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她真的不愿多说。

    右手却没能在身体脱困后逃离,直直被路淮为托了凝。

    也不算什么吧,就红些。

    别叶莳咬唇,与夸张的担忧脸偏错。

    “应该也扭到了?我看到了,可只想先和你说完话,对,对不……”

    眼见人半天倒不出来个歉,她暗斥自己霸道,趁其慌张便立即将流血的右手背去身后。

    “硌着而已,不至于扭伤。”之前放手,单纯因她看到了被不锈钢门把刮出血的手指,“我刚才是不想弄脏你衣服,都说了理解你,不讨厌你,的确是我害怕所以要永远,但……”

    停够无声呼吸的三轮,别叶莳续话:“和我结婚。”

    周身一再充盈意料中的沉默。

    她只清楚鼻息又换了数缕,二十八下逐渐跑快的心跳。

    犹如失眠夜里几欲能冲破胸膛与耳膜的悸感,甚至不需要探近脉搏而感知。

    以及男人缓慢由震惊趋平的面色。

    还真是比她体面。

    别叶莳连退两步:“结婚吧,我真的不想再被问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了,结婚,结给他们看吧,就像我每次和他们说的‘没事’那样。结婚,好不好?”

    仍旧是可笑的独角戏。

    她已经不止一次感觉自己习惯坦露的直接性格堪称笑话。

    但没留余地往前冲,到底也有效:“你不是说过吗?所以这是证明我们和好的最有力证据。”

    哪怕眼睁睁纳着对方总算现出破绽的脸容,照样不值得心喜。

    几乎只瞬,路淮为就想起曾说过“我们需要一些和好的证据,给双方长辈”,顿时哑口无言。

    单单皱了眉点头。

    他倒是意外凭人忘性,居然还记得当日这瞎掰作挽留用的话术。

    效果卓然,别叶莳觉着好笑:“阿逍说得对。”

    “你是真迁就我。”她换词,“还是这么迁就我。”

    不加关注接了话的路淮为,她略瞥基本凝血的手指,抬起拦人明显将要针对这小破口的关切。

    前阵子做盆景都没伤到手。

    该说不说她也是真栽路淮为身上了。

    别叶莳挪位,搁水龙头下冲洗。

    这行为很无聊,她蓦地想多说点话:“我开玩笑的,这么过分的事你都答应,对自己好点吧……能少下海就少下海,那天应该装不会拍照,我大可以花钱请摄影师或自己画。”

    说穿了,区区醒狮平安符顶个什么用。

    更甚,她怀疑脑子长了顶个什么用?

    竟处理不了过耳的一句话。

    什么叫“那在民政局门口汇合”?

    她以为男人打头的衔接词是为了顺意结束这荒唐话题。

    别叶莳哪还顾得及水费哗涨,疾步却停杵门沿。

    渐远的身形整个是在和她比赛跑。

    所以当下这情况是?

    她去抑或不去,好像都不太好了。

    民政局门口的孤身帅哥……

    被街拍上热点,引发众议的风险系数似乎,可能。

    嗯。

    -

    工作室与民政局一概在市区,路淮为没吹太久秋风,况且也较海风温和许多。

    受愧疚影响,他迅速撇偏了落向驶近车身的视线,偷溜的余光却揪着些异样,令行为再难归理智管束。

    下车来的身形单薄,并换了身和他正儿八经黑西装很搭风格的白色缎面A字裙,但是旗袍改良样式,身前同样垂缀有三条斜向盘绳的流苏设计。

    与参加会议截然不同的精致版淡妆,适配惯常用茶针簪子盘的简单发型。

    察觉被显然生滞的眸光注意,别叶莳稍落眼睑,临人身前一步左右略鼓了脸:“总不能很奇怪,那拍出来不好看……走吧。”

    只是率先跨又后退,她静瞅小会儿路淮为明明有话的藏掖样子,扁嘴轻叹:“放心放心,就冷几分钟,我车里有外套。”

    省得还要在民政局脱了找地儿放。

    再者,其实某个胆小鬼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她交流。

    除却道歉。

    以前听闺蜜介绍过港城的领证流程,若时机不对,从头至尾能耗费大半月之久,完全没内陆省事。

    总归民政局跟赶着新人去办婚礼似的,但出了入口,便管不到他们各回各车。

    横竖扮着个洒脱样儿累人得紧,别叶莳望路口的车流放空。

    手机消息提示铃却频响,她等消停到底了才查看。

    十七张图片,一句话。

    她和路淮为站民政局外的全身合照。

    沈哥则称是开车经过,逮到就下手。

    虽然费解他们折腾的奇怪走向,但确定其余领证小夫妻该有的情调和牌面,他家的弟弟妹妹也绝不能少。

    “夸张。”至于人蹲哪当的抓拍狗仔,别叶莳无意张探大致方位,独独生笑。

    讲真指腹划拉间的几张照片,她越看越觉得般配。

    很般配。

    而且,他们确实如她说的——

    在足够秋天的秋天结婚了。

    虽然并没有像同时约好的那样……牵手。

    很般配的还有衣着。

    旗袍配西装。

    手机因此也顺眼到难以令她释手。

    她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再怎么结得悲哀也要捯饬好,哪怕妆造配饰远不如高中成人礼那天的完美。

    完美程度害她险些过度回忆,全靠猝然被敲响得车窗扯回。

    惊吓程度同样明显,她几乎是无措的,唯独狠狠记着第一时间将手机翻面:“有,有事?”

    对着紧闭的玻璃。

    瞅眼路淮为直直发愣的神情,别叶莳忙摇下窗:“怎么说?”

