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路淮为又像说得那样,很长一段时间没空回国。

    近乎两月。

    别叶莳瞥过日历中末月第七天上的红圈,放弃昨晚搭配了挂于衣帽架的满堆。

    哪怕体质弱,她向来习惯在冬天留条窗缝。

    听说夜里只飘了零星的雪,这阵树色深赭到仍旧厚重,毫无覆盖轻亮的高明度。

    不过放晴的趋势有利进山。

    布她个人展览的坡塘美术馆名源一个小山村,周边黑色峭壁与泛白的长空对比强烈,入眼苍茫。

    别叶莳到得偏早,开幕式嘉宾席还未坐全,身边保持沉默的男人则搁了平板缩放股票走势盘。

    她下意识反向转头。

    之前月初和这结束出差的家伙回了趟娘家,差点露馅。

    毕竟异地多时,他们都没任何联系。

    而当下要面对同样出席的师父兼干妈。

    她听着左耳侧略哑的叠字声儿,回瞅却不见路淮为抬头。

    独独添了道轻咳清嗓:“看到这根线没有,说明第二天大概率还能涨。”

    “哦。”视线偏缓着离开微悬电子屏幕上方的单指,别叶莳兴致低落,牵连了语调。

    长时间没联系,她不太适应交流,何况本身就还保持吵架状态……

    总之多少是算吵架的。

    而且路淮为属实奇怪。

    偶尔会问她是否忘了什么事。

    正如现在——

    “你这两个多月来,的确没忘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别叶莳懵得直头大:“等等,我都被你问糊涂了,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眼瞅是不能,她甚至瞧见人皱眉。

    就赶忙急声:“再等等等等,你别生气!对不起啊,我真的容易忘事。”

    抬头寻反馈的当口却吃惊。

    男人显然面来一副较她更着慌的神情:“我没生气,是我才要说对不起,以后我不问了,不然这会变成煤气灯效应。所以你千万不要这样认为自己记性差,你的遗忘能力属于正常范畴,很正常很正常!”

    “什么效应?可是你就很能记住……”

    完了劲直被他扣紧双肩的劲道打断余话:“我是生病了,超忆症,超级自传性记忆症,没有遗忘能力。”

    怪吓人的。

    别叶莳企图眨眼回神。

    这种她曾给自设形象定的罕见病?

    因为自己的确不擅长记事,干脆整了个拥有极端记忆能力的设定。

    愣怔间,搭去身旁座椅扶手的五指已被托进路淮为掌心轻握:“我很开心你以前画画提到这病时,并非觉得酷,而是心疼。”

    酷就怪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就是说……”话临唇齿内侧,别叶莳转而垂眼,稍鼓腮帮子,“算,我晚点再问你吧。”

    “我妈说婚戒在加工了,婚纱也是。”

    “但那块碧玺扣头不是可以组装成手链吗?你年年不戴,也不会有人戴了。”

    谁家宝贝不兴藏?

    “怎么没有?给你女儿戴。”别叶莳还偏生要塞人一句,“你儿子如果漂亮得合气质也行。”

    成功揪住并扳正急于扭开的落败脸,她听句苦巴的“随你随你”。

    随后看眼前的五官秒正了色。

    “叶叶。”

    “我在怀疑你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所以也晚点再和你说。”

    甭管什么,别叶莳撤手便着声试探:“其实我比较想知道你的秘密欸,你老早知道我的了,所以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反收到近处放大的瞳孔与微拢眉。

    她不由丧气低头:“我很想知道你所有的秘密,这样我就可以判断……嗯,判断你是不是还会因为一些事情不要我,哦不是,是不敢要我。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你能不能最先和我说这个呢?毕竟这是我原本想晚点再问你的。”横竖路淮为爱迁就她,干脆厚脸皮地递笑。

    总归捉摸不透人复平的表情下所想,别叶莳定定投了目光盯:“能还……”

    “能。”

    麻利咽回断在齿关的剩字,她很满意路淮为这次的截胡。

    以及这家伙今天怪喜欢她手,先前刚放过人脸颊,即被对方重新握走。

    不过贴覆的力道陡然重了蛮多。

    别叶莳倏地轻嘶,往外挣手。

    男人因此察觉,视下略扫就转而改抱:“我绝对会最先和你说这个。”

    呢感衣料偏冷,她稍向左挪目光:“你今天好帅。”

    一身三件式黑西装,系了条丝质无纹样的白领带。

    深灰到近乎显黑的大衣设计简单,而戗驳领的上半片是惹眼的暗蓝色。

    碍于并排坐,并不适合久抱,周身环力渐退时则听声笑。

    持续没收敛全,末了称她漂亮得很。

    受邀嘉宾除开路淮为这投资方,美术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各自派了副级领导,包括部分收藏家、批评家与媒体工作者。

    若论和她更近些的联系,另有出身玉雕技艺又转玉石花盆景制作师父,兼其两位师父,以及创新工艺而涉及的漆器与金漆木梅花传承人老师傅。

    她甚至还多揽了个策展人的名头。

    师父瞧着是刚打完电话进馆来,别叶莳隔老远招呼。

    中间连串的嘉宾仍没到,林申弥收够满耳的小夫妻腻歪话,偏头又见好徒弟不顾发型乱的懒样,直直靠人肩上问股票知识。

    她这干女儿确实漂亮,尤其今天整身纯粹的黑白配,气质愈发冷艳。

    白色高领内搭外是一件长过脚踝的同色类裙衬衫,纽扣并未系到顶与底,右下半部分的小片衣料则被塞进黑色西裤,另套了黑色西装领大衣。

    细看是和某个人形枕头所穿,大有设计关联的经典平驳领。

    约好的吧。

    不过这会儿听语气里的不值钱雀跃劲儿,就知道表情必然傻乎乎,好在还不忘作弄以为老婆要开始学炒股的惊喜傻男人。

    路淮为才不死心:“不然你开个账户放点小成本钱,我带你买卖?”

