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

    五人再次向前走。

    经过温喜今这一出,每个人都不再只盯着前面的义庄,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警惕。

    走出白骨路,来到义庄的外面。

    司伯前提起越岭剑,二话不说向前一劈,银光在眼前闪过,下一秒,腐朽不堪的木门轰然一声碎成无数块。

    义庄内部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温喜今赶忙从怀里摸出银荷给的夜光草,“伯前仙长,给。”

    司伯前接过夜光草,反手就掷进义庄,虽然亮度不高,但聊胜于无,可以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里面井然摆着数十张用两根条凳及一块木板架起的简易板床,每一张板床上都盖着一块白布,隆起人形。

    跟温喜今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义庄内部情形相差不大。

    俄而,一阵阴风“哐当”刮进门窗,掀起板床上的白布,露出下面的尸体。

    或许是大魔头给的安全感,看恐怖片时,从来都是闭眼跳过类似桥段的温喜今,今日身临其中,却反倒睁圆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想要看个究竟。

    躺在板床上的数十具尸体,像是统一得到指令,全部身体僵硬地站起。

    “退。”司伯前一声令下,带着温喜今,飞速退回白骨路。

    砰然一声巨响,义庄里的尸体冲破瓦顶,双脚离地,悬在屋顶的上空。

    瓦片“啪嚓啪嚓”摔落满地,砸得义庄一片狼藉。

    温喜今这才明白,为什么如此破烂的义庄,瓦顶却几乎完好,看来以前也有人闯进来过。

    飘在房顶的尸身大约有三十具,但没有一具是白骨或者腐尸,全是像刚死不久,身上还留有生者的鲜活气。

    他们全都闭着眼睛,宛如在沉睡。

    温喜今来回扫视几遍后,忽然看见后排有几具尸身穿的居然是扶参派弟子的衣服。

    “伯前仙长,他们……”温喜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司伯前的目光也在那几具穿扶参派紫灰色长衫,以及一名着掌门灰衫的年轻女子身上,“我看见了。”

    颜花清脱口道:“薛慈掌门。”

    还有掌门?

    温喜今回头,“扶参派的掌门?”

    潘朱白抬手指向那名穿掌门灰衫的女子,“扶参派第三十九任掌门,薛慈。”

    翁垂金也指着其中一位身穿白衫的老者说:“那人腰间挂着画天宗的圆缺佩,在画天宗,只有长老或者掌门才穿白衣。”

    “是画天宗的秦长老。”良久未语的银荷出声道:“他前面是太虚派的石掌门,右边是春书阁的尉迟阁主,他们全部都是宗门的人。”

    听完银荷的话,温喜今更加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宗门的人在鬼门关?”

    而且,他们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操控,而那股力量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恶鬼的。

    还未等到回答,三十来具尸身齐刷刷睁开眼睛,低眉望着站在白骨路上的五人。

    由于都是宗门的人,一旦凌厉起来,身上的气势比寻常的鬼怪更加使人心惊。

    温喜今不由自主地往司伯前身旁又挨近了些,几乎要与他的身体相贴。

    “伯前师兄……”颜花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可不可以……”

    颜花清说的断断续续,言辞也十分犹豫,温喜今起初不知道她是想表达什么,于是便站在她的角度换位一想,立刻明白,她是在劝司伯前对宗门的前辈手下留情。

    恶鬼下的一步好棋,温喜今不得不怀疑,恶鬼之所以把宗门的人全部聚在白骨路的尽头,为的就是牵制住他们的后辈。

    司伯前或许不会考虑那么多,但颜花清他们却很难做到像他那样完全不受影响,一旦交锋,势必束手束脚,到最后甚至有可能被反杀。

    “顾虑太多就不该离开扶参山。”

    司伯前声音冰冷,听在人耳朵里像是置身于数九寒天。

    温喜今距他最近,忍不住打了个轻颤,悄然往旁边挪开半步,而后回首,看到颜花清仰头望着眼神狠戾的三十余位前辈,抿唇不语。

    潘朱白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劝道:“我们听师兄的。”

    颜花清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祭出幻影珠。

    司伯前的余光瞥见温喜今退开的动作,眸心乍寒,语气比方才还冷:“如果不愿意跟紧我,那就到潘朱白旁边去。”

    “不是……”温喜今急忙开口,想要与他解释一番,才说出两个字就看到旁边那人手执越岭剑,高高跃起。

    一道几乎盖过月光的银色清芒在空中划过,径直攻向飘悬在屋顶的宗门前辈。

    那些人身体虽然僵硬,但动作却不笨拙,依然灵活得像生前那般,纷纷抽身闪避。

    司伯前这一剑太凌厉,义庄残破的屋顶直接被齐整地削掉,露出光秃秃的四面墙壁。

    潘朱白拉紧弓弦,太霞箭虽已凝出,他却迟迟不肯松弦。

    与颜花清一样,他也很难做到对宗门的前辈出手,尤其是里面还有扶参派曾经的掌门薛慈和几位师兄师姐。

    “朱白师兄,小心。”

    在潘朱白迟疑之时,五六支竹片像离弦之箭般射来,在他后面的翁垂金立马移到前方,祭出乾坤袋,替他挡掉竹片的攻击。

    温喜今心有余悸地望向宛如提线木偶悬在半空的宗门诸人,方才有一支竹片从她的耳边擦过,带出的破风声叫她心肝飞颤。

    对潘朱白出手的是春书阁的尉迟阁主,他的法器是一面棕黄色的竹简。

    潘朱白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要不是翁垂金出手及时,他恐怕已经被竹简所伤,“垂金师弟,多谢。”

    翁垂金急道:“朱白师兄,花清师姐,不要再犹豫了,他们已经被恶鬼操控,现在只剩一具麻木的身体。”

    二人说话的间隙,又有一道攻击袭来,是银荷飞身而出,替他们挡了下来。

    银荷也劝道:“朱白仙长,要是薛掌门他们还在世,是不会这样伤你们的,出手吧。”

    温喜今捧住银荷,“银荷,你怎么样?”

