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天晚上,壮壮就拉上智宇去了凌业空的家。

    凌业空,生于五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也出外闯荡挣钱养家,这期间却与佛结下了缘,且信心至深,皈依做了在家的居士,法名“当信居士”,平日里闲时就研习佛经。他年纪轻轻就皈依佛门,在村中显得很是另类。

    凌业空与他们谈了许多,并对他们说:现代化应该是令大家生活得更好,为所有的人谋福利的,绝对不是淘汰人的。

    与业空叔谈了一个晚上,壮壮的心态也恢复如初了,多日来压抑的心绪又舒张开来。他与智宇、智嵩、智波等人在街上玩耍时,高调宣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心本性,咱们的真如本性都是完全相同的,为什么偏说我会被将来的现代化淘汰掉?说我不上路——这是我的妄心啊!知道吗?这不是我的真心。你们这是以你们的妄心来看待我的妄心,那是妄上加妄!知道吗?”

    伙伴们俱已骇然!他接着说:“这几天我想过要去建筑队做饭,又想过去行车厂焊行车,还想过去防腐队刷漆,我还想过要去当和尚你们知道不!”大家都笑了。

    他接着说:

    “这都不是我的真心,你们一定得明白。我以前真实的想法是:我打算将来出来去订行车,我要订十台行车!”他两手伸出十根手指比划道,“——不,订二十台!我要盖两座楼,娶俩老婆!一个老婆管为我做饭洗衣裳,一个老婆管给我生孩子。我再买一辆‘鳖盖车……”

    众伙伴都笑得前仰后合。路过的大人们则纷纷边嘲笑边摇头边指斥:

    “咦!这家伙真不上路!”

    “这家伙不上路起来啥话都侃!”

    “只听说这家伙不上路,可他咋不上路到这样呢!”

    壮壮则毫不顾忌,继续宣泄:“我将来会是个‘白头翁’?学习不好的多着呢,我要是‘白头翁’他们就是‘秃头翁’。将来我要与现代化较量较量……”

    智宇琢磨着:壮壮说将来要去订二十台行车就一定会去做的。就他们这一带,还没听说谁订住过二十台行车呢!这事要真能做成,壮壮岂不发达了!

    壮壮的爸爸也是出来跑业务的,只订住过一台行车,就盖了楼又买了拖拉机。二十台行车虽然很多,但壮壮一定能成功的!智宇一直佩服壮壮的胆识与能力。

    行车大名为天车,起重机的一种。起重机产业是平宇市的第一支柱产业。

    平宇市是一个县级市,以蓬勃发展的民营经济而远近闻名;当地人也被称作“平宇人”。

    与享誉国内外的温州人一样,平宇人也是在贫困的逼迫下奋起创业,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平宇人也因为勇于拼搏敢于创业而获得了全国各地人民的交口称誉。

    智宇的家乡武凌寨就座落在平宇市下属的青树乡。在发展的过程中,平宇主要形成了以下几种行业:

    首先要提的,必须是起重机行业,这是平宇的第一经济支柱。有的人在家中搞一制造作坊,主要装配小型的葫芦式起重机及出售其配件。

    有些人生意做的特别红火,就置地开工厂生产较大型的起重设备,人们称他们为“开行车厂的”。有的人则全国各地四处闯荡去销售或修理起重机,人们称他们为“跑业务的”。这两种人在当地都很体面。

    壮壮惧怕搞建筑。“搞建筑的”属于建筑行业,也就是建筑工。城里人称他们为农民工。这个行业,只有建筑队的老板是体面的,其手下做力气活的工人在人们的眼中就不太体面。

    建筑工也有等级:有才干的人拿瓦刀垒砖建墙,才干差的人就运转提泥。想学垒墙,还要专门拜师呢!

