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舒小玄第一次意识到作为妖的绝望。
捉妖师一定不是人类,否则怎么会这么可怕。
连掉悬崖了,都能这么快爬上来。
那只手的力气实在太大,她觉得自己的脚踝马上就要被折断。
可就算是用尽力气挣扎,她仍然没有办法摆脱那只手。
甚至,环山翁已经快要爬上来了。
他一旦上来,自己的小命怕是彻底不保了。
就在舒小玄开始思考,若是舍了这条腿,还能不能再长出来的时候,一道红光闪过。
只听得那环山翁一声哀嚎,整个人再次坠入了山崖。
只是留着那只被灵力斩断的手,还死死拽着舒小玄的脚踝。
她望着那只断手,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没事……吧……”
耳畔似乎有什么人在对她说话,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其实很害怕睡觉,因为现在一旦睡着,她就很有可能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
绝大部分的梦中,她都在四处躲避那位上神,但怎么都躲不掉。
只要被他找到她,她都会再一次看到李管事和李一跃被残忍杀害的画面。
“若是不曾认识你就好了。”李管事总会哀怨地看着自己。
的确,若是没有她,他和小鲤鱼或许根本不用离开离上宫。
他们或许早就已经回到族中,顺利地跃过了龙门,飞身成仙。
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成为一捧灰,消散在天地之间。
偶尔她会梦到自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在血腥的战场上,与敌人厮杀。
最后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每一次,她都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痛苦不已。
而这一次,她又梦到了离轩。
上神还是一袭白衣,俊朗的脸上沾满鲜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
“不!”
舒小玄猛然坐起,脑袋撞上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惨叫一声,又倒回了床上。
她还没有时间晕乎,一个翻身跳下床榻,伸手就抓住了身旁之人的脖颈。
被她抓住的家伙,拍着她的手,挣扎得没有什么力气。
她这才看向被自己掐住脖颈的人,这是……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子走入房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你快放下安仔,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舒小玄被这一嗓子喊得有些心虚,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一些,但是还没有完全放开。
来者是个壮硕的男子,高得有些离谱,都快九尺了。
五官相当深邃,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什么波澜,却又仿佛可以将人看穿。
而被她抓在手中的是个小男孩。
大概四、五岁的模样,脸上肉乎乎的,颇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只是那一双有绿色的眼眸,证明这孩子并非寻常孩童。
他额头上肿了一块,她方才撞上的,应该就是他的脑袋。
舒小玄心中升起一丝愧疚,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下。
“小姑娘,你别怕,”男孩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那捉妖师已经死了,不会再威胁你了。”
原来那怪物一样的捉妖师真的死了啊,那么她是可以放心下来了……
不对,这小孩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怎么看他都比自己小多了,竟然还叫自己小姑娘。
难道这家伙也像电视剧、小说里面那些一样,因为练功出了岔子,或者是受了伤,才会变成小孩模样?
见她疑惑看着自己,那孩子继续说道:“放心,有咱们在,没有捉妖师再敢欺负你……哎哟!叔叔,你干嘛又打我?”
男子面无表情地将那孩子拎了过去,警惕地看向舒小玄:“既然醒了,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赶紧离开吧。”
“叔叔!”小孩着急,保住他的腿,“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吓傻了,还伤到了头,咱们不能这么把她赶出去啊!”
