丝毫不怕打草惊蛇，去给凌宇下达最后通碟，应该是已经收集好了证据。
劝他自首，也是像短信中所说的那样，希望他争取减刑。
两天，怎么会那么巧，谈远山就是在两天期限的最后出了车祸。
难道，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凌宇的蓄意为之？
李姝言手指跳动，她急切地在谈远山手机里，翻找与凌宇有关的一切。
但可惜的是，除了之前发现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外，再无其他线索。
谈远山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她居然在车祸发生一个多月后才发现这件事。
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了，证据。
只要找到谈远山生前收集好的凌宇的犯罪证据，就能顺势拉出这一切，将凌宇绳之以法！
谈远山肯定把证据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只待有人把它找出。
-
清晨，阳光正好。
医生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数字，“体温正常，一会儿办理出院手续，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不过。”他转身对着坐在病床旁边的周娜，煞有介事地说。
“病人身体素质不太好，要注意作息和饮食规律，家属记得监督，这次是送来的及时，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医生离开后，一直闷声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开口，“娜娜，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周娜眼都没抬，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样。
“安心睡你的吧，我已经请好假了。”
“请假了？”
李姝言支起上半身看向她，“要不你还是回去上班吧，你刚才也听到了，医生说我没什么事。”
周娜没说话，把兑好的温水放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转身又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
水的温度调配的刚刚好，既可以捧在手里暖手，喝到嘴里也不会烫人。
李姝言见她不回答自己，只能捧起纸杯喝水缓解尴尬，她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时不时瞟向椅子的方向。
她应该正在刷短视频，食指在屏幕上时不时地滑动几下，有的时候会忍不住笑出两声。
屋内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断断续续的喝水声和偶尔的笑声。
气氛一度凝滞。
“娜娜，你还是…”李姝言斟酌着开口。
只这一句，让周娜彻底忍不下去了。
她现在一看见自己好朋友，那副瘦成没二两肉的骨头架子，只觉得怒火丛生。
“说实话，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听见自己终于怒气冲冲道，“哄我走，我走以后呢？你继续不吃不喝地去搜集那些证据和资料？”
事到如今，她对好朋友如此不珍惜自己身体行为的态度，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是不解。
“我想你应该知道啊，谈远山以命换命救下你，绝对不是为了让你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搜寻凌宇的犯罪证据，你明明知道，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他做了坏事是一定会把痕迹抹干净的，凭你一个人根本找不出什么。”
“而且警方明确说过了，他们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安静静等待就好了。”
“还有，你想过吗，谈远山明明早就找出了证据，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什么也没说，这就说明他在保护你，他不想你淌这趟浑水。”
“可是凌宇害死了他！”
李姝言字字噙血般不甘道，“谈远山死了，他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在我身边，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害死他的人逍遥法外吗？”
“你说的对，以命换命，我才是应该死掉的那个人，可我却活下来了，我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
如果说此前，周娜一直不理解李姝言执着于找出凌宇犯罪证据的原因，那么到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李姝言心底不能宽恕的人，除了凌宇，还有她自己。
她比谁都更深切地知道，谈远山是为了救她才死去的。
所以她固执地认为，她比谁都应该更努力地活下去。
因为她的生命，是最爱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可是她荒芜的心中，却又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痛苦让她不得不找出一个发泄口。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买通追尾司机撞车，事后还故意拖延，导致谈远山错过最佳抢救时间的凌宇。
她只能把那些悲痛和绝望，全部讨伐在凌宇身上。
她没有办法，她被困在那场夺走爱人生命的车祸中了。
-
“在这里。”
男人钻到办公桌下，蹲着身子，将贴于桌子反面的档案袋撕了下来。
他打开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拿出翻看。
“怎么样，”李姝言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不由得紧张问道，“是证据吗？”
自从她一周前在谈远山的手机里，看到凌宇的短信后，每夜都会失眠。
每晚都在思考谈远山会把证据放在哪里。
直到昨晚，她如往常举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因为没有聊天记录，所以前几次，她都没有仔细翻过谈远山的社交软件。
但这回，她把其它软件翻了个遍，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就点开了只看过两眼的社交软件。
在她翻看联系人时，划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谈远山给这位联系人的备注是，桌下。
李姝言此前带有困意的大脑，迅速清醒了几分。
谈远山给所有联系人的备注都是全名。
就连她，也是被板板正正打上了姝言二字。
他不是会备注诙谐昵称的人。
所以这个桌下，应该是有什么其它含义。
她点开备注为桌下的联系人。
想通过对方的朋友圈来判定身份。
点开后却看到，他已经设置了三天可见的权限，且三天之内没有任何动态。
无奈，她只好去看他的头像和网名，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些许头绪。
他的头像是一张书法作品，上面是毛笔字写的:宁静致远。
爱好书法？
她去看他的网名，好像是大写的名字缩写，XL。
X，许?夏?谢?向?
向…
李姝言停顿了一下，再去看这人的头像，点开然后放大左下角的位置。
书法没有署名，只在左侧写了年份，还有一枚落款章印。
她将章印放至画面中最大程度。
虽然像素模糊，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了那章印中的其中一个字。
是小篆体的“向”字。
如果是姓向，那这位联系人大概率是，谈远山所在刑侦支队的向副支队长。
猜测到这里，李姝言瞬时茅塞顿开。
那么，所谓的“桌下”，就应该是与工作相关的内容。
可能是把什么资料放在了桌子下面。
或许是谈远山发生车祸时，想要将这个重要物件所藏位置，发给向副队，但因为意识模糊不清醒，错误操作成了备注。
“是证据。”向副队肯定道。
入职十数年，他也直面了不少生死，但每当有战友牺牲，他还是无法做到自如面对。
虽然谈远山的死不能算做因公殉职，却也同样叫人愤慨。
他一脸惋惜地苦笑，“就知道这小子狡猾，不藏在自己桌下，反而藏在我这儿。”
李姝言在这样的情景下，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她朝向面前的男人，郑重地说。
“向警官，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