    “那你和我学养花……不,更简单的浇花就行。”如意料迎个拨浪鼓似的脑袋,别叶莳平下胜负欲,“真不要,我看你得被钱累疯,自己公司,我外公的公司,炒股,又得去MCT打工帮他们谈生意。”

    “我可以在游星当甩手掌柜,重要的是得帮你把家族企业拿到手。”

    那确实棘手,陪外公打下江山的董事们逐年膨胀野心,她寻思老人家也没亏待,甚至过分和气。

    和气得她突然坐直了退去另端椅子扶手,顿后稍稍凑拢,控声:“虽然是这样,但我们还不算和好,你懂我意思吧?所以不然你现在就和我说清楚?”

    蹭乱的头发遭顺,起始的一下登时令她略躲。

    男声有意放轻,配合作缓捋绺的频率:“挺麻烦的,你放心,一定。”

    是挺麻烦的。

    结婚至今的连月以来,别叶莳纠结于人生的感情线走向。

    很怪。

    很怪。

    但反正已经结婚了。

    她绝不离婚,绝不让出喜欢的男人。

    坐后排的媒体陆续到场,别叶莳选择闭麦,同路淮为一致保持社交距离。

    市非遗中心的副主任先就开幕式致了辞,到底按流程喊她对镜头罚站。

    背身上台时闪光灯还追着打,她稍理思路:“出于环保考虑,我采用国漆技艺中的调色漆这一环,代替玉石花盆景制作过程中的铜镀金工艺,也因此设了“陆花”和“海花”两个展区。玉石花盆景可以说是对陆地上的花卉进行二次创作,海底世界主题的玉雕则是定格了海洋里的花。”

    “珊瑚像花,所以我就以珊瑚为主体,去海岛拍摄了包括有周围游鱼、水母等海洋生物的一些照片,因为和飞在陆花旁边的蜜蜂那样,是生命力的一种体现,毕竟珊瑚礁对海洋生态环境至关重要,但现在处境比较危急。”

    “其实我废话说太多了,这些理念方面的,展区里都有写到……反正我就是为了呼吁海陆的环保。”

    稍捂会儿脸,她等台下的笑声和打趣止息,状若无意地和路淮为秒错开视线,感着余光所见。

    “作为非遗传承人,我有很多中式风格的衣服,但今天并不打算穿,因为以前听说一个年纪相仿的女性传承人,被指穿衣风格不像搞传统文化的,至于我今天这身,都是国外的时装品牌。”

    “玉石花盆景,从在我国诞生以来就属单价高昂的奢侈品,我过去看到过很多次类似‘中国没有被国际认可的奢侈品品牌’这种言论,其实有呢。”不顾入耳的交流碎语,别叶莳添话,“还有很多。”

    “这些品牌奢侈的点不单在于原材料名贵和制作技艺珍稀,还在于数千年文化积淀其中,更在于一辈辈匠人的传承与创新。说真的这些品牌名每一个都很响亮,就是因为被国际认可了,才会被顺走,被融合,最后对方却不道歉。既然它们无法靠自己呼救,那就只能我们出手,让我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发展更好。”

    “讲真肯定会有人挑我嘴里为自己家说话,却穿着别家衣服的刺。”她吃瓜专业户,确信。

    总之她的态度就偏要摆着了。

    “爱骂不骂。”

    如此简单的四个字,经话筒传散,愣是给现场摆无声。

    其中她两位师祖最难坐住。

    顾自拉扯了比谁先站起,完了凑头动嘴半阵,一道站起竖来大拇指:“我的好徒孙,可爱!”

    夸张,夸张。

    别叶莳搁满场的鼓掌声中鞠躬,笑捂了脸下台,趁乱挨近路淮为:“记得到时候让键盘侠的爹帮我骂回去!”

    “嗯,但这种战斗不太需要我提醒覃宁。”男人清楚的嗓音几乎快被笑意盖过,“叶叶,我等等有点急事要先走。”

    先走倒没什么,却给她留外套。

    又来。

    总给额外的衣服,让她只能套身前,拖地……

    -

    眼看桌沿对面的人心情不错,沈见砚多处理了点工作量。

    “我没想错。”

    等翻拢资料的末页,他听路淮为续声。

    “她这整一周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不像知道我说过那件事,但问题是怎么会不知道,中间又出了什么差错。”

    “确实,我家好妹妹藏不住情绪。”

    稍微对齐叠高着的A4纸,沈见砚往后陷向椅背:“我发现你自我调节能力真的很强,原本你回国那天喊我去万荟,我还以为你是就像当初说的‘彻底失控’那样了。”

    “发疯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也知道我的确崩溃了大半个月,可我还要工作,手里攥着数百员工的生活资本,包括面临更多危险的珊瑚和海洋。”

    弱也是真。

    路淮为略敛眉。

    所以当初发现别叶莳回过一个“好”之后再没信息,他就屡屡在输入框打字又删,及终彻底放弃。

    那会儿是真觉得他家叶叶毫不在意自己的坦白,甚至讨厌自己。

    思绪劲直被句激动的“臭小子”打断,他抬眼:“有原因就说清楚,我不任你白骂。”

    甚至重复……

    “你这臭小子!上次和我报病名的时候,还故意省略了轻度抑郁!我就觉得奇怪,超忆症患者很难不抑郁。”

    说得都对,路淮为不加反驳。

    没承想挨声问。

    “所以你是和她说了哪件事?”

    “秘密。”

    是他一度以为打失败的求和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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