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走的前一天唐白还是喝多了。

    大家约到回声去喝酒给小宇践行，毕竟这次一去是大半年，如果他暑假实习，也许是要离开一年了。人多，零散占了两三个桌子，唐白在角落，被黛西、老周和小齐哥拉着聊要不要再做一个展，一顿顿头脑风暴，她穿过人群看向小宇，小宇被落在人群最外面，他也看向她，然后指了指手机。

    “有两个女生跟我聊天，OK吗？”

    “OK啊。”唐白看见艾伦和两个女生在跟小宇聊天，并不似搭讪的情形，何况我就在这里啊。好像在成年人的恋爱里，给对方保持一点空间，双方拥有一些信任是规矩了，唐白没有查过任何男人的手机，也没有人给她报备，在一段关系里，她是逆来顺受的角色。现在终于有人在乎她的感受起来，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接着手机上发消息给小宇：“我被他们缠住了，一会儿我们提前先走好不好

    ？”随着两杯威士忌下肚，感伤了起来，是真的要分开了，要开始异地了。她只想珍惜每分每秒同他呆在一起，不要有这么多嘈杂和其他。

    没几分钟，艾伦拉着两个女生过来对唐白说：“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她男朋友，你问她就行。”

    “什么？”唐白趁机摆脱工作三人组，挪到靠外面的一张小圆桌，“她们是？”

    “我朋友，哎呀，老客人，刚刚说跟小宇聊了一下，她们出去想起有个项目可以跟他的学校合作，再回来就找不到人了……就想要个联系方式……”

    “哦哦，没事，我给他打电话。”唐白也很实在就给小宇拨了电话。

    “没事没事，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了。”唐白觉出问题了，这才打量起来，两个女生相貌一般，打扮得倒是很好看，一个是日系甜妹，一个是欧美辣妹……小宇这个男孩子，真的太招桃花了。

    “喂？怎么了？”小宇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厕所啊，你可以走了吗？那我们走吧，我也不想在这儿玩了。”

    “唐白快过来，我跟你说，你得给小齐出个主意……”黛西大着肚子，坐在酒吧，拉着一群人聊工作，生拉活扯又把唐白拽过去。

    “你回来再说嘛，黛西叫我了……”唐白无力的叹了口气。

    这一轮就变成大讨论，黛西想叫几个老周的朋友，或者他们这群朋友入股，然后把且读改造升级成半美术馆性质的公共空间，资源也都有，就想玩起来。

    “不要，我就喜欢且读现在的样子，你搞得太高级我就不敢来了。”安安第一个不答应。

    “你要是把隔壁那个铺子拿下来，太贵了，租金一个月毛三万啊姐，你没法弄……”小齐哥是理性分析派。

    “我其实觉得问题不大，我们就先拿个两年嘛，内容我们都是现成的，运维成本能控制在100以内……”老周一开始就觉得且读拉低了他美学大教授的格调，所以一直未对外宣称他也是半个老板，要是升级成美术馆，他自然愿意挂名。

    “我觉得现在这个经济形势，不适合扩大……”艾伦也过来插一句嘴，“我真的，今年生意好差，我都不习惯了，往年一开年复工，哪天不是满的，最近的场子就没有满过。”

    “我觉得也是啊，我们已经有三个甲方爸爸跟我们解除长期合作了，太吓人了。”小张也说。

    “但是我觉得可以，我们的艺术品投资才刚开始，我觉得真的可以……”黛西非常上头。

    “书店我听着还是挺有兴趣的，但是要是美术馆，我可能都不会想着来……除非白小姐带我，我肯定不会看展什么的……”小宇也终于挤到唐白旁边，两人十指相扣着，就觉得安定。

    “你是因为尧兰新店的展览卖艺术品卖得好，但是我觉得真的成为长期专业的美术馆，很难很难活下去。”唐白知道黛西怎么想的，她也不想想，尧兰的那群网红客人们，接触艺术品，也就是为了一次性的逼格和曝光，真正能养成投资艺术品习惯的人，还是没出名的艺术品，那真是少之又少。

    ……

    趁着众人议论，她转头跟小宇说起悄悄话：“刚刚你问我能不能跟女生聊天，是因为她在跟你搭讪啊？”

    “是啊。”小宇木木地点头，“感觉她们可能有点这个意思吧……但是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我没兴趣的嘛，又怕你看到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跟你说。”

    “噢，那你还真是受欢迎噢。”唐白阴阳怪气起来，喝了点酒，更觉得不安，“你学校是不是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你？”

