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骆枝枝的问话,系统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一人一系统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凌澹眸中波光流转,然后抬手拂掉了骆枝枝发丝上的枯树叶。
系统这才敢喘气:“吓死人家了,还以为他看见我了呢。”
凌澹眉头浅浅的动了动—
看是看不到,不过听得到。
骆枝枝翻箱倒柜找了根蜡烛,将蜡烛点燃后,那点光源瞬间将屋子里照得亮堂起来,她示意凌澹坐下,就着纸袋子将牛舌酥掰成两半递到他嘴边,话头又转移到了他身上:“你也不要太着急,能治好咱们就治,治不好就顺其自然。总归,我又不嫌弃你。”
凌澹闷不作声接过。
“可我不嫌弃也不代表其他人不嫌弃,你虽生的好,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听不到说不了话,日后生计都恐成问题。”
她神状惋惜,眼神真切,凌澹却听到另一道亢奋的声音。
那声音不似活人,刻板中透着股诡异的空灵,如同玄冥殿中借尸还魂的鬼。
“好哇枝枝,你hellokity 他。”
好似来自两个世界,凌澹根本听不懂两人对话,他沉沉垂下黑睫。
“你这般久都没提归家之事,怕也是觉得这番模样无颜见家中长辈,可你连家都不回,日后娶妻生子只会愈发艰难,我即便不喜欢柳嫣然,可也得承认她的确好命。”
她一副全为他着想的模样,“她有个相好的叫蒋沉舟,那人博学多才一看便是将相之才,此次他进京赶考怕是会高中,你若非这般还可放手一搏,只是如今怕是连两分胜算都没了。”
别再颓丧了少年,抓紧时间杀回上京城,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吧!
凌澹差点被气笑了。
在她心中,怕是自己处处不如他。
蒋沉舟,他忽然对这个男人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阴暗的心思悄无声息飘上来,他偏不让她如意,炭笔写字飞快:“你曾说我貌美。”
“你还说喜欢我。”
骆枝枝愣了。
“啊这。”
有吗?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不记得?
“我想了想,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嫌你家徒四壁,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骆枝枝看到他大言不惭写下:“你娶我吧。”
系统:“啊?”
骆枝枝:“啊?”
凌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啊什么?你嫌弃我?”
“怎么会,我是说…”
“那便好。”凌澹一脸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表情,郑重写下,“你抓紧时间赚钱,争取早日去回春堂提亲。”
什么提亲?提哪门子的亲!少年你说话要讲条理,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骆枝枝没想到谈个话会崩成这样:“安安,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没有—”
“不是嫌弃我,所以是在骗我。”
骆枝枝成功被堵了回去,她如坐针毡,想不明白凌澹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没骗你。”
凌澹点头:“那便约定好了。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笔下一顿,骆枝枝亲眼看着那只炭笔着力都重了些,在麻纸上晕开更深的痕迹,“培养感情。”
直到凌澹走后许久,图图都抱着枕头睡的很沉了,骆枝枝忽然挺尸般从床上坐起来,她始终觉得匪夷所思:“他是疯了吗,统统?他来真的?”
系统捏不准凌澹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维护女主:“开玩笑吧,你那点比得上女主啊,他只是耳朵听不到又不是眼瞎。”
骆枝枝可不乐意听这话:“你讲话好搞笑哦,我平易近人天生丽质,他会喜欢我才是意料之内吧。”
系统不接茬:“笑死。你还不如说他脑袋被驴踢了。”
一锭金子和一捧沙子,谁会选择后者啊。
骆枝枝不准备跟这个脑子里全是电线的死玩意比比,她重新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在思考对策。
剧情越来越抓马了,凌澹选择恩将仇报,整出个以身相许来报复她。
但—骆枝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醍醐灌顶。
婚姻不一定要有感情基础,凌澹对她自然谈不上有几分喜欢,他如今陷入巨大落差中,定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拥有玛丽苏光环的全能女主,几经打击下这才自暴自弃准备将自己随便嫁了敷衍了事。
但这对她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这一纸婚约束缚不了她,可关键时间兴许能救命。
两人若是真成了婚,那她可就是小侯爷的发妻,待他日后痊愈想去寻女主,她再卖他个人情顺水推舟,做好凄苦大度的糟糠,岂不是给她的救命之恩多添了层筹码。
前途忽然变得一片光明,她发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焦虑了。
系统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嘿嘿痴笑,吓得咻一声缩回识海内。
*
一夜无梦,骆枝枝难得睡了懒觉。
清晨起来,她先是做了套广播体操,然后打开衣柜,从堆成小山的小衣服中艰难抽出自己的蓝绿两套。
皱巴巴,款式都是一样的。
她挑了套粉色的,边穿边叹气,要不是林姨娘穿不下骆图图的衣服,拿了他的也没什么卵用,卖也卖不掉,亦或是她内心深处还有最后那么点慈母之心,恐怕他现在也要面临同自己一样的窘境。
古代的胭脂水粉她也不太会用,幸好她底子好,在阳光下肌肤白里透着粉,看起来健康又有活力。
在镜子里拎着裙子晃了晃,她推开门。
凌澹就站在树影下等着她,在她开门的那瞬,那道漆黑视线便分外精准的落在了她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骆枝枝啪的声关上了门。
再打开门时,骆枝枝头上插了根翠绿的簪子,是真的绿到你发光,很艳俗的绿,身上衣服也没好到哪里去,凌澹母亲生前都不穿这种颜色。
骆枝枝在太阳底下戴着走一圈,就如同披着绿海带行走的海怪。
她很刻意的捏着嗓子,很朵花儿似的缠上凌澹胳膊:“安安,你来了怎么不敲门,在这里傻等做什么,你要是冻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她边说还边羞羞答答的往他身上靠,誓要成为凌澹的贴身小挂件。
凌澹看了眼骆枝枝头上的发簪,被那道直击心灵的审美浅浅的震撼了下,才就着骆枝枝的胳膊,在纸片上写:“你今天要去哪里?”