    上次在咸州被司伯前重伤后,银荷就一直不大精神,方才又挡了一道宗门人士的袭击,温喜今很担心它的身体承受不住。

    银荷贴近温喜今的掌心,“我没事的,喜今。”

    “朱白,”颜花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扶参派每一任掌门都把找齐神器当成毕生所行,薛掌门也不例外。若是薛掌门在世,今日在鬼门关,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话落,颜花清迅速催动幻影珠,四人周围眨眼出现六个潘朱白的虚像。

    潘朱白看着颜花清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结霍然解开,与虚像一起,动作划一地拉动弓弦,七支太霞箭倏地射向空中。

    司伯前正被十余人围困在中心,看到太霞箭从身后飞出,他趁隙回头,便见同门三人均已加入对战。

    温喜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三人背后,问银荷:“你知道义庄是怎么回事吗?”

    银荷站在温喜今的肩头,“我知道。”

    鬼门关在创建之初便是为正道所不容的。

    原因就在于,不管游魂生前是好还是恶,只要肯讲出自己的秘密,就可以留在鬼门关。

    所以,进鬼门关的多数都是生前坏事干尽之人,为了不入十八层地狱,就把鬼门关当成庇所。

    鬼门关的存在破坏了生死轮回的秩序,很多正道宗门都想铲除它,奈何初期还未成气候时,恶鬼经常转移鬼门关的位置,往往是,宗门人士跋山涉水赶到,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后来,进入鬼门关的游魂越来越多,恶鬼才终于生出扎根的想法,最后选在罗渡河的源头。

    但这个时候,鬼门关的整体力量已经很强,而游魂们为了留在鬼门关,但凡有宗派打来,都以倾巢之力相抗,也就导致很多宗门人士折在里面,就连最强的扶参派曾经也搭进去不少弟子。

    而折在鬼门关的宗门之人,灵力都会被恶鬼吸收,所以每一次的激战过后,恶鬼都会变得更加厉害,也更加不好对付。

    但正道宗门从未因此而放弃覆灭鬼门关的想法,只是比以往更加慎重,不敢轻易出手。

    后来,薛慈继任扶参派的掌门,她主动牵头,联络各门各派,以自愿为前提,每个门派都挑选出十数名精英弟子,由掌门或者长老带领,来到罗渡河,欲集各宗门之力,倾煞鬼门关。

    那时的阴阳桥还不需要烧灵犀角,大大小小近百个门派,一千多人,通过阴阳桥,杀进鬼门关。

    据当年的幸存者讲,那一战非常激烈,鬼门关里的游魂有半数灰飞烟灭在宗门人士的手里,但宗门这方也极不乐观。

    鬼门关里游魂的数量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多出好几倍,三分之二的弟子在对战中身受重伤,又无后援之力,他们越战越疲。

    眼见宗门将败,为避免更多的人折在里面,薛慈和实力稍强的几个门派的掌门与长老一起,用身体筑盾,挡住万鬼的攻击,给其他人拼出撤离的时间。

    当能离开的人全部离开后,薛慈又以全身修为作代价,毁了阴阳桥,鬼门关也因此关闭数十年之久,直到恶鬼修复阴阳桥,才又重新开启。

    所有人都以为薛慈他们的结局与以前的人一样,被恶鬼吸尽灵力,今日亲身进来一见才知道,恶鬼居然把当年留在鬼门关断后的人全部做成了傀儡。

    温喜今也终于明白,难怪颜花清和潘朱白,明知义庄的前辈都早已成了受恶鬼操控的傀儡,也不忍心对他们动手。

    除了对前辈的尊敬以外,还有当年他们为了维持生死轮回秩序所做出的巨大牺牲。

    连温喜今这个书外之人都禁不住为之感动,更别说作为后辈的他们了。

    温喜今感慨万端地抬头去看那些变成傀儡的宗门人士,他们当年在选择进入鬼门关之时,想必都是抱了有来无回的决心吧。

    司伯前出招迅猛,一掌打伤画天宗的秦长老,随后鹰隼般冲出围困。

    温喜今以为他要反手落下重击时,却在意料之外的,大魔头忽然从战局中抽身,飞回白骨路,同时挥剑挡下了潘朱白和幻影射出的太霞箭。

    翁垂金见状也赶紧收回乾坤袋,敛了攻势,“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司伯前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前辈,语出惊人:“他们还活着。”

    “什么?”颜花清立马收起幻影珠,潘朱白的虚像刹那消失,“伯前师兄,什么意思?”

    司伯前垂下握剑之手,越岭剑的剑尖朝向地面,“他们的魂魄被恶鬼困在肉身里,变成了活死尸。”

    温喜今在脑中解读了一下司伯前的话,而后道:“他们的意识很清醒,但肉身被恶鬼操控,无法摆脱,是这样吗?”

    潘朱白缓缓松回弓弦,“是的。”

    那得多痛苦啊,意识清醒,肉身却不由自己,最残忍的是,还被用来对付自己的后辈。

    他们胸怀仁心,为苍生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又怎么舍得对后辈动手?

    恶鬼报复的手段,不可谓不阴毒。

    “有办法解救他们吗?”温喜今急切地问。

    司伯前回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杀了。”

    温喜今愣住。

    颜花清十指紧紧地收进掌心,指甲陷进软嫩的掌肉,连掐出血口都浑然不觉,“师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司伯前收回视线,看向悬在义庄上方的傀儡,“杀了他们,或者被恶鬼杀,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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