    在平宇人的眼里,起重机业明显要比建筑业高上一等。有才干的出来跑业务,没才干的出来搞建筑,已成了当地人心照且言宣的共识。

    大人们在教训小孩时常说:不好好学习吧,将来只能到建筑队去!但没听说过:好好学习吧,将来去跑业务。或许学习好的人将来连业务都不用跑了,就像凌智刚说智宇的那样——直接坐到办公室去发号施令。

    凌智刚所做的那一行属防腐业。这个行当在人们的心中一直有种神秘的色彩——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做什么活的。凌智刚在武凌寨属有钱人;有的人做防腐比凌智刚更有钱,他们都买上了小汽车,出门煞是威风!其风光甚至盖过了那些开行车厂的。

    智宇曾听壮壮讲,搞防腐就是喷喷漆、涂涂油、上上涂料什么的。但他却纳闷:行车厂里的行车也需要喷漆,那属不属于防腐?总之,防腐业在当地人的眼中是一种神秘而又风光的行当。

    另外还有医疗耗材产业,也造就了不少的富人。不过这个产业主要集中在县城以西,智宇所在的乡镇基本没人从事这一行当。

    这就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平宇市经济的基本状况。几大产业,哪怕占据一种就能惠及一方,何况几种备兼。

    平宇人在家创业或出外务工所从事的无非就这几个行当,壮壮选择了较为体面的起重机业作为未来的理想,不知道将来现代化的浪潮袭来时壮壮的理想会不会被摧毁。

    但有一个人,他所从事的工作——怎么说呢——比这些都要高端神圣得多,现在就直接与现代化挂上钩了!相对一般人来说真的是高高在上!他就是武宗虎的舅舅。

    有一天,在学校南面的桐树下,武宗虎说:“都见过天上的飞机吧,我舅就是开飞机的!说不定那一回飞过去的飞机就是我舅在上面当司机呢!”

    智宇听到此话忽有所悟:司机司机,原来司机就是专门开飞机的啊!

    接着听武宗虎说:“省长要到首都去开会,都是我舅开着飞机拉着他们去。有时候领导出国访问,也是我舅开着飞机去呢!”

    同学们都对武宗虎投去了即惊叹又怀疑的目光。

    武宗虎察觉,为了消除大家的疑惑,便语气诚恳且骄傲万分的说:“你们都去过飞机场吗?没去过吧,我就去过!——我舅带我去的。飞机场可大了!差不多有整个平宇这么大,里面都是很长很长的跑道。

    各种各样的飞机一排一排的停在里面,有带翅膀的,有带螺旋桨的,还有火箭——火箭也在里面停着呢!还有好多你们没有见过的飞机。有我舅,我坐飞机从来不用花钱。我舅说了,他还准备到时候开着火箭带我到天上去转一圈……”

    一通话说的言之凿凿,同学们不管信与不信,看武宗虎的眼光里都已只剩下羡慕了!

    但智宇对他之所说实在充满疑惑,于是又去请教壮壮。壮壮听完智宇的叙述,顿时现出恶心难耐之相状,啐道:“我呸,他舅会开飞机?除非他舅能开着拖拉机飞起来!”

    在武宗虎的嘴中,他的舅舅是神圣的;而据他对自己姥爷的描述——那只能用“神奇”二字来形容了!

    还是在学校南面的桐树下,某一天武同学又开始振振有词:“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说起来你们肯定不信,当年我姥爷曾带领着大雁打过日本鬼子。”

    “我姥爷会训雁,他能将大雁训练成侦察兵,让大雁飞到空中侦察出日本兵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报告给八路军,让八路军把日本兵全部包围,统统消灭。”

    这么说他姥爷简直是神人!没想到他们家竟是藏龙卧神的家族!智宇不但不信,而且被“雷”到了。他也不再去请教壮壮了,他怕这神奇的牛皮会令壮壮一时驳斥不力而心绪烦乱最终致思维崩盘。

    武宗虎这么一吹,智宇却又想起了自己的姥爷与舅舅。他们当然不如武宗虎的两位长辈那样神乎其神,但在他们家乡那一带也是颇有名望颇受尊崇的人。

    他姥姥家在H省望州市东郊的一个村子,离平宇实在很远!智宇身边的伙伴们都会经常到姥姥家去,智宇却一年中也难得到姥姥家去上一次。去的时候,要坐上很长时间的火车。他们到后就成了他姥姥家一年中最大的喜庆事!他的姥姥、姥爷、及舅舅们总有流露不完的激动与欣喜!