“……”舒小玄张了张口,终究对着这张稚嫩的脸骂不出口。
“她一定遭遇了捉妖师,与家人走散了,多可怜啊。”
男子抬眼看她,没有看出这小灵龟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
“而且叔叔,你看她现在灵力匮乏,离开这里定是会被其他捉妖师捉了去,咱可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思索片刻,男子终于开口:“留下可以,你来负责。”
说完,就转身离开。
小男孩欢快地应着,把他送出了门外。
折返回来的时候,见舒小玄正望着自己的脚踝,眉头都快打结了。
“不用太过在意,那只手我帮你扔掉了。”坐到床边,他笑着看着小灵龟,“那家伙抓得还真紧,可是费了我一番力气。”
一想到之前那断手,舒小玄就是一阵恶寒。
“谢了。”她勉强道了一声谢,不愿再聊这个话题。
看得出来她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害怕,小孩很贴心地提出,带她出去走走,顺便了解一下这个营地。
“营地?”舒小玄虽有疑惑,还是跟着他走出了简陋的房间。
小男孩甚是得意地向她介绍了他们所在之处,并且热情地自我介绍。
望着他因为兴奋都红扑扑的小肉脸,舒小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叫做祈安的孩子,竟然会比自己大一百岁。
难怪当时李管事说,放眼三界……
想起此前之事,她又是一阵鼻酸。
揉了揉眼睛,专心地听祈安介绍营地的相关情况。
他们此时所在之处离轻州城三十里外的一处荒村,是这群自称浮生族的妖族的临时营地。
方才那个男子是他们的首领,也是祈安的叔叔,叫做祈劲。
就是叔侄俩,从环山翁手中救下了自己,并把她带回了营地。
“怎么样?”祈安眨着眼睛,“我们这里很棒吧?”
“嗯,谢谢你们。”
舒小玄忍住想要捏他脸的冲动,再次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小可爱,实际上是三百多岁的老家伙。
不过说来也奇怪,都三百多岁了,修为也比自己高不少,这家伙怎么还是这稚嫩模样?
所以其实长得老的是自己?
“我想知道,我现在这个年纪,在妖族,算是成年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有些害怕得到不想知道的答案。
若是超过三百岁的祈安只相当于凡人四、五岁的话,那么自己岂不是只是个两岁的小屁孩?
两岁稚童行走在外,的确容易被人当做煲仔饭,一口吃掉。
“还真是被吓傻了?”小孩摇了摇头,“能化为人形,就成年了啊,只是样貌要到结丹后才张开。”
“这样啊……”
“所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不出百年,我也会变成跟我叔叔一样的美男子!”
舒小玄回想了一下祈劲的样貌,帅还是帅的,但是跟美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他们萍生族的审美,与自己相差比较远。
祈安走到她面前,示意她蹲下。
救命恩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不会拒绝,只是有些莫名忐忑,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用力拍了拍她的肩,祈安脸有些红:“小玄你就放心地跟着咱们,我会保护你的。聘礼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准备好。”
“啊?”舒小玄只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雷劈了,脑子一片空白。
她人生,不对,龟生的第一次告白,竟然来自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
这冲击也有些太大了。
她的确是要报恩,但是不能以身相许啊。
而且她也不能长时间跟着他们,一旦被那上神找到,势必连累他们。
“祈首领说得没错,我还是尽快离开吧。”舒小玄拱了拱手,就准备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她就是一阵眩晕。
望着祈安担忧的脸,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灵力本就不济,还被捉妖师所伤,又受了不小的惊吓,需要休息。”
“嗯……”
“聘礼一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舒小玄扶额,这家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话。
她自问绝对没有主角光环,否则也不会莫名穿越这里来,成为了黑化上神的白月光替身,更不会吃了那么多苦。
所以这次又是闹哪出。
正想着,一旁聚过来几个妖。
“安仔又向小姑娘求婚了这都是第几个了?”
“我说,安仔啊,你别每次一看到比你小的小姑娘,就说这些话,看把人家姑娘吓得。”
“是啊,咱们营地一直没有小妖加入,都是被你吓跑的。”
虽然被众妖围观有些不太适应,舒小玄却是放下心来。
他不是真心的就好。
看来相由心生,这小孩子的长相,反应的是他幼稚的内心。
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但是他能不能让这些凑得越来越近的妖离远一点。
被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真的不适应,仿佛她是动物园的猴子。
“这小灵龟才是筑基初阶,竟然能让那环山翁使出拿手绝活,太神奇了。”
“是啊,这个小家伙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怎么从那讨厌的捉妖师手中逃脱?”
“听说那环山翁可是被他气得在管道上大杀四方,还砸了轻州城的门。”
“小灵龟,快给我展示一下你能搞定环山翁的实力!”
舒小玄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四处找寻祈安,想让他帮自己脱身。
但是那个小短腿早就被众妖挤了出去,帮不上忙。
她下定决心,她要马上、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