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那日饭局过后,生活如常进行。

    沈将领着汪以岚去办了身份证,费了一番周折,好在最终是办下来了。汪以岚正式在这个世界有了身份,摆脱了黑户。

    是值得开心的事,因为至少不用担心某一天汪以岚会被抓走。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孟扶光周一至周五在上课,偶尔会因为论文和汇报焦头烂额。拿着平板看论文,能从桌前看到沙发上,看得那叫个东倒西歪、四仰八叉。

    要是问她家中多了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话……很奇妙。

    以前独居,除了做饭,孟扶光事事亲力亲为。可她本人并不算什么勤快人,拖延症又极为严重,所以家里经常在非常乱和非常整洁之间来回跳跃。

    现在。

    不仅家里看上去好多了,而且对于孟扶光自己,饿了可以喊汪以岚做饭,渴了可以喊汪以岚倒水,热了可以喊汪以岚开空调。

    使唤人真的会上瘾。汪以岚也愿意去宠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汪以岚在看到佩剑上镌刻的那行小字后,心境似乎正在产生微妙的变化。

    有时孟扶光会故意调戏汪以岚,将他惹得恼羞成怒,却因嘴笨,说不出来反击的话,只得怏怏离开。

    借口都一样,说是口渴。

    不过她没见过几次真的去喝水罢了。

    空荡荡的家中,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热闹起来。

    周末空闲的时候会带着汪以岚到处走走,教他如何融入现代的人类社会。汪以岚超乎寻常的学习能力让孟扶光叹为观止,不止一次地发出由衷的赞叹——“人比人气死人。”

    说起汪以岚的那柄佩剑。

    孟扶光专门找人定做了一套放它的剑架,摆在壁挂电视下方的电视柜上,有些落灰。

    没办法,这可是开了刃的真材实料,属于管制刀具,当然不能随便往街上带,孟扶光可不想蹲局子。

    许许多多的日常,构成了流动的时间。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前走。

    有些不可言说的事物,正在生根发芽。

    B市的夏天到了。

    炎热的夏季到了,意味着学期也进入了末尾。

    期末周开启。

    孟扶光是非常典型的文科研究生,期末的多数课程都以论文结课。看上去比考试好点,但没有好太多。

    每门课老师留的期末小论文的字数都是四千字往上,有些和创作类有关的课更有一万字往上版本和两万字往上版本以供选择*。

    一股脑地留下来,孟扶光看着大几万的期末作业,在公寓的电脑前,无尽哀嚎。

    “救命啊!谋杀啊!这么多的作业,我到底怎么编出来啊!”

    这是孟扶光早上睁眼、洗漱、吃早饭,然后准备写作业,坐下之时固定会说的一句话。

    汪以岚习以为常,他都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抓耳挠腮,写两笔。实在写不下去,哀嚎,再写两笔。觉得写得像屎,删除,放弃挣扎,躺到沙发上摆烂。

    这种情况持续至期末周结束,孟扶光紧赶慢赶,在各门课的最后截止时间前,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了。

    写得很烂的烂东西。

    交出去后,孟扶光对着自己的文档疯狂忏悔。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了凑够字数,到底写了多少页的水词。

    罪过,罪过。

    兴许是长期高强度的学习让身体形成了记忆,在所有事情都完成的第一天夜晚,本应好好休息放松的孟扶光罕见地失眠了。

    盖着被子热,不盖被子冷,反正是怎么睡都睡不着。

    躺在床上盯了许久的天花板,孟扶光突发奇想,打算做个旅游攻略,趁着暑假没什么事的时候,带汪以岚去游历。

    以前孟扶光惋惜他的灵魂被困于游戏世界,纵有如此的想法,却没有办法实行。

    眼下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个机会不是很好吗?

    孟扶光从卧室出来,来到客厅,发现汪以岚也醒着。

    汪以岚依靠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正看着城市的夜色。孟扶光的公寓楼层高,处于繁华地带,楼前没什么遮挡,能一望到远处的大厦。

    夜中点点灯火交相辉映,景色独好。

    她很喜欢在空闲的夜中开一瓶自己的存酒,香槟或是起泡,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倒在香槟杯中,边喝边望风,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此刻。

    “怎么不睡?”

    出神的汪以岚被孟扶光的声音吓了一跳。

    “刚刚做了噩梦。”他说,“醒来以后就睡不着了。”

    孟扶光打开冰箱,拿出镇好的起泡酒,“砰”的一声打开木塞,倒了两杯。

    “喝点?”

    她走到窗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汪以岚。

    “这是……”

    “酒。”孟扶光回答,“不过和你以前喝的不是一个种类,尝尝。”

    汪以岚举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随即皱眉道:“好辣,不是酒,是别的什么,酒是甜的。”

    “那是气泡。”

    “这里酒的种类很多,口感各不相同,都很丰富,有机会都领你尝尝。”

    现代人类丰富的生活,她都想领着汪以岚去感受一遍。

    “你常常做梦吗?”