    “啊，这个，不是，有肯定有，大家都有嘛……”小宇隐约知道这个是陷阱，又不知道怎样踩才正确。

    “有？有多少？”唐白的表情看不出来不高兴，他们原先也会讨论这些问题，比如小宇早就知道安安喜欢他，唐白生日那次不高兴酒说破了。

    “就是社团有个东北的女生，一直让我送她回宿舍，说反正顺路，送了几天我觉得不是很对，就没跟她一起走了。”

    “噢？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被一个辅导员搭讪过哈哈哈哈，我给你说这事太逗了，我喜欢在小广场那发呆晒太阳嘛。然后有一次，一个女的，我感觉可能30多了，她就问我什么专业，然后要联系方式，说她下班开车接我去吃饭……哈哈哈哈，把我吓死了，我直接就是老师再见。”

    “哼，30多怎么了，你对30多有意见？！”唐白是害怕的，这个年纪摆在这里，终究是一根刺。

    “哎呀，没有，你真的，哎呀，我经常接不上你的话。我要是对你有意见，那我还跟你在一起干嘛，你都没有车，你是不是应该包养我？”小宇开着玩笑，他有时候想要介意年龄，可是看到她只有喜欢，介意不起来。

    “对啊，我还没有钱。”唐白假装垂头丧气。

    “没事，我不是给我几个哥儿们说了么，说女朋友比我大十岁，他们都震惊了，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很有钱？哈哈哈哈，我真的笑死了，富婆白小姐，你真的该包养我。”

    “你的哥儿们说得对！我就是富婆，那你，你也没有八块腹肌啊……”唐白捏了捏小宇的肚子，胜在个子高，小宇的一点点胖平时都藏起来了，但是唐白知道啊。

    “哈哈哈我也希望我是！我回学校要好好健身了。”小宇捏住唐白的手，然后反过来开始挠她的肚子，“你看你的小小白，又长大了。”小小白是对唐白小肚子的昵称。

    “你滚蛋吧……”两个人在沙发的角落打情骂俏，全然忽略其他人。

    “哎哟，你们两个检点一点好不好，大庭广众的……”

    “我今天真的吃饱了，请不要再撒狗粮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们俩真的，过于甜，我又想看又有点恶心。”

    “好了好了，十一点了，我们散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人家得好好告别。”

    ……

    一群人说着，小宇脸红到耳朵，端起他的大半杯IPA一饮而尽。

    唐白可不是小女生，她顺势站起来，把小宇拉起来对大家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真的要回去好好告别了……拜拜了各位！”说完把第三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哎哎哎，别走啊，今天给小宇践行呢！”

    “就是，你们这些三十如狼的女人太可怕了……”

    “小宇注意身体……”

    后面一群人继续起哄，唐白对他们轻轻做了鬼脸并不理会，拿了包包和大衣，牵着小宇离场。

    唐白觉得头晕得不行。从回声走回她家不过十分钟路程，只是寒冷的夜晚一阵风吹过，酒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她顿时晕到有些站不住。

    小宇看这情形，明白了，背着她回去。

    还没到家门口，唐白就在他的背上撒了泼：“你回去可不能乱搞……”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唐白哇的哭出来。

    借酒撒疯，熟能生巧。

    “哎呀，你放心好不好……”小宇终于把她安置在沙发上，他坐在地上靠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累得满头大汗，加上厚重的冬天衣服，唐白应该有120斤，这一小段路可太辛苦了，“累死了累死了……”他的脸上全然痛苦.jpg。

    迷迷糊糊的看着小宇，好几次了，唐白想起来，每每喝多就会把他折腾得够呛，她趴过去把头贴着小宇的脸含混不清边哭边说，“我真的好爱你……呜呜呜……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我……”小宇还是有些说不出口，“你不要担心。”

    “这么多人都喜欢你，我又老，我又穷，我又很害怕，我又很委屈……”唐白依旧是嚎啕大哭着说。

    “我也爱你。”小宇终于第一次正面说。

    第二天小宇的父母要开车送他去机场，唐白自然就只能送到且读门口。两人刚刚分开，唐白就打了车去机场。一般送人，都不会停车，她可以在机场再送他。

    当小宇下了车，看到唐白等在机场的时候，又惊又喜。小宇的情绪和情感都相对迟缓而淡漠，但是此刻，他看着唐白，真真切切感受到被巨大的爱包围着，非常幸福：“白小姐，我没想到你，我真的很，很感动，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