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洛瑶以要和江问星一起吃晚饭为由劝走了顾寒之,她现在还没有办法毫无波澜地面对他,以顾寒之的聪明心性,一定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干脆把人赶走。

    不过见到江问星的时候洛瑶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且不说自己这一年来对她的种种照顾,光说江问月十岁开始就为她重塑经脉,割腕放血为她制药,就算不感恩也不至于杀人栽赃吧。

    “长姐?长姐?”江问星见洛瑶有些走神,叫了她两声。

    洛瑶回过神来,“我是在想这次去东丘要不要带小何。”虽然是掩饰自己走神的借口,但洛瑶的确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次去东丘不光是想看望戚竹渊,还有别的打算,带上褚何恐怕不太方便。

    江问星道:“长姐还是问问他吧,万一他想去我们不带他的话,以前还能哭闹,现在他心智恢复,不好意思哭闹反而会憋在心里,那就不好了。”

    “说得有理,”洛瑶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他,你先收拾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不出意外,褚何要和洛瑶一起出发,同时也看出了她的犹豫,“长姐是不想带我一起吗?”

    洛瑶连忙道:“当然没有,只是总觉得这一路上不会太平,担心你有危险。”

    褚何笑道:“长姐放心,我可以保护你。”

    “傻孩子,”洛瑶摸了摸他的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算所有人都对自己别有居心,最起码还有褚何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褚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瑶:“等看完表哥,长姐和我去北岭吧。”

    “北岭?”

    “嗯!”褚何点了点头,“我马上就满十六岁,义父说是时候重建林家堡,我也该回去了。而且爹娘的忌日也到了,原本我上个月就应该出发回去祭拜,但是阮尘微和黑面煞的事还没有定论,再加上左右我也要回北岭长住,便没有急在一时。”

    “一眨眼我们小何都长大了,”洛瑶既觉得欣慰又觉得褚何可怜,“好呀,等我们忙完了就去北岭。”洛瑶心想北岭不错,远离日月山庄和霜雪楼,还能见到严喜鸢。

    褚何高兴地蹦了起来。

    洛瑶忍俊不禁,“傻样吧,你早点休息,我去跟爹娘说一声。”

    褚何乖乖点头,洛瑶掐了把他的小嫩脸走了出去。

    看着洛瑶逐渐远去的背影,褚何眼中溢满了仇恨,却又有三分不忍,他喃喃自语道:“去我父母的坟前认罪吧,月月,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他们会原谅你。”

    洛瑶对褚何的变化一无所知,她来到江阔和冉玉桦的住处,深呼吸几次,摆出一张扑克脸走了进去。

    屋内寂静了片刻,冉玉桦先开了口,“月儿,你都想起来了?”

    洛瑶微微颔首,冉玉桦双目含泪,“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瑶摇了摇头,在江问月的记忆中,冉玉桦和江阔一直对她很好,只是这好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血包的补偿,就不得而知了,只怕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我今天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洛瑶尽量模仿着记忆中江问月说话的样子和语气。

    江阔和冉玉桦对视一眼,后者道:“你问吧。”

    “我一路上遇到的黑面煞到底是谁?”

    冉玉桦道:“去年你出发去中原,我和你爹便在后面跟着,树林那次是我们试探你的武功有没有被一起忘掉。”

    洛瑶回想了一下,问道:“所以当时在中原我在客栈楼上看到的黑面煞也是你们其中一个?”

    江阔道:“是我。”

    洛瑶又道:“风海阁中藏书阁里的黑衣人?”

    冉玉桦道:“是我,我和你爹一起去的东丘,这才能够从地雨手下把他救出来,不然只怕他会落得跟顾盟主一样的下场。”

    洛瑶沉默不语,尽管知道这夫妻二人对江问月只有利用,对自己只有试探,但还是很庆幸冉玉桦救下了江阔,没有让他也变成活尸。

    江问月也是这么想,洛瑶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也是你们救走了阮尘微?”

    “是我救的,”冉玉桦点了点头,“我的本意是要为你洗脱嫌疑,让其他人以为是黑面煞救走了阮尘微,这样你就不用再被监视禁足。当时来阻拦我的人是你爹,他佯装不敌被我打伤,我便带着阮尘微走了,本想趁他重伤直接杀了他,没想到那个黄电武功如此高强,我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将阮尘微带走。”

    洛瑶有些意外,“那也就是说,阮尘微不是你们杀的?”

