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6 章

    要是莱茵哈鲁特脾气坏一点,是个阴晦残暴的性格,或是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还能满足一下同事们设想的人无完人的阴暗心理。

    可在那样从上到下溢满了不怀好意的家庭氛围下,莱茵哈鲁特依然长成了爽朗、阳光的性子。

    实属难得,也就更令人气愤了。

    “夫人……”莱茵哈鲁特叹惋着,“别再哭了。您一哭,就像是我的错,连天上的星星都要为之坠落。”

    是啊,再睹物思人,也越不过生死循环的定理。对着孩子哀悼,像什么样,只能牵累到对方,使人跟着心情不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世初淳抬起手腕抹掉泪水,单表情管理没法一下收拾好,卡在震愣之中,嘴巴跟着他复述了一遍,“夫人?”

    “是的。”加入近卫骑士队的莱茵哈鲁特,单膝下跪,对她执行了吻手礼。

    直呼其名不尊重,称呼为长辈不合适。当做平辈论,又差辈分。夫人的称谓刚刚好,恪守本分,严谨有度。不过分越界,也充分地展现了他的敬意。

    是他权衡利弊后琢磨出来的称呼。

    莱茵哈鲁特向来是很敬重世初淳的。他左思右想,折中取了这个称呼。次日绞了短发,活脱脱一位英俊的青少年。

    国庆节假日期,世初淳周游列国,寻找好友丈夫威尔海姆的行踪。

    威尔海姆可以用爱妻的死,麻痹沉痛的感官,轻率地将过错甩在年仅五岁的孙子头顶,给他造成沉重的心灵,造就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局面。

    他的儿子亨克尔由此顺理成章地延续父辈的谬误,整日酗酒闹事,胡乱地将一切罪责归咎于过分出色而愈发凸显他的无能的孩子身上。

    两个成年人仗着体格、阅历,肆意地欺辱需依仗着他们生存的小孩。

    亨克尔更是颐指气使,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下语言羞辱、人格践踏,让尚未知晓世面的孩子背负着超过他年龄与认知的罪责,好对他言听计从。

    诚然,亨克尔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

    妻子一觉不醒,长期卧床。

    优秀父母天赋异禀,而他闻鸡起舞,照样籍籍无名。

    他的懦弱推动了母亲的死亡,没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就把罪过推到对世界的认知一知半解的娃娃那儿……

    然,生老病死是人世间常有的命题。付出得不到报偿,实乃稀松平常。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弥补,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因自身遭遇了不幸,而去怪罪他人。遑论是一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他妻子含辛茹苦诞生的孩子,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是他亲自孕育的,就不可爱吗?

    妻子的沉睡成为未解之谜,发泄不了的痛恨就随便施暴于儿童,岂不可恶?

    艳羡他人的天赋,不甘于自身的平庸,索性糟蹋深怀恩宠的孩儿,不可耻吗?

    畏惧在挑战怪物的过程中丧失性命,提议由剑圣的母亲代替自己出征,反而累得对方丧命,没法排解,干脆怨怼想要讨自己欢心,期望着剑圣加护,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幼童,难道就不可憎?

    亨克尔必须为自己的推托负责,他的父亲威尔海姆同样难辞其咎。

    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世初淳都要抓住威尔海姆,她朋友的爱人,告知对方一个明确的事实——

    特蕾西亚是为了他而死的。

    自打她沉迷于花田的那个节点起,她就成了沉寂在童话里的公主。是年幼就被诅咒的睡美人,要经历一系列颠沛流离,才能戴上优美王冠,嫁给心仪的爱人。

    她的人生,仿若只是为了威尔海姆的爱而存在。

    受着剑的恩宠也罢,仗剑平定亚人战争也罢。凡事出发点都毫无疑问地要让传奇的故事走向曲折,最后指向唯一的终点——

    接过畏缩不前的儿子的任务,顶替他的职位,披甲上阵。确认了自己对威尔海姆的爱,转移剑圣的加护给孙子,接着壮烈牺牲,给丈夫、儿子、孙子,留下一生的伤痕。

    是谱写的既定的命运吗?以至于连让她们二人叙旧的机会都吝啬于赐予。

    在幼小的年纪背负剑圣的责任,没能及时地做出抉择,进而酿就了父兄的死亡,封闭自己的内心,就因为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就能被治愈疗伤,从这名为惠赠,实则欺凌的人生中,了无遗憾了?