    智宇的姥爷叫程景曜,他爱好书法,很有文采!智宇曾听妈讲:姥爷写得一手的好字,还获得过市里举行的书法比赛的大奖。每到过年,附近的很多人都会拿着红纸去找他写春联。

    一副春联他总是妙笔飞舞一挥而就,从来不在乎要写春联的会有多少人。过年给人写春联似乎成了他一年中最快活最有成就感的日子。想想也是啊,看着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自己的墨迹,有谁会不得意呢!

    程景曜还担任过村里的支书,市东郊的很多人都知晓他的大名。

    智宇有两个个舅舅。大舅程苑博是当地他们那一代人中为数不多的上过大学的人之一。更胜父亲程景曜一筹的是:他不但字写得不错,还写得一手的好文章。程景曜经常夸他思维敏捷、表述到位。

    二舅程苑杰对艺术爱好更深——不但喜欢书法,更喜欢绘画。智宇那时到姥姥家去时,总会看到他屋子中摆满了画笔、画纸、颜料与作好的画。

    智宇拿着那些画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程苑杰就挑出来几幅送给了他。智宇随父母千里迢迢的将画带回了家,现在那几幅水墨山水画还挂在他家的屋中呢。

    程苑杰经常将他画的画拿到市里摆摊去卖,曾想以此为生,但程景曜看出当今社会以他的状况这不可作为一条营生之道,就找地方让他接受广告设计培训,以便将来到广告公司去工作。

    程苑杰后来就顺利的找到了工作,如今已是一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师了。

    程苑博在高中毕业后去参了军;在同一年报名参军的还有智宇的爸爸凌家瑜。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命运中的缘分吧——他们被招进了同一个军区,成为了战友。由于志趣相投,他们更成为了异常亲密的战友,不分彼此,亲如兄弟!

    一年多后,部队要推荐优秀士兵去上大学。一天,连指导员找到了凌家瑜与程苑博,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文化程度高,本来都应在推荐之列,但遗憾的是名额非常有限,你们两个只能推荐一人了!

    连队领导也知道你们的友谊,所以这事就交由你们自己决定。”指导员留下一张表格与一片惋惜的目光后,就转身离开了。

    当时,凌家瑜都没怎么考虑就将表格塞到了程苑博的手中,对他说:“去吧,你家境比我好,能供得起你上大学,将来别忘了我这个兄弟就成!”

    程苑博当然是再三推辞,对凌家瑜说其实你更需要上大学。但凌家瑜的态度异常坚决。

    程苑博在离开部队的那晚曾对天发誓:“我程苑博与凌家瑜虽有难不能同当,但此后有福定当同享……”临行前他再三嘱咐凌家瑜,到时候一定要去找他,到他的家乡去看一看。

    后来的事情是:凌家瑜退伍后,程苑博先找他来了。相叙两日后,程苑博就非要让凌家瑜到他们那里去见见他的父亲不可,且态度非常的坚决,凌家瑜只得去了。

    到了那里之后,凌家瑜理所当然的遇上了程苑博的妹妹程淑玟。一切都是缘分,两人互有好感,在程苑博的撮合与推动下,一年之后,他们结婚了。

    程景曜与程苑博还要在当地为凌家瑜找一份工作,但凌家瑜怎么也不肯留在那里。后来凌家瑜出来跑过起重机业务,到建筑队帮老板管理过工地与工队,还到起重机厂做过天车绘图、指导生产等工作,但事业一直没有做大过。

    智宇就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爸爸学历比他们高,技术知识远比他们深厚,他参过军,做事又比他们讲原则讲纪律,事业上却不如他们红火?但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凌家瑜在外边又从没断过活计。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令智宇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他的人生轨迹从此也变了。

