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听到这里,江冉仪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从容,她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河合让治收养了十五岁的少女娜奥密,意图让她成为伟大、了不起的女性。然而,后来的娜奥密虚荣自负、风流成性,于天真外表下暗藏心机。”

    “尽管如此,河合让治依旧被其迷人外表蛊惑,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她的需求,甘愿接受娜奥密的各种条件。最后,发誓成为她的奴隶,任其摆布......”

    “小冉,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我也看过。”

    顾诺用最平静的语气,将这一切全部说出。

    江冉仪笑了,秘密被揭穿后,她反而有一种难得的释怀。现如今,即使是鱼死网破,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人发现了。

    ——这个由她亲手编织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没有走出的迷宫。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回过神后,她反倒好奇起来。

    顾诺能知道这么多,想必是经过长时间的窥探与思考,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大概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吧,小冉你应该知道,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大都心细如发,比正常人要敏感得多,你和我都是如此,不像白小合那般神经大条。”

    “起初我有个疑影,但一直都不敢相信,可你和他,太多巧合,太多细节,夹杂在一起,不断逼着我去相信这种事。”

    “顾心迟这小子还是太稚嫩,眼里藏不住事,即使在我和白小合都在场的时候,他刻意不去看向你,也有太多的细节在表明他喜欢你,而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几秒,意味深长:“小冉你也很聪明啊,有一搭没一搭地会回应他几下,就这样吊着他,让他彻底被你迷住,心里再也装不进别人,不是吗?”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江冉仪心下一惊,原来他已经隔岸观火了这么久,却看破不说破,像是在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这场荒唐的游戏,并时不时地从中发掘乐趣。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全然拿出撕破脸的架势。

    “不过顾诺哥哥,你还是不够聪明,发现得太晚,其实我这个计划萌生得更早,在他九岁的时候就开始了。”江冉仪笑着,好似事不关己地在讲述别人的事情。

    顾诺哥哥......

    这个称呼,让顾诺整个人一愣,曾几何时,她很喜欢这样叫他,只不过后来不叫了。

    此刻,江冉仪再度这样唤他,像回到初认识的时候。她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物是人非,这个称呼被再度唤起时,更多的,是挖苦与讽刺。

    这一瞬,顾诺恍然惊觉,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冉仪已然变得无比陌生,那个封印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子同样死在了记忆的长河里,悄无声息。

    为了报复这一切,她竟然能心思缜密地谋划,并将这个计划付诸实践,坚持了九年,期间乐此不疲,几乎做到了天衣无缝。

    擅长计划的人,总能行事果断,知道从何处开始,知道从哪里戛然而止。以目的为导向,不遗余力,直至固步自封,退而结茧。

    “疯子......”他皱眉评价。

    “嗯,我是。”江冉仪欣然同意,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面目全非。可谁又在乎?

    “你这样做,值得吗?”他问。

    “与你无关。”她毫不客气地回答,颇有种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当初管不好下半身的人是你啊,让白小合怀上孩子跟她结婚的人是你,背叛我们感情的也是你,前不久莫名其妙想让我当第三者的人还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所作所为?”

    当顾诺知晓一切后,她是连装都懒得再装下去。

    他沉默了,一时无言以对。看到他这般尴尬吃瘪的样子,她竟萌生了报复成功的得意快.感。

    过了一会,顾诺再度开口:“你这样对顾心迟,公平吗?”

    江冉仪愣了一下,内心深处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说这对他不公平,这个声音,不知从何处来,或许是她仅存的良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报复一个人就是要挑她最在乎的东西下手。”

    “我观察了好久,觉得好奇怪,她并没有很在乎你,她在乎的,或许只有她这个儿子,那毕竟是她的骨肉。”

    顾诺笑了,“小冉,其实有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最最在乎的,你根本没有发现。”

    “是什么?”她问。

    顾诺避而不答:“多说无益,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他话锋一转,问:“所以说,你到底打算做到哪一步才能够停止?”

    江冉仪有几秒的愣神,“等到白小合自己发现吧,有些东西,等到她自己恍然大悟,惊觉无力回天,或许更有意思,不是吗?”

    “我倒是劝你及时收手。”

    “为什么?”

    “时间越长,你越难脱身,到最后,你必然会陷进去,得不偿失。”顾诺认真地告诫她。

    “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江冉仪不以为然:“既然这个游戏是我开始的,那么也该由我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小冉,我不明白,如果你为了报复白小合,愿意和顾心迟在一起,愿意和他保持这样不伦不类的关系,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江冉仪皱了下眉,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你和他,能比吗?”

    在她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是顾诺比不上他,哪里都比不上。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此时此刻,她的情绪确实不稳定,毕竟自己的计划被揭穿,能够做到完全坦然自若是不可能的。

    听到江冉仪连番几次呛他,顾诺脸上总归有些挂不住。

    “小冉,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把他当成作品来培养,在他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就开始勾引他,你这个行为,和犯.罪有什么区别?”顾诺言辞犀利。

    “可事实证明,成品我很满意。”江冉仪丝毫不惧他的诘问。她恨他,厌恶他,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她?

    恶心......

    “是啊,可小冉你有没有想过,当作品完全符合你的标准,完全符合你的审美喜好的时候,面对这样完美的人,你怎么可能不动心?”顾诺反问她。

    “我为什么会动心,人又不是动物,人是有理智的,不是仅仅受冲动的支配。”

    “你告诉我你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年和白小合意外地发生关系,意外地步入婚姻,可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是吗?”

    江冉仪将旧事重提,让顾诺更加尴尬,可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面子。

    “说得没错,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小冉也是一样,据我所知,顾心迟这小子,跟他妈妈一样,生性偏执,占有欲强,可不好甩掉。”

    “我劝你及时止损,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他好。”

    “那我再说一遍,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这一次,江冉仪言语间用的是“我们”而非“我和他”,这无疑把顾诺从这段关系中彻底割裂。

    这时,厨房的门打开,白小合做好虾饺走了出来,端上满满一盘。

    “我做好喽,江江快尝尝,这是我亲手给江江包的饺子哦~”白小合开开心心。

    江冉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笑着说好吃,好似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其乐融融,平静如常。

    一粒石子砸向静若死水的湖面,湖面掀起轻微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雁过无痕,叶落无声。天空中没有捕捉到飞鸟的痕迹,但飞鸟早已飞过,无声无息。

    这个冬日,终不再平凡。

    江冉仪走后,顾诺一个人来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霎时,烟雾缭绕,他整个人被浓烟笼罩,让人看不清面容。

    他拿着手机,在通讯录中不断翻找,找出了顾心迟的电话,拨通。

    “喂。”

    在距阳台不远的卧室内,白小合紧关着房间门,同样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我照片已经发给你了,她住在耀江国际,不经常出门,如果出门的话,她那栋楼离西门近,她大概率会从西门出来。”

    “你盯她就好了,不用盯我老公,我老公跟谁在一起,我根本不在乎。”

    “报酬不会少,我已经打你卡上一部分了,这是定金。调查清楚之后,我会给你十倍的尾款。”

    挂断电话后,白小合拿起放在床头的娃娃。这个娃娃长得很像江冉仪,一比一还原了江冉仪小时候的样子,很可爱。她还记得当时,是她求着江冉仪送给她的。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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