她曾让他帮忙抄写过一份书契,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在外打一些苦工,待将那份书契完整的看下来,他才发觉,骆枝枝另辟蹊径做了牙商,还做的风生水起。
她穿越大街小巷,身边经过形形色色的人,对每个人的生平了如指掌。
他从前好奇过她这些信息从哪来,然而此刻,他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成衣铺孙老板向您发来一条私信,询问您今日是否能按时抵达城中成衣铺。”
骆枝枝在识海中打字回复:“能,你告诉她,我已经快到了。”
她面不改色的敷衍完,才放开凌澹的胳膊,整了整自己略略凌乱的衣裳,“我要去成衣铺谈生意,你要跟我去吗?”
凌澹面色平静如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盯着她的唇等她说完后才点头。
骆枝枝有些意外于凌澹的黏人,她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拒绝他。
凌澹:“我也想帮忙。”
骆枝枝:“?”
凌澹:“帮你攒娶我的聘礼。”
这种瞧不起人的姿态是怎么回事?她不要自尊的嘛真是,无语子。
说是要帮她攒聘礼,结果一上了街人就不见了踪影,她向来不对这些喜欢开空头支票的臭男人抱有希望,跟系统吐槽了两句,独自进了成衣铺子中。
成衣铺老板想招聘位销售,他本不是做生意的料,继承了父亲经营的成衣铺后生意每况愈下,他不愿辜负父亲的心血,可也明白若是再不想办法的话,这间铺子迟早要转让给他人经营。
他真的很内向,说这话时眼睛都不敢看骆枝枝。
这样子做生意怎么能行呢。
骆枝枝执笔将这些信息记录好,连茶都没喝就要告辞,临出门前她的眼神在陈列在架子上花花绿绿的衣裳上停留了片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在招聘软件上寻找合适的应聘者信息。
这个不行,在寻找育德院夫子的任务时,这人就是其中一位夫子的邻居,夫子是个大嘴巴,时常跟她叨叨些乡亲街坊的私事,他说这人能言善辩,但是好吃懒做。
她点开另一个,这个也不行。她听说此人有异装癖,万一在工作之中做出些变态的事情就不太好了。
这个不行,这个pass,这个直接拉黑。
她熟练的操作着,手指头划的飞快,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等到她坐的那块地方完全没了阴凉,灼人的阳光烤得她半边脸疼,她才退出招聘软件。
她搓了搓脸,右手边递过来一个翠绿色的竹筒,低头一看,是满满一桶新鲜的甘蔗汁。
她捧着甘蔗汁小口的喝,清清甜甜的汁液入腹,将她心中的烦躁都浇熄了不少,骆枝枝歪头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又去哪儿了?”
凌澹将手中一摞文书递给她,在她不解的眼神下写:“去帮你找雇主。”
骆枝枝一愣,将手中的甘蔗汁放下,一张张翻看起每份文书内容来。
系统嗤之以鼻:“我们都升级啦,谁还会需要这种原始手段嘛,无论是应聘者还是招聘者都可以线上跟你交流沟通,等到你升到一定等级,还能开放交流论坛呢。”
它刚说完,凌澹就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凉飕飕的宛如刀子,它心里咯噔了一下,起了那么丁点疑心,在它揉揉眼看过去的时候,凌澹正安静的望着那几份招聘启事。
像不谙世事的少年,而刚才一切仿佛不过是错觉。
其余几份她都看见过,也在她的软件里登记过信息。
骆枝枝拎起其中一份盖着印戳的文书:“这是顺天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