    “是。”

    “都会梦到些什么?”

    汪以岚沉默了一瞬。

    “很多,而且并不连贯。大多数是从前记忆的片段,与你有关。我总觉得很重要,应该要记起,但越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它们会在我的脑海中出现,然后转瞬即逝。”

    “我睡得并不熟,夜里因梦醒来,便会看看外面。”

    他睡眠不好,时常做梦,梦中景色光怪陆离。

    孟扶光还是第一次听汪以岚说。

    她睡眠质量太好,一觉到天明,都不怎么起夜,自然是看不见汪以岚的。

    “那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能说说吗?”

    汪以岚的视线由窗外转自孟扶光的身上,盯着她的脸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梦到,你死在了我的面前。”

    听罢,孟扶光愣住了,握着酒杯的手指,捏到发白。

    她没有想过,汪以岚会最先想起这段记忆。

    “梦里你不是如今的样貌,”他继续说,“有人要杀你,你不想我牵扯其中,一掌将我拍飞,我拼命地往回赶,还是来不及,最终怀里抱着的,是你的尸体。”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好嘛,记忆在复苏是没错,到关键的地方卡壳,没想起来。

    “那只是梦,梦是假的,”孟扶光安慰道,“你看,睁眼以后,我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嘛!”

    汪以岚明白。可心里难过。

    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真的发生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我许过愿。”

    孟扶光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愿望?”

    “见到你。”

    而今愿望实现,她没什么怨言,忘记也好,记得也罢,至少汪以岚正站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内,不用再隔着冰冷的屏幕说话。

    “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汪以岚神态落寞,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哀伤,但孟扶光仍然能够感受的到。

    “没关系,就当是新的人生,新的生活。”

    我们相遇,会有新的故事。

    她们聊了很多,一整瓶的酒很快见底。

    汪以岚没什么反应,以前更烈的酒都喝过,这点儿酒,不至于醉去。

    反倒是孟扶光。

    她喜欢喝酒,但是酒量不好,此刻微醺,盘坐在窗边的地垫上,仰头望月,微眯着双眼,有些迷离。

    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孟扶光的脸上。

    有人得见,片刻恍惚,思绪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以岚,你,心理压力别太大,”孟扶光把汪以岚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那些事情,不重要。”

    “想不想得起来,我不在乎。”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说完,孟扶光双手捧着汪以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在他右脸脸颊上落下重重一吻。

    亲出了好大的声响。

    “你!”

    汪以岚被孟扶光突如其来的攻势惊到,瞪大了双眼,语言系统被生生剥离,心脏在胸腔中,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在跳动。

    以前在生死之间游走时,也没有如此。

    “真好看!”孟扶光由衷地夸赞道,“我看人的眼光真好!”

    他扶着孟扶光的双臂,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以免她被磕碰到哪里。听见孟扶光的话,没忍住,无奈地笑笑。

    “也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孟扶光嘻嘻一笑:“都夸,都夸。”

    杯中还剩最后一口,孟扶光一饮而尽,转头发现汪以岚的杯中还剩下一些,作势要抢过来也喝掉。

    幸亏汪以岚眼疾手快,不仅没让孟扶光抢到,还保住她身边摇摇欲坠,要跌倒的高脚杯。

    “别喝了,你有些醉了。”他从地上站起来,俯身对依旧坐在地上的孟扶光说,“你坐在这里乖一点,我去洗杯子。”

    孟扶光点头:“去吧去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汪以岚放心地去厨房洗杯子。盛酒的高脚杯并不难洗,很快,他就将拭干水的杯子放回架子上。

    转身时,孟扶光轻轻撞进了他的怀抱中,双臂自腰间穿过,然后向上移动了些许,最终搂在了宽厚的后背上。

    她的脸贴在汪以岚的胸膛上,浅浅蹭了两下。

    “身材很好,抱一下。”孟扶光贴在汪以岚的身上,说话的震动两人都能感受到,“你都不知道我馋了有多久!”

    汪以岚是第一次被孟扶光抱着。

    在他的怀里,孟扶光小小的一只。夏季衣物不多,汪以岚甚至能感受到她胸腔因呼吸带来的起伏。

    不知该如何做的汪以岚,僵硬地站在厨房的水池前,双臂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良久,他才试探着用一只手环住孟扶光,另一只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似有所感的孟扶光在汪以岚的怀中抬起头:“走啦走啦,我困了,和我一起睡觉!”

    “不行哦。”汪以岚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还……没到时候。”他抱起孟扶光,往卧室走,“你睡,我会在你身边的。”

    推开卧室的门,汪以岚把孟扶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卧室里也有一处和客厅同样朝向的落地窗,窗明几净,外面是同一片景色,同一个天空。

    同一轮月。

    孟扶光没有直接睡去。

    “你离去的那天,月如今夜。”她说,“与其说是我在开导你,不如说是我们互为对方。”

    今夜万里无云,月色好,却是残月,一如当日分别。

    然而。

    在这片月色下离去的人,最终会在这片月色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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