    江阔道:“这种吸人内力的功夫放眼整个武林也没几个人会,既然你恢复了记忆……”

    还没等他说完,洛瑶便道:“你不会以为是我吧?”又立刻察觉到这种说话方式不像江问月,于是连忙补了一句,“如果是我的话不会浪费时间来问你们。”

    江阔看了洛瑶一眼,道:“我们自然知道,只是能打败黄电杀了阮尘微还能将他的功力据为己有,实力如此强劲,却不知是敌是友。”

    洛瑶心想是敌是友也不是我能操心的,你们慢慢想去吧,然后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我和韩璃,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江阔夫妇神色剧变,但很快反应过来,冉玉桦笑道:“她是你父亲的妾室,自然是你姨娘。”

    “是吗?”洛瑶冷笑一声,“你们夫妻伉俪,又育有一子,父亲为何要纳妾呢?问星和我年龄相当,说明你和二娘有孕时间相差不过几个月,难不成是父亲在你孕期耐不住寂寞找了别人吗?”

    江阔一拍桌子,“放肆!休要胡言。”

    洛瑶却不害怕,“怎么?装慈父装不下去了?”江阔对江问月虽然不凶,但也不是自己穿越过来那逗比的样子,之前种种处事,还是出于试探。

    “不必生气,我既然能这么问,自然是我已经发现了翔实的证据,”洛瑶随意坐下,手指敲着桌面,“今天去找问星,无意间看到二娘的右肩跟我有着同样的胎记,我想知道原因。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要撒谎。”

    江阔和冉玉桦对视一眼,后者立刻道:“我不知她身上也有胎记,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羌郦族人,所以胎记遗传给了你,你若不信,我给你看看便是。”说着便要解开腰带。

    江问月因为经常自己处理伤口,所以知道自己有这个胎记,也问过冉玉桦,后者的解释和今天一样,自然也给她看过所谓的胎记,但现在看来全是谎言。

    洛瑶阻止了她,“胎记可以作假,但血液无法作假,”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倒进茶杯里一部分,“这是喜鸢送我的夜幽散,见血封喉,普通人喝下去必死无疑,但羌郦族人只会虚弱一阵,”说着把茶杯推向冉玉桦,“娘,请吧。”

    冉玉桦一瞬间面如死灰,江阔怒道:“你!”

    “怎么?不敢吗?”洛瑶一脸天真,“我说过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既然你们不愿说出真相,那问星的经脉,我也不再负责了。”

    江阔身上立刻迸发出一阵杀意,洛瑶身形未动,微微抬了抬下巴,“怎么,要动手吗?”

    冉玉桦拉住江阔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坐在洛瑶对面,“韩璃跟你说了多少?”

    洛瑶不想他们去报复韩璃,毕竟人家夫妻两个被他们困了二十年已经够倒霉了,于是道:“我还没问她,不过如果你们的答案让我不满意的话,我不介意去问问她。”

    江问月有一个特点,不想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但说了就不会撒谎,冉玉桦也深知这一点,于是相信了洛瑶的说辞,道:“瞒着你这么久,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你。”

    洛瑶觉得今天早自己的脑容量有点超负荷,听到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劲爆。

    冉玉桦说的故事和韩璃差不多,只是讲明了为什么要和韩璃夫妇交换孩子,以及为什么让江问月练了追魂诀。

    让江问月练追魂诀是因为江问星无法修习内功,而要想完全修复好江问星的经脉,除了江问月不断为她重塑,最后一步就是在追魂诀修炼到第十层的时候,把所有内力传给江问星,这样才可确保无虞。

    洛瑶对此只有一个想法:合着江问月练的压根就不是追魂诀,而是嫁衣神功啊。

    江问月:什么是嫁衣神功?

    洛瑶:为他人做嫁衣神功。

    江问月:……

    至于为什么要让姐妹二人身份互换……原因更加炸裂。

    原来在冉玉桦怀江问星的时候情绪波动尤为严重,今天想吃西漠的菜,明天想看东丘的花,好在那时江阔并不是日月山庄的庄主,时间充足,因此几乎是日夜不离地陪在冉玉桦身旁。

    冉玉桦有孕四月的时候,突发奇想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找不到就哭天抹泪,江阔为了让她开心,马不停蹄地开始打探,没想到这一找,竟找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江阔的大伯江海笙在北岭游历时,曾与一女子春宵一度,那女子有了身孕,去日月山庄找人,却看到江海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同出行,她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又看了看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到底没忍心伤害他的妻子女儿,于是默默回到了北岭独自抚养孩子。

