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访谈约在上午九点,别叶莳赶早着改乘飞机,回家收拾阵便提前些出了门。

    无非是些常规问题,她速度解决,临走反被杂志社一干工作人员麻烦牵线路淮为。

    只因听同行提过双方在美术馆样似熟人。

    说实话她没想见路淮为会拒绝这种邀请,便以熟人的姿态加以应付。

    转路进的咖啡店营业不过几分钟,入眼空落,调酒师甚至还在白板上写日抛鸡汤。

    虽相近,她无心刻意张望内容:“我今天不喝酒,但也麻烦你来杯特调。”

    “是一杯你喜欢的经典威士忌,我没对它做任何改变。”

    寻思到半的调制顺序眼熟,别叶莳略回想:“Affinity。”

    亲密关系。

    是去年情人节的特调鸡尾酒原版。

    “倒不是因为情人节,虽然这个月十四号也算情人节,拥抱情人节。”

    三句不离“情人节”的萦耳程度令别叶莳恍然点头。

    总归属于手法简快的酒,她亦清楚具体口感,着眼翻面来的白板。

    其上行间距偏密,字号显小——

    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世界,需要的是窗子。

    一个人面对自我时,需要的是镜子。

    通过窗子能看见世界的明亮。

    同样清楚这数句来源。

    “所以你给这杯酒取了什么新名字?”

    “窗与镜。”

    怪熟悉。

    别叶莳凝神,稍忽略隔壁咖啡吧台的机械响动:“听我朋友说过,这也是摄影界的一个理论。”

    但她看过书,调酒师照旧没加后面几句。

    “因为是Affinity。”炎运澍转了会儿记号笔,“我感觉这些话也适用亲密关系之间,对方会是那种像通过窗子看到的明亮世界的存在。”

    “所以你要怎么向顾客解释,需要镜子的原因?”她记得原因是使用镜子能看见自己的污点。

    “告诉他们,既然已经来这家叫‘远’的咖啡店了,就别管我做事。”

    甚至并非“少管”俩字,别叶莳蓦地语塞。

    世界上叛逆人还是多啊……

    到底还得老板出马:“我昨天也让他想清楚理由,不怕被解雇的人是这样。”

    拿笑算作认同,她扫完收款码坐去靠窗位置,按提供餐点的时间段,老板送了杯热茶与一盘烤吐司片。

    柳叶似的茶形。

    当初她和路淮为叛逆得不遑多让,能因高考志愿被校领导们请去喝茶。

    老师也付了这般不忍多怪的口吻。

    怎知路淮为却来句“我不喝茶,考完只想睡觉,或者您给我一拳,醒来就开学的一拳”。

    许是由漫升的细弱气雾整迷糊,她又搭腔——

    睡一个月以上属于植物人,三个月的话,你准会淹死。

    末了收到六声“为什么”。

    直面五对大人的惊异眼瞳便算,挨最近少年的一双却好似能蜇得她畏热。

    只得敛了愣,惹急着摇头,埋头喝茶间狂怨加剧着苦状的偏温茶水。

    那……

    她又不是不会哭。

    左右酒名同摄影也有关系,别叶莳停脑,当即重翻登了闺蜜获奖的公众号推文。

    -

    再怎么想,路淮为都欲哭无泪。

    一是极致服气MCT的提前下班文化,碍于资料问题,会议说停就停,更甚给满堆打工人延长了假期。

    要他说真不行。

    强烈建议早说,让他能陪老婆回家。

    二是。

    他还真至今不知道老婆刚问的“三个月植物人淹死”原因。

    连从高中学化生到医学硕士在读的老同桌都频发问号,语音狐疑且恼火:“你有小孩了?谁乱教你孩子这种东西的!逗孩子也不能这么逗啊!看你年纪应该娃娃还是娃娃,不要小看小朋友的记性,根深蒂固了对以后上学不好!你们做父母的赶紧纠正!对了,你老婆谁啊?冷脸甜妹青梅?”

    轰炸一样。

    路淮为半天才拿近手机:“你,转学儿科医生了吗?对,她就是我老婆,没娃娃,我会挑你这个学生没空的时候办酒。”

    “研究生是打工人,打工人!这破班还非上不可!”