    一天下午,智宇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听到了大队的广播,村支书要他爸爸晚上八点钟到他家去接电话。

    原来程苑博想自己办企业,他已辞去了工作,银行的贷款也办出来了,程景曜又帮他融资;接下来就是买设备、建厂房。

    他先是给凌家瑜写了一封信,而后又打来了电话。

    无论在信中还是在电话里他都将话说得很恳切:厂子就要动工,事情繁多,一个人实在招呼不过来,急需一个得力的助手,你过来,就算帮我一把。厂子办好后,是走是留,我尊重你的意愿。

    说到底还是程苑博忘不了当初凌家瑜对他的恩情,想与凌家瑜共同创业。他完全是依战友之情、报恩之心来做这件事情的。

    既然他把话这么说了,凌家瑜就不得不过去了!在他看来,苑博的忙不能不帮。他当然恋恋不舍自己的家乡,还念叨着:等苑博的工厂办好之后,他再回来。

    如此一来,凌家瑜就要携家带口的搬到岳父家那里去了。

    此事确定下来后,智宇的心绪却翻涌了起来——我们真的要走了吗?总觉得自己的处境与别人不一样,这次又要离开自己的家了吗?总在想着又会有什么难以应对的事情来到自己的身上,可从没想过要离开这熟悉的家啊!

    此种思绪在他的心中翻滚着,虽然他在这里总会受到这样那样的烦恼,但要走了,真好像突然间又将家园从他的灵魂中剥离出去了一样,让他感到迷茫与无助。他开始感受到了人生世事的变幻无常。

    秋收的时节又到了,学校里又放了假。庄稼收完后,一天晚上,壮壮热情的对智宇说他要开着拖拉机帮他家往地里拉肥料、犁地等。智宇却对他说:“我们要走了,我家的地已经让别人家种了,都说好了。”

    智宇还没向壮壮说起过他们要走的事情,这在他心中是一个不愿提及的沉重的话题。

    “要走了?去哪?”壮壮的脸上顿时现出了诧异之色。

    “到我姥姥家去,我全家都去,以后就住在那了,我以后也就在那里上学。”

    壮壮陷入了沉默,智宇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他知道,如果突然要走的是壮壮,他也会很难过的。

    “你们为什么要去你姥姥家呢?那么远!”壮壮轻声的问。

    “我舅要我爸过去和他一块儿开厂。”

    “哇!开厂!那你们应该过去——应该过去。”壮壮的眼里又闪出了艳羡与兴奋的光芒。看到智宇沉重的表情,他又问:“你喜欢你姥姥家那里吗?听说那里很远。”

    智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对那边还不怎么熟。”

    “智宇,你到那里上学,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千万别怕,要上去和他打。赖货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他让他,他就越是蹬着鼻子上脸!”壮壮又露出了他有胆有识的神态。

    “嗯”智宇点点头,表情异常坚定,好似要下决心改正自己的“缺点”了。

    他却又想起一事,对壮壮说:“以后你就听老师的话吧。严老师管你管得严,其实她都是为你好。她好几次都说你其实很聪明,如果好好学习,不可能学不会。”

    壮壮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两人不断的相互交代着珍重的话语。

    几天之后,智宇的姑姑凌兰芝又到武凌寨来了。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兰芝家离武凌寨足有将近四十里路,她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或闲时要看望老母亲时才过来的,秋忙时到这里来,肯定是有特殊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却是关于智宇的!

    “智宇,别跟你爸妈走了,”兰芝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先到我家去吧,就在我们那儿上学,我们那儿的学校离我家很近。我们那儿还有初中,新林一中在咱们县都是有名的好学校,教学质量仅次于县实验中学!

    到了我们那儿,你将来上初中也不用住校了。到了你姥姥家,你也不知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水土,人家说话你都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呢!”