    孩子三岁时女子病重,将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姐姐后撒手人寰,不过一年的光景姐姐意外去世,姐夫另娶,便把这孩子送去了隔壁镇上收养孤儿的地方,后来林胥的父亲路过,一眼就看中了冉玉桦,把她带回林家堡收为弟子,之后遇上江阔,两人结为连理,还生育了一儿一女。

    而江阔查出的这些消息说明了一件事情——他和冉玉桦是堂兄妹!他们之间有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

    而江问星生来经脉有损也是因为这点,江阔和冉玉桦有意隐藏这个秘密,正巧没多久遇到了韩璃夫妇,于是想出了“狸猫换太子”的主意,只要江问月健健康康与常人无异般长大,那么就没人会想到他们本来是不该结合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瑶面无表情,如果是江问月的本人的话她确实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洛瑶不能,她之所以面无表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裂开了,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迎接这个炸裂的消息,只能展露出一副死人脸。

    当然她在最开始也是怀疑过的,毕竟有江问天那么一个几乎是完美的孩子在先,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两个搞错了,然而冉玉桦告诉她,江问天两个手都是六指,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孕期饮食不注意所致,后来才知道这是天生的。

    但洛瑶记得江问天的手没有任何异常,又看冉玉桦双眼含泪,江阔也是一脸沉重,她不可思议道:“不会是你们……”

    江阔摁住了冉玉桦的肩膀,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力量,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洛瑶:“是我切的。”

    于是洛瑶就用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沉默了五分钟。

    她真是低估了这两口子的变态程度,原本不把江问天的六指当回事,但是知道六指是因为他们是堂兄妹的原因之后居然狠心切掉自己孩子的两根手指,真可谓是变态中的人渣,人渣中的变态,建议这两个人锁死一辈子。

    洛瑶问道:“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把江问星打掉?”

    江阔道:“查出真相时玉桦已经怀胎六月,她那时的身体状态不能承受打掉这个孩子,更何况,”他看向冉玉桦,目光充满柔情,“玉桦舍不得这个孩子。”

    洛瑶简直想吐,忍不住嘲讽道:“幸亏她只是经脉有异,若是生出来便有两个头,你还要砍掉一个不成?”

    “这与你无关,”撕掉慈父的面具,江阔让洛瑶感到陌生,“治好星儿,你依旧是日月山庄的大小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也会放你亲生父母自由,没了追魂诀,也不会再有人怀疑你是黑面煞,你会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如果我偏不呢?”洛瑶微微挑眉。

    江阔胸有成竹,“我会散布你黑面煞的身份,把你推出去,关键的时候,可以大义灭亲。”

    洛瑶冷笑一声,“装了二十年,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不过我不会受你的威胁。”

    “你决定好了吗?”江阔状似平常地问了一句。

    冉玉桦对着江阔摇了摇头,又转向洛瑶,“月儿,瞒了你这么多年是我们不对,可是你仔细想想,二十年来我们对你如何?为人父母难免偏向自己的子女,你可以不原谅我们,但请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苦心。你若是愿意帮问星彻底重塑经脉,我当牛做马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说着跪了下去。

    “玉桦!”江阔想要拉她起来,却被后者拂开,只听一声叹息,洛瑶已经站在他们二人身前,抓住了冉玉桦的右手,“起来吧。”

    冉玉桦眼中泪光闪烁,紧紧抓住洛瑶的手,“月儿,你这是答应了吗?”

    洛瑶慢慢把手抽了回来,“无所谓答不答应,这是我早就一直在做的事情,我自然会把它做完,”不顾江阔的惊讶和冉玉桦的感动,“明天一早我和顾寒之会出发去东丘看望戚竹渊,问星和小何也会一同前去,路上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帮问星重塑经脉,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不让她跟我一起走。”

    冉玉桦忙道:“相信,我们自然相信,那我就把星儿交给你了,一路保重,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帮你准备。”

    “没有什么,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洛瑶神色冷淡,转身欲走,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双膝跪地磕了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确认人走了之后,江阔道:“夫人,你真的相信她会帮星儿吗?”

    冉玉桦温柔地看着江阔,“阔哥,二十年了,你还不了解这孩子吗?她说会帮,就一定会,只要……她不知道追魂诀的真相。”

    江阔点了点头,“问月确实是个难得言出法随的人,武学天分又高,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以后的前途未必会比问天差,只可惜……”

    冉玉桦一双美眸中有不忍也有坚定,“为了星儿,只能对不起她了。”

    然而两个人言之凿凿江问月会信守承诺,却不知道江问月早就不是江问月,而是洛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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