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沙耶很想念外婆。

    她回到仙台后和月岛萤分享了自己的旅行，但是，并没有和过去那般唠唠叨叨的全盘托出，只是保留了一小点，那个记忆，沙耶并没有勇气说出来，或许，年幼的她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

    她用尽她所有知识和月岛萤再次分享了自己的心情，得到的确定男孩平平淡淡的“嗯……”犹豫不决的敷衍。

    一时之间，她忍不住委屈道：“阿月，你真的太讨厌了！”

    “什么？”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哼！”沙耶越来越不满意他的回答了。

    她从东京回来后发现月岛萤配了一副眼镜，巴掌大的脸颊被黑色的镜框遮地所剩无几，在冷淡的蔑视「沙耶视角」下，就像是神庙里的黑脸门神。

    现在，黑脸门神并没有搭理她的无理取闹，他严肃地拍了拍桌子，表情认真：“别说闲话了，快点写作业。”

    是的，沙耶还没写完暑假作业。

    “害～”沙耶瞬间变了一张脸，趴在桌子上，头背对着月岛萤，不搭理他。

    “喂喂喂……”

    “阿月我想休息一下～！”

    “可是你之前找我帮忙辅导你写暑假作业的时候可不是怎么说的！”还没说完，月岛萤便看见沙耶扭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眯了眯眼，更加无奈：“我今天还特地不打排球来陪你，真的是……”

    “可是作业真的好多呀。”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就这些作业，我很快就可以写完的。」”他嘲笑道：“难道，这、就是「天才」的必修之路吗？真是高攀不起啊。”

    “……太讨厌了，阿月。”她嘴上说着，身子却老老实实地开始动作起来，虽然依旧磨磨蹭蹭。

    「天才」这个词明显刺激到了沙耶。

    在去东京之前沙耶还没有现在这般敏感，现在听到这个词，她的表情就明显恍惚了一瞬，毫秒之间，但是月岛萤却能肯定道她当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关于天才的，科学？成绩？还是什么？他不知道，沙耶什么都没说。

    只是一个暑假，却感到夏天带给两人的变化如同微风般，轻轻吹过，微弱却又敏感地发现，似乎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三年级。

    在三年级之前，山口忠一直和沙耶处于同桌加同班好友的状态，令沙耶感到惊讶的是，和男孩软弱温柔的外表下，熟悉后竟会发现有着与众不同的心智与意志力。

    只是，过于软弱有时候总是会吸引着自以为是的人靠近。

    这一点，沙耶并没有发现。

    因为在这一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班里面转来了一名新女同学。

    红棕色的头发，健康的皮肤颜色，身材高挑，在一众矮萝卜头中间显得格外突出。

    女孩仰着头，礼貌地对着全班鞠了一躬，抬头的的时候视线环绕了一圈，不经意间对上了沙耶的目光，然后大声说道：“很高兴来到这里认识大家，青山稚宇。”

    说完名字之后便笔直地站在老师身边，像是完成了任务般突然变了一种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地审视着这里，神情和之前来巡查的领导一模一样。

    而且……那面无表情的脸总让沙耶想起正在隔壁班的月岛萤。

    “青山同学是从国外刚刚转学过来的哦，大家一起多多包容，互相帮助，好不好？”班主任笑眯眯地虚揽住神情高傲的女孩，对着下边的同学们说道。

    “好——”

    “嗯……青山同学想坐哪里呢？”没等她回应，老师的视线便已经环绕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沙耶的方向。

    “山口同学。”

    “呃…到？”山口忠弱弱站起来。

    “山口同学……你和夜原同学一起坐吧。”老师语气肯定：“谷梨同学和青山同学一起坐。”

    山口忠：“。”

    沙耶：“。”

    青山：“。”

    他可怜兮兮地收拾书本，在分离前看了一眼同桌沙耶，两人对视，两眼泪汪汪。

    “青山同学就坐这里吧。”

    班主任拉着女孩来到桌子旁边，手上抱着一大堆书，她轻飘飘地撇了一眼沙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沉默地盯着黑板了。

    看起来和这里的同学好不一样哦。沙耶想。

    同桌中午是会坐在一起吃饭的，以前山谷忠和沙耶常常会在午饭结束后坐在一起笑嘻嘻地聊着闲话。

    但是自从这位青山同学和沙耶成为了同桌以后，每天沙耶和她说过的话就不超过十句。

    沉默地走在一起，沉默地吃饭，沉默地上课下课，平常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的橡皮擦又掉了，谷梨同学。”“啊！谢谢！”这种话。