    “想起刚才去拿户口簿,和我妈说工作都忙,取消原定的订婚酒宴了,直接两家一起在悦麓吃个饭就算订婚,所以得赶过去了。”

    “哦,午饭。”堪称废话。

    怎料持续俯身状的男人眨了眼点头:“对,午饭。”

    那什么,没必要这么有来有回啊……

    她瞬间扭脸启动车引擎,冲其摆手让走。

    刚才真是吓死她,总不至于看见了?

    不过转头研究路淮为的走位,想必更显自己神经兮兮。

    多少嫌丢人,别叶莳半刻没停地开往酒店。

    这阵是她先到,仅相差几秒。

    原本捱了冷风穿大衣,几个动作下来,右手掌下方又被茶针簪子的尖头划出血。

    她愣没忍住连环产生的呼痛与跳脚,高跟鞋顺势用劲拗了半记脚。

    无法兼顾两头,别叶莳只得留意手上乱流的血,更是急忙避开了骤然散落的头发,丝绺则被灌过的风稍遮视线。

    脚踝部位的痛感减弱不少,她改迎风而站。

    路淮为正往西服的上口袋放入簪子,镶有玉的一镞单头露在外面,另端银质……尖利且沾血。

    随即见他抬眼定来目光,一并抱起她,给安进了怀里:“先这样待会儿,让痛缓过去。”

    的确已经缓解很多。

    这么多天以来。

    “我真的不讨厌你。”血几乎停溢,别叶莳转而双手环人脖颈,闷声,“你有什么错呢。”

    “路淮为,我还是喜欢你的。我妈不想让我生病就自杀,我爸的确是失足坠山,但早就留给我的遗书里说因为拖累女儿事业而惭愧,一度想消失,还有你,觉得不应该出现在我眼前,你们……”

    “都说爱我,但都抛弃我。”

    “如果为了我好的解决办法是离开我,那我真的好可怜,我真的好怕你再丢我一次。”她捡捡愈发低落的声音,“其实我心软很久了,你再给我点时间吧,虽然你不一定能等到,因为我也只是胆小鬼。”

    “好不好?”

    再怎么清楚答案是单个字,别叶莳必须问。

    正如这些明知会伤害到路淮为的真话。

    那么听到他作应的显轻鼻音,便也不怪。

    其实早就能走路,这家伙却替省力到电梯门口,转道等她去卫生间先处理了掌心的血迹。

    类似情况难免不让她想起路淮为当年咬出舌头血,但感觉不好多问。

    包厢门旁的服务员又帮开关,让男人得以埋头重视她脚踝,视线密得别叶莳连连垂眼。

    导致一起被白纱盖了头之际,感于异物而匆忙对视,随后纷纷抬手撑起些半透的轻盈布料。

    别叶莳利落转身,额外因罩一层布料,且先有一方动作,当即被牵绊受缠。

    好在身边人反应及时,跟着挪去同向,持续难以放宽心地扶稳她……

    眼瞅外公和路淮为的爷爷分别站在门两侧,正走拢。

    自家的老人则面露欢喜,直瞧她右边:“我是很喜欢你这乖孙的,脑子适合做生意,这样就算他入赘过了啊!”

    完了路家老爷子笑看她:“那是相当适合,算算算!你宝贝外孙女也算嫁进门了。”

    哪哪都有夸张人。

    别叶莳不由笑,下意识略扯了聪明生意人的的左袖:“好好玩。”

    并非仍旧存在且重的力道。

    路淮为却被勾起心思。

    眼中倏尔只剩他家叶叶挂笑的侧脸,耳内则回响她刚才夹杂哽咽的低声长段话语。

    倔强大多时候与脆弱相伴。

    听说所蒙的头纱是外婆当年戴过,这招疼宝贝更是随笑容晶亮了眼瞳,迅速坐去老人家身边撒娇。

    头纱自然由她外掀的动作起落几秒,归静。

    路淮为反定定偏转了头,盯好一阵她的原站位。

    沿圆桌打完一圈问候,别叶莳多喝半口温水。

    除了她爸妈,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在场,路家那边有空的则是母亲与爷奶,另两位远在越城赶不及,宣姨便开着视频通话。

    接过总算跟俩老人坐下的路淮为所给头纱,她转手递向外婆,见其细致叠好了收进盒子。

    饭局愈往后,更察觉身边的男人沉默,只拿出差受累应付席上长辈。

    别叶莳尽量小动静地戳他虎口,凑近些:“找机会早点走。”

    “你刚才……”

    入耳的声量虽轻,而语气可急。

    愣是将本已挪远小半距离的她留回,歪头眨去一眼:“我刚才?我刚才怎么了?”

    却收着更惊上几分的眨巴眼:“你?”

    “我不懂你意思。”怪得很呐。

    这回倒见他摇头:“其实没什么,没事。”

    别叶莳扭扭眉,转应外公的唤。

    “既然工作都忙,那就慢慢挑日子,也得慢慢把嫁妆搬去你那了。”

    是忙,忙到一直忘说搬家。

    她趁机告诉所有长辈:“嗯,不过我现在住青樾。”

    谁承想宣姨借此提了嘴儿子在青樾观邸的房子也已经装修好多年,她的好长辈们立马建议人先简单搬点东西当邻居。

    又只见路淮为乖巧点头。

    啊?

    好歹说点什么吧?

    别叶莳抓心挠肝,但语塞。

    期待中的男声倒是不疾不徐:“听我说一句,我和叶叶不会要孩子。”

    “欸,欸?”她坚决不听。

    不会什么?

    找机会早点走……

    能是这么个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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