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无

    夏至之后,经常有雷雨的天气。

    原本艳阳高照的晴天突然就黑了一角,凉风席地卷来,接着就是黑云压境,一场大雨,爆豆一样满地乱蹦。

    苏果果收起雨伞,三两步跳进理发店。理发店的小哥热情的招呼:“美女,您来啦!美女您里面等一下!”不过刚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领她去了镜子前坐下:“美女,您还是挑染?”

    苏果果看着镜子里围的严严实实的自己,点点头:“对,和上次一样。”

    理发小哥一边熟练的操作,一边瞎聊:“美女,别人染头发都要遮白发,像您这么年轻漂亮,还每次来了都要黑头发染白,要特意显老的,咱们真没见过。”

    苏果果笑笑:“没办法,工作要求,工作要求。”

    理发小哥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您啥工作呀,这年头要打扮的越老越好的工作可不多,您肯定是位中医吧?”

    苏果果答:“不是。”

    “那您肯定是位模特,主播!哟,现在这行可赚钱呢……”

    苏果果笑,心想,小哥就算猜破头也猜不出自己的工作。

    就连四年前十八岁的自己,也猜不到最后只能靠这个谋生了。

    世事难料呀。

    本来还有一个少白头的师兄老郑可以一卒当先,结果半年前人家说要回家相亲,一溜烟的没影儿了。于是如今的活儿都只能自己一个人上了,要是不扮庄重一点,摆出经验丰富的样子,那只怕连饭碗都会没有的。

    电话突然响了,是多年好友兼同学沈乐溪。

    苏果果挺高兴:“怎么样,你那些倒霉催的课,都考完了吗?”

    “是啊,你这话真没错,”沈乐溪在那边笑,“你怎么知道的?特别今天这选修课就是倒霉,老师倒霉,学生也倒霉。”

    她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听说就是因为教这门课的罗教授遇见鬼了,所以一直没有心情出卷子,我还以为这个课不用考试了呢……”

    “什么什么?”苏果果来了兴趣。

    “就是听说的嘛,罗教授的研究生说的,罗老师最近都不敢回家住了,一直在办公室睡觉哦,家里的人还张罗着卖房子呢,你听我说……”

    原来,开《唐宋陶瓷鉴赏》这门选修课的罗教授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家属小区,已经有十几年了。这小区生活设施全,购物方便、交通便利,离学校又近,什么都好。可是就在一个月以前,罗教授再也住不下去了。

    因为一天晚上,他起来喝水的时候,竟然看见一个没有头的人影在屋里走来走去!当时罗教授没戴眼镜,他完全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于是他戴上眼镜,又把灯打开,屋里果然空无一人。可是一关灯,没多久他又看见了那个黑影……像个胳膊安在头上的怪物……晃晃悠悠的到处走着……

    罗教授差点没犯心脏病。

    他没告诉太太,自己偷偷去看了眼科和心理科。

    都没问题。

    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觉。想到昨晚看见的黑影,他悄悄起身,站在走廊向客厅看——这天没有月亮,屋里暗沉沉的,只有外面路灯一点微光……而那个无头的黑影,分明就在屋里逛来逛去……罗教授立刻把灯打开了: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敢睡了,也不敢关灯。就这么开着灯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电视。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家里人很快就觉出不对劲了。在太太的不停追问之下,罗教授说了实话。于是当天晚上他太太决定和他一起守在客厅看怪物……

    这个夜晚以罗太太的惊慌失措一场大哭和一张酒店的白金会员充值卡告终。

    罗教授是个务实的人,他觉得这件事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的太太是个唯心主义者,认为住什么也绝对不能住鬼屋,还硬是要请人捉鬼,于是两个人颇有争执。所以罗教授连和太太一起住酒店都不能了,他一直住在办公室里,心力憔悴,出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完以后,苏果果只有一个想法。

    “有业务了!”

    收拾妥当下午三点,苏果果准时坐在了学苑大厦楼下的咖啡店。

    没一会儿客户就来了。

    是罗教授的太太——怎么看都是一位通情达理的老阿姨,就是情绪有点不稳定。

    “苏老师啊,不是老姐姐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实在是这个事太邪门了!我受不了了,找个能租的房子也这么难……”年逾五十的罗太太头发蓬乱,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听说你是小沈的姑姑的同学的姐姐认识的老师?您保养的真好啊,看起来多年轻啊。”

    “也没怎么保养,主要还是修身养性嘛,”阿姨啊,都活见鬼了,还能聊什么保养不保养呢,看来今天还是不够老气……苏果果一边做出老成持重非常可靠的样子,一边转动着手上的指环,表示出关切的神情,“您别急,这种事我也是很有经验了,驱魔去邪都是家族祖传的……咱们这就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学苑小区罗教授的家。

    屋子里有些乱。罗教授回来拿过几次东西。有窗户没关好,家具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用做隔断的博古架——纹理交错的红木制成月洞样式,上面摆着不少瓷器和其它古玩。

    “这是我爱人托人做的,”罗太太解释,“我一直嫌他摆的东西太多了,乱,不好看。”

    苏果果戴上手套,目光逡巡一番,拿起架上一个带耳的小碗。

    是木胎黑底朱绘的漆器,上面装饰着流云花纹,里面有涂金,四面还有像足一样的纹饰。只是状况一般,斑斑驳驳的很旧,如今上面也是一层灰。

    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里面暗暗涌动的力量,应该是这个没错了。

    苏果果用纸把它包起来。

    “很简单的,这个带走应该就没事了……”

    “不行!”只听得门口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教授也回来了,他一脸不满的站在门口。

    “阿瑾,你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江湖女骗子来骗钱!怎么能随便把家里的东西给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是我多么辛苦收集的!费了多少力气和心血!”

    苏果果一向看见老师就紧张,现在变成了“江湖女骗子”,当然更紧张,只想着怎么溜掉才好。被严斥的罗太太沉着脸,当着外人又不好发作,站在一旁不吭声。

    本想撤退了事的苏果果看到罗太太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突然心中涌上一股不平——这老头,明明自己的东西招来祸端,还要训人,这次不帮到底,后面两人不知道有多少气要生。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漆盒。嗯?没头的黑影……苏果果明白了。

    