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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做太子的时候,都说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同下人说话也和风细雨,令人如沐春风,就算是日后做了皇帝,也是人人盛赞的仁君。

    但,传言害人不浅。

    起码骆枝枝觉得,如今的新帝如同披着羊皮的狼,被他盯着看了那么一眼,就叫骆枝枝脊背生寒。

    但很快,皇帝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在主位落座,骆枝枝神思不属的站起来,怔怔的盯着皇帝侧颜看,他仍旧和煦,眉眼柔和的同近臣交代着些什么,仿佛方才那一眼不过是骆枝枝的错觉。

    自婚礼那日后,凌澹变得愈发忙碌起来,常常是半个月都见不到几面,她不知道原来做公务员这么忙,闲来无事去吏部侍郎家溜了一圈,准备同新婚燕尔的嫣然诉诉苦,谁知一进门便瞧见那位素日里对外不苟言笑的状元哥正伏低身子为新婚妻子描眉。

    他动作轻柔,仿佛捧着世间最珍稀的宝物,嫣然眉眼含情,依赖的注视着他,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岁月静好。

    听到门口的动静,夫妻俩极有默契的看过来。

    骆枝枝抱拳:“告辞。”这狗粮谁爱吃谁吃。

    往外走了两步,骆枝枝又带着满头问号探出颗脑袋:“状元哥,你怎么不上朝?”

    “今日风雪这般大,我出去做什么?”骆枝枝正想拍两句马屁,却又听那位好男人悠哉道:“正好今日也是我休沐。”

    敢情是公休,那他说的跟翘班一样。

    骆枝枝哦了一声,脑子里开始默默盘算凌澹的假期,好似从她住进侯府开始,就从未见到凌澹这般悠闲过,他总是早出晚归,每日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无意打扰两人培养感情,在柳嫣然善意的笑容中,骆枝枝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还没出府门,春生便倒腾着小短腿追上来,他跑的气喘吁吁:“骆…骆芝芝。”

    “怎…怎么?”

    春生瞪了她一眼,干巴巴道:“蒋大哥说了,这几日天气极端,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府的好。”

    行行行,知道打扰他们小情侣浓情蜜意了,是她的错。

    她很有自知之明,摆了摆手:“成,姐不来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春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急追两步,那辆四驾马车正好从他面前擦身而过,春生低头喃喃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

    林巧巧要回一趟临安办事,凌澹整日见不到踪影,那对小夫妻整日跟连体婴儿似的腻在一起,她也不敢去找佳宁聊天,只能一个劲的磋磨骆图图。

    图图飞快的瘦了下去,脸上的婴儿肥消减不少,他握着笔杆子,痛苦的练字。

    “腰挺直,注意眼睛跟练习册的距离,身体与书桌也要错开。”他稍有懈怠,骆枝枝手中戒尺毫不留情的抽了上去,骆图图嗷了一嗓子,瞬间坐直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骆图图虎口酸疼的厉害,“阿姐,我想…”

    咬着蜜饯吃的骆枝枝:“不,你不想。”

    骆图图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骆枝枝恐吓道:“今日写不完这二十篇,你今天就不用吃晚饭了。”

    骆图图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阿姐,我中午就没吃。”

    “你再不写,明天也别吃。”

    骆图图扁着嘴盯了她足足三秒,在门被打开的那瞬,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他扔了笔就朝凌澹的方向跑,一头扑进凌澹怀中委屈的告状:“姐夫,图图好饿啊!阿姐不让图图吃东西!”

    他是个机灵鬼,知道哭的时机也要选对,否则没用。是以在凌澹回来之前,他乖得很,在凌澹踏进房门那一刻,他终于卸下了坚强的面具。

    凌澹将他牢牢抱在怀中,好生安抚了几句,他看向骆枝枝,发觉后者压根没在意他俩,正懒洋洋歪在榻上挑碟子里的蜜饯吃。

    她今日并未束发,及腰青丝浓密柔顺缠绕在手臂间,乳白色细锦衣在胸前绣了朵黛粉色的芙蓉花。

    凌澹看的心念一动,他抬手轻拍了下图图的背:“让他们带你去吃好吃的?”

    图图仗着有了靠山,也不管骆枝枝同意与否,急切的奔出了房门。

    凌澹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才凑近她,“吃什么呢?”

    骆枝枝将碟子抱住,一言不发。

    似乎很怕他偷吃的意思。

    凌澹哑然失笑,掀袍坐在了骆枝枝对面,见她还死死护着,忍不住道:“我不吃。”

    这话也没让骆枝枝成功放下,她挪了下屁股,背对着凌澹,只留给他一个倔强又冷漠的背影。

    烛火映着他的黑睫,凌澹静默了会,开口道:“王嘉妮找到了,眼下已经被送回了临安。”

    骆枝枝头偏了偏。

    凌澹叹了口气:“十四他们的衣冠冢就在京郊,你若是哪日想去,我可以陪你。”

    骆枝枝终于将头扭了回来,“你这些日子都在忙这些?”

    “不只是这些。”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快,凌澹也不喜欢先抑后扬这种表达方式,索性实话实说,“你是上元节那日的生辰。从前我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这次,我想补偿给你。”

    骆枝枝怔住,“啊?”

    这距离上元节还有一个月之久呢。

    她突然产生了强烈好奇心:“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这就是秘密了。”凌澹接过她手中的碟子,挑眉笑,“你总得让我有点成就感吧。”

    骆枝枝想了想,觉得在理,这几日堆在心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神色变得欢快起来,也不计较凌澹抢她蜜饯的事情,甚至觉得骆图图的字帖也格外顺眼起来。

    她拎着那副堪称惨不忍睹的字帖炫耀道:“其实他写的也不是很差嘛,我瞧是有我当年风范。”

    “……”

    “等来年春日,还是要请个先生来。”

    “你什么意思,暗讽我教不好图图喽?”

    凌澹诚实道:“的确没有天赋…”

    骆枝枝叉腰哈哈两声,幼稚的出奇:“笑死,你知道上次这么说我的人有什么下场吗!”

    …

    吃完了腊八粥,骆枝枝本打算出门去走一圈,才行至廊下,几只被冻僵的大雁尸体从檐上滚落下来。

    婢女连说晦气,打发了院子里的人来将那几只大雁丢了出去。

    骆枝枝愣神许久,春去秋来,北雁南飞,他们此时本该在南方过冬避寒。

    也就是在这日,骆枝枝惊恐发觉,城中的流言已经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元和二年,大雨雪,平地厚五尺,牛马死,江河俱冻,民多冻死,人相食,坑谷皆满。

    而太白星轨偏离,孛星现,天下皆有大祸乱。

    在定远侯府被灾民如铁桶般团团围住的那刻,骆枝枝茫然地指着自己:“难道?”

    伺候她有段时日的喜儿沉重的点头:“是的,姑娘。”

    这泼天的屎盆子。

    骆枝枝掩饰性的喝了口茶:“他们说我什么?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住,尽管说来便是。”

    喜儿愤怒地滔滔不绝:“他们说姑娘是东南来的天煞孤星,从小就克父克母克邻居,包括家里养的狗,天上飞过的鸟,只要是活物,都会不得好死,如今姑娘越长大一岁,身上煞气越重,应以肉身祭天,才能保证国运昌盛。”

    骆枝枝:…就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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