    夯实的过往是砸进木板的钉子,勉强挖出也会留下一个个圆滑的洞。

    世初淳没有找到神出鬼没的威尔海姆,反而听见了其他相似的以大欺小的传闻。

    “就你欺负小孩是吧?”世初淳一脚踹向阿盖尔家族地底的大门。没踹动,反而被上面附着的魔法反弹。

    她在全身装备的魔法器作用下,往后退了几步,被随行的莱茵哈鲁特接住。

    这还要脸呢?世初淳寻思着,敢做不敢认,做了此等糗事怕人知道。

    她摩拳擦掌,花重金打造的小洋伞形状的魔法器轰开大门。两人在里面找到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孩。

    阿盖尔家族的事务处理完,他们途径小镇,解决掉一个小孩的加护召唤来的蝗灾。

    加护本来是稀罕的东西,属于普通人,想要都千金难买的天赋。

    但在落后的村镇,人们只会排挤陌生的事物。于是那名拥有交互的小孩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排斥。

    这个时空欺负小孩有瘾啊?世初淳派遣投资的商会入住小镇,帮助孩子奥托·苏文洗净他人的误解,澄清加护的罪名。并递给他一张名片,告诉他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全国遍布的商会。

    两人旅行到艾利奥尔大森林,严寒笼罩的精灵群落有坚冰覆盖,又双叒有人欺负小孩。

    莱茵哈鲁特看到调停者因血统、外貌的缘故,要伤害没有放下罪孽,反而积极救人的半精灵艾米莉亚。

    世初淳看到更多一些,时空交汇的碎片在她眼前跃动。

    虚饰魔女和大罪司教、魔女教教徒来袭,冲洗掉精灵之森的和乐融融。活泼的孩子艾米莉亚由于一次孩童心性的调皮,无伤大雅,却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

    与幼童艾米莉亚亲近的哥哥遭受袭击,他欺哄着,让女孩独自逃走。

    艾米莉亚目睹养父要保护她们,被潘多拉权能所惑,杀死至爱的养母……

    她还看到未来的,不属于现在的“她”见过的画面——

    被双重封印了记忆长大的艾米莉亚,再次面临孤立无援的场景。

    被屡次逼到崩溃边缘的半精灵,最后终于发了疯,祈求着他人的关照,哪怕歪曲自身的灵魂也无所畏惧。

    唯独在象征着光明的路线里,搭建个人世界的灵魂摇摇欲坠。

    在对基础生理知识一窍不通,连爱情是为何物都不明白的状态下,闭上眼睛,接下了求爱者的吻。

    即便有“要是不愿意就躲开”的话语打底,可是那有可能吗?

    回忆起自己在这备受冷落的人世间,实际是被待见过的,只是待见自己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要么被爱人误杀而死,要么误杀了爱人发狂,要么被魔兽袭击,被自己冰封百年。

    温馨的过往抹上不详的血色,冰寒冻土凝结了流动的爱意。

    回想起原本自己原本也是有美满家庭,刚温存没多久,就再次见证家破人亡的场面。叫她如何能面对,如何不逃避?

    迫切地需求人的肯定,补给涓涓细流,怎么会错过跟前的救命稻草,哪怕要跟着对方一同沉落?

    该退一步想想,幸运方面,亲吻艾米莉亚的人,是真心爱慕着半精灵的,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她,却觉得没由来的恐怖?

    好比一个人前行无门,后退无路,只有一道人为开辟的路途可走,困陷迷途的人要么止步不前,要么只得走那条路。

    这的确是她的选择。在她根本无从选择的基础上。

    “要让她知晓真相才行。”那遗忘的过去里,有最爱艾米莉亚的至亲姑姑,有爱戴着她的养父、视她为妹妹,为她的逃脱争取时间的哥哥……

    触碰到那些记忆的世初淳,情绪复杂到无可附加。

    这个世界是聚集了一群人渣吗,专挑小孩子欺软怕硬?

    这个世界有过成千上百个的王,反而没有一条像样的王法,能够保护幼童的安危,维持国家秩序的机构被推翻重构都不足为奇。

    在这里遇到的小孩,除了长成酒鬼的亨克尔外,没有一个能凑得出美好的童年。

    不是被家人辱骂践踏、长期囚禁,就是被恶劣的环境影响,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帕克和艾米莉亚契约,掩盖了她幼年家破人亡的经历。

    世初淳问过艾米莉亚的意见后,回答了她艾利奥尔大森林出事的前因后果。

    口头的表达不能完整地传达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可当人回到事件的发生地,那些稀碎的片段就犹如刀刃锋利。

    “夫人。”莱茵哈鲁特对跪地痛哭的半精灵于心不忍,“您知会了艾米莉亚小姐起因,于既成事实的现状并无增益,只徒劳地惹她伤心,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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