    原来她此行是专门来劝智宇不要到姥姥家去而改到她家去的。

    “我能适应的,我到那儿就说普通话。”智宇轻声的回应姑姑说。他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沉重!都要离开家了,难道还要再离开爸妈吗?他当然舍不得。

    虽然姑姑家比姥姥家近多了,但这样一来离爸妈却又很远了!有爸妈在的家才是真正的家——不是吗?

    兰芝继续诚挚的劝智宇:“到了我家,我和你姑父能不会像对你志新哥、冕丽姐那样对你吗?”

    兰芝说着笑了笑,又说:“我们那儿的学校很好啊!你到了那儿肯定会学习更好!特别是那儿的初中,升学率很高,很多人都想办法往那里挤呢!你姑父跟小学的校长很熟,你转学的事那边校长已经同意了。依我说,干脆啊,把你的户口也迁到我家去。”

    智宇当然不会怀疑姑姑会对他好,从记事起他就能感受到她的亲切!每到过年过节时,他喜悦心情中的一份就是因为姑姑又会过来了。他姑姑的家离他们村比较远,过来一趟比较不容易的。

    最后兰芝终于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智宇没有同意姑姑的建议,原因很简单:人,总是最依恋自己的父母的,就算浪迹海角天涯,人也不愿轻易的离开自己的父母!

    智宇是到后来才知道姑姑为何执意要他到她家去的原因:他的爸爸弟兄三个。他的大伯父年轻时就在省国棉厂工作,两个儿子也均被他想办法安排进了国棉厂。如果他爸爸再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二伯父。

    凌兰芝是个家庭概念很重的人,她曾感慨的说:偌大的一个家,到现在弄得都快没人了!可别将来父母亲连个陪侍的人都没有。当然,那是指去世之后。

    兰芝认为男人还是在自己的家乡立业为好,依靠老丈人家,总不是个体面的出路。所以她想把智宇留下来,让家瑜有个牵挂,不要忘了自己的家。

    家瑜与淑玟开始忙着做离家前的各种准备:田地早就与本家的一位亲戚商量好了,暂时由他家代种;家中的粮食——包括今年秋收刚打出来的,他们送给了二哥与姐姐家一部分,又卖掉了一部分;家中喂的几只鸡,淑玟也将它们送了人。

    看着他们里外的清理准备,智宇知道,离开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但他从来没向爸妈问过哪日要走的话。

    这天下午,智宇走出家门就看到壮壮站在他家的平房上,边收拾晒着的粮食边对他说:“智宇,今天是星期六,有《西游记》,吃过饭后咱们一块儿到智刚家去看,他家的彩电大!”

    《西游记》都是每星期二、四、六播出。又是星期六了,在刚放假时智宇曾算过,过了四个星期天,他们就要开学了。

    又要开学了,智宇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在那淳朴的老学校中再呆上几天。

    他拖着沉重的心情一个人走到了村外,他想再在家乡的土地上走走转转,因为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他走过了夏日里他与伙伴们一起嬉水的池塘,走过了他经常与壮壮“练武”的杨树林,走过了他们春天里摘葚吃的桑树行,直至又走上了那座被他们充作游乐场的砖窑。

    砖窑旁的土台上总堆着一座座的砖垛。他爬上了一个转垛,静心的看着这村庄外田地间的风景:时节已至晚秋,周围高大杨树上的枯叶正随风飘落;

    远处一棵棵的桐树,那颓秃的枝桠间零落的残叶正在如刀的秋风中摇摆挣扎着。地中的庄稼早已收割殆尽,如今大部分都已种上了即要越冬的小麦。

    白昼已越来越短了,夕阳还未到正西方就渐渐的没去了它的脸,地里面零零散散的播种劳作的人都已开始收工回家。

    智宇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它就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这熟悉的一切,这个他一直努力适应着的地方。如今,小小年纪的他竟在力图使自己变得“完美”!

    这里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让他对未来充满了疑惑;现在,他又对这里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不舍!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何总与别人不一样;感觉自己就像那风中的落叶,随风飘荡,完全不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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