    总之这秒回选手该在实验室外。

    路淮为稍摁松掉的扫把握柄,望会儿较以往乱些的工作室,显然其主人因展览与策展过忙。

    远边的桌正中摆有一盆入眼簇了蓝的玉石花,是送他的漂浮岛。

    旁侧搁俩小木盒,盖子上分别放了两张手绘着蜡台和名片夹的白卡纸,背面双双留话。

    【我可不会木雕,臭弟弟】

    【你想看就自学,看你烦】

    这阵估计也看他烦,毕竟他老实称不懂原因。

    且烦得利索——

    笨。

    全世界就你会哭?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笨蛋,就和呆子般配了。

    要我说真绝配!

    紧急删空“怎么人身攻击”。

    必须是“你说得对”。

    继而套到人发的定位,路淮为放手机,快了打扫动作。

    期间接着座机电话,碍于久执而脱落的扫把握柄,他略忙,“陵州玉器二厂”一时延后了出口,临了反遭怪熟悉的少年音色截胡。

    “我来道歉的,对不起。但你是到今天都没发现被人删了聊天消息,还是知道也懒得教训我?”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破案了。

    路淮为敛眉,耳闻对面瞬间冒头且持续的惊声,短暂生愣。

    “你,难道你……心机笨蛋淮淮?”

    “是我。”他不由转笑,“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了,我绝对教训你。”

    就势挂断,他出门往公共垃圾桶倒光脏物,余光掠着个中年男人下了一辆刚停的豪车,劲直走来。

    傍身的行头显然不同寻常,他寻思八成是玉石花盆景的主顾。

    开口提醒没凑巧之际,却被毫无章法的刀刃割向脖子。

    闪避虽及时,怎料踩到刚才掉地的管状簸箕长杆,滑溜硌感瞬间让路淮为难控而栽地,腹部遭吃懵扑上的急乱男人趁机捅伤。

    因干活脱了绊身的厚重棉服,此刻愈发笼寒。

    他忍痛握定受外力下摁的刀柄,实在不明白满口嚷“去死”的家伙是来寻什么仇。

    而什么都往脑海中录入的记忆,令他确信绝没见过与这张脸相搭的生意人。

    还重。

    哪怕吹经的阵风,路淮为都嫌重。

    便咬了牙,没再顾忌刀被拔出的后果,抬腿直踹。

    不清楚有否戳着肺,总归他气到能炸,血流得也更是比说话顺畅。

    眨眼前耳听母亲保镖们错落喊近的“路先生”,他忙翻滚着躲第三刀,就地蜷身。

    保镖控了力道扶,略凑近苍白冒汗的侧脸辨话。

    轻似只含了半口气——

    “手机,在里面……放花,两个盒子的桌上。”

    男人则作势坚持要往前走:“先去医院吧,要打电话可以用我手机!”

    话是这么说没错。

    路淮为尽量放慢呼吸间的吞吐频率,捱痛小喘气:“我老婆,不接陌生电话。”

    他也不想忍受连续打三次才被接通的煎熬。

    何况感觉等不起了。

    另个忙于报警的黑西装兄弟中途搭来手助他进车,窗外泛阴的天光因层玻璃愈加失色。

    路淮为转头接过后到的手机,稳稳嗓音:“叶叶。别叶莳。”

    即传的首声无意识般:“嗯……嗯?路淮为,你这是开完会了?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得看情况。”真得看情况了。

    他抬眼冲后视镜点头,与开了快车的保镖确认伤情。

    “好吧,不过我没在咖啡店喝酒,你知道今天的特调是什么吗?是Affinity,我一定要说给你听,中文是亲密关系,虽然你英语很好,但我真的一定要说给你听!”

    其实他的耳鸣趋向严重:“听到了。”

    “你是不是很忙?”

    “有点。”视线又偏模糊。

    但顺淌听筒的笑声足够亮:“那你还打电话呢。”

    “嗯。”

    “你先忙,我吃点东西。”

    顾自缓解抽疼的劲儿,路淮为忍声。

    对面并未挂电话。

    并不沉默。

    有金属击触的冷硬铮然,脆物碎裂的持续声。

    只是逐渐转轻,末了保持在一个微弱的听感。

    不至于完全听不到。

    “叶叶。”

    “再见。”

    入耳的两句极为简快,且嘴唇内侧意外由烤吐司片的硬边划伤。

    别叶莳倏怔。

    被挂断的忙音则不止。

    通话持续了7分03秒。

    她蓦地心一沉。

    73。

    以前听道士给游客点过门牌号。

    这数字并不吉利。

    据说绝命凶险,极端孤独。

    不管。

    她向来不信。

    当即攥紧手机回拨,送了口气就截胡对方没露半点声响的秒接电话:“没事,逗你玩,忙吧。”

    横竖她得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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