    每天回家路上，沙耶都忍不住对月岛萤说自己今天在学校怎么怎么样，青山同学巴拉巴拉…然后每次都不会忘记对他说“青山同学果然和阿月好像啊。”

    月岛萤不想吵架。

    他听完沙耶的话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之前的那个同桌……是不是叫山口忠？”

    “嗯？对啊。”沙耶顺口接过话，然后说：“真的好可惜啊，山口同学居然不是我……”

    月岛萤打断她的话，说：“我刚刚出校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了。”

    三年级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课，沙耶一般会在教室里写作业，月岛萤会去打排球，两人约定好在校外公交车站等对方，一般沙耶是不会经过体育馆外的活动场的。

    “你的前同桌变成别人的小弟了啊。”

    “……什么？”沙耶没听懂。

    “……”他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说，他好像被你们班的一些人欺负了。”

    “你之前和他坐这么久，都没发现吗？”他想起刚刚的场景，嗤笑一声：“真是逊爆了。”

    “一群只会欺负弱小的小屁孩。”

    沙耶的书包肩带缓缓垂下，她无意识地提了提，没有提上，有些愣神地说道：“我没有发现……”

    “他们……山口他没事吧？”

    “一群小鬼而已，能有什么事？”他低下头，一只手绕过另一边，把垂下的肩带提到原来的位置。

    过了一会，沙耶突然扯住他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了。

    “喂喂……你没事吧？”月岛萤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看到沙耶的表情后音量不自觉地放低下来。她看起来很难过。

    两人默默走在路上。

    眼前的路是无比熟悉的景色，石头，树木，墙，屋子，有些在院子里的阿姨看到逐渐长大的两个小布丁也会笑眯眯地打招呼，以前这种事情只需要沙耶来做，但是今天她看起来都快哭了，月岛萤也只能在阿姨有些吃惊的目光下僵硬地应对着她们，然后拉着沙耶的手快步赶到下一段路程。

    “阿月，我该怎么办？”快回到家的时候，沙耶翁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

    “就是，我……”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又闭嘴沉默了。

    真是永远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月岛萤没有继续问她，把她带回隔壁家后便回到自己家，安静地吃完晚饭，写作业，等待着哥哥的归来。

    直到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时，月岛明光才急匆匆地赶回家，在弟弟月岛萤的注目下脱下外套。

    “哥哥，你回来了。”月岛萤眼睛亮起来，盯着月岛明光手上的外套，说：“乌野的外套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很帅啊。”

    “呼。”月岛明光笑嘻嘻地把外套抛进弟弟怀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表情兴奋地说道：“乌野里面的人果然都很厉害啊。”

    “很强吗？”

    “嗯，大家都很厉害啊。”月岛明光笑了笑，：“不过，我也不会放弃的！”

    哥哥今年高一了，在乌野高中读书，现在是排球社里面的一位成员。月岛萤看着哥哥脱下鞋子后急匆匆地跑到厨房里，低头盯着黑色的外套，上面白色的「乌野高校排球部」清晰可见。

    排球，……男孩回过神来，钦佩地望着哥哥的背影。

    月岛明光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和月岛萤对上视线。

    两兄弟都笑了起来。

    【23】

    沙耶决定要帮助自己的小伙伴山口忠。

    但是她又觉得只是告诉老师并没有什么用，老师又不会一直盯着他们，只是嘴上教育了后便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罢了。沙耶不喜欢这样子。

    只是，没什么用不代表没有用。

    小报告还是要打的，只是除了这个沙耶还想做点别的事情罢了。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新同桌青山同学。

    青山稚宇听见这件事情以后，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盯着山口忠位置附近的几个男孩，神情不屑：“真是垃圾啊。”

    这句话是不是在哪听过？沙耶跟着她转过头，问道：“你说，青山，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跟老师说呗。”她不在意地回过头，抓了抓自己的短发，：“我又和你们不熟。”

    “……啊？”这句话沙耶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的确也是。今天的对话在以往都是不会发生的，沙耶并不是讨厌新同学，也不是害怕，就是心里总是会莫名腾升出一股距离感，莫名其妙的觉得尴尬起来。

    大概青山同学心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但是……

    沙耶想了一会儿，眼睛噌地亮起来，扯了扯青山稚宇的衣袖，等到同桌转过头来的时候，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双手合十祈求道：“稚宇帮帮我叭！真的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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