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停歇的雨终于在日出时终止，灰沉不见光的天积着厚重的云。
顺着疗养院的外部监控，那段时间怪异的人只有那个警察，以及恰巧一闪而过的黑影。
“最近有学生看到他来找金老师，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
调查了近期访问的校主任回答，
“他们好像认识。”
不虞的神情衬得他脸上皱纹可怖，
“尽给我们学校添乱。”
“不听话的人，该受到惩罚。”
校主任语气听不出喜怒，挂掉了疗养院的通讯。
办公室里加湿器白雾柔缭，玻璃壶里的水滚了，烫了茶静置案上，针状叶片悠悠转动。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
“先避避风头。”
郑号锡无奈道，一打开手机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南俊的脸无处不在。
这是谁的手笔，这么舍得下本。
金南俊面色是未褪尽的虚弱红晕，苍白的下巴尖向上双唇紧抿，眸光颓气，
“……果然是他们。”
“我的手机被没收了，估计宿舍也难逃一劫。”
郑号锡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
“好在关键的资料你拿过来放在了我这里。”
金南俊低头翻阅原主写的文件，
“要保留好作为有利的数据。”
倦意涌上大脑皮层，郑号锡向前趴在桌子上，
“我我先眯一会，下午去跟仝晴。”
——然而就是这一眯，事情就不可控了。
————
宁风今天穿的是背带裤，姨母家还留着天天很多衣服，看来姨母和天天母亲关系很亲近。
姨母从大清早情绪就有些异常，呆呆看着电视不说话，闷头掉眼泪。
不知道是在吐槽狗血剧里你生我死的剧情还是怎么，口齿不清，
“傻啊……太傻了。”
新蕊路过看了一眼，《俺娘田小草》，顿时沉默无言。
吃过早饭七点二十出门，姨母骑着电动车载着她俩到梅山大学，到门口时，刚好七点四十五分。
“天天乖啊，姨母后天就是月休了，到时候带你去雁湖公园玩。”
……
第一堂课是在大课室，两人走在楼梯间，踏上最后一节阶梯时，新蕊骤然变了脸色。她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张老师今天有事，我来代课。——郭老师」
她停下了脚步，拦住宁风，语气隐藏着冷意，“天天，你去奶茶店等我吧。”
直觉告诉宁风不太对劲，但她依旧平和地应下:
「好，我们中午去吃馄饨吧。」
她转身下楼，新蕊叫住了她，宁风抬头看见一双隐忍的眼睛。
新蕊想起来天天不是寻常人，有些犹豫，
“如果……十一点没等到我，你就回家。”
宁风问，
「需要我陪你吗？」
“……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新蕊语气有些艰难。
「终归我都会见到的，不用怕。」
宁风看出了新蕊的恐惧与厌恶，她率先伸手拉住了新蕊，目光纯然。
慌乱的心跳在宁风的注视下渐渐恢复平静，莫名的勇气逆上大脑，新蕊回握住了她，
“好，一起。”
新蕊找了个靠后边缘的位置，学生陆续到齐。
八点整，一位男士走了进来。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三十出头，灰色毛呢短外套，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人畜无害。
眼神转了一圈后他笑了笑，“开始点名。”
零星含着爱慕的目光向讲台中心聚拢，郭明达扶了扶眼镜，
“庞吉……李云杰”
“……李欣”
“——新蕊。”他撇了过来，很快移开了眼。
新蕊的身体僵直，隐隐发抖，宁风感觉到她手心满是汗。
他发现她了，他发现她了……
逃不掉了。
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
“天天，从后门逃走。”
宁风拉过桌面上的笔记本，快速写下:
「不要怕。」
新蕊长长呼吸了几次，唇色发白，
“他盯上你了。”
“都怪我。”
话语未落，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锁住，一只手轻轻拍着背。
像以往一样，郭明达出去前看了她一眼。
新蕊知道这是暗示，数不清的痛漫出双眼，她猛地低头，刘海挡住了狰狞的脸色，牵着宁风的手越发用力。
……
“这位是？”
老师的声音笑吟吟，新蕊却感到一阵森冷。
“新蕊同学的弟弟？”
女学生旁边的小孩只有她的肩膀高，毛茸茸的黑发，脸小而尖，圆眼稚嫩澄澈，像是雨后抖动羽毛的小鸟毛团。
郭明达笑意更显，心中满意，
“你的诚意很好。”
背着的双手紧攥出青筋，新蕊笑不出来，
“她不行。”
“待会会有人接她回家。”
男老师的眼神似乎有些遗憾，咂了咂嘴，也不管宁风在场，直勾勾看着新蕊，
“蔷薇花该盛开了。”
“什么时候。”
“日落时分。”
“……………………好。”
虚无的泪水被咽下，新蕊沉默地阖上眼。
————
未尽的雷雨又开始狂舞，粗壮的闪电割破灰色，映亮了天际。
“怎么会找不到她？”
郑号锡满目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
难道…
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升起。
另一边——
“我不要！”
女生情绪激烈，面色涨红，
“你们这些畜生！”
————
日落，金碧辉煌的白鸟会所——
新蕊顿了顿脚步，与平日的她不同，此时她穿着一身红裙，细密的金线在黄昏中闪光，她在公共厕所换的，脸上涂了浓妆，试图将五官掩盖。
尽管知晓了天天的能力，她还是难以让她直面这些丑陋的脸。
看到新蕊的装扮，她很快猜到了她即将遭遇的事，怒气在心中蔓延。
“请出示会员证明。”
新蕊露出手臂上的徽章印记，感受到安保的眼神立马变得鄙夷，她懒得理会这些，只冷冷看他，
“她跟我一起。”
宁风跟在她后边很顺利地进入。她依旧穿着白日的背带裤，与这片奢华格格不入。
（Hope，来白鸟会所。）
接到消息的郑号锡立马搜索路线，金南俊见状，
“我也去，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郑号锡想了想，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突发情况，还是谨慎点好，便点头，
“带上口罩，你现在在头条上。”
……
88，92，100。
出电梯。
吃人的大门朝她们张开血盆大口。
每扇门上都挂着盛开的花，宁风第一次觉得，花象征着悲惨。
停在蔷薇花的门前，新蕊克制住自己发抖的动作，将手臂上的徽章对着门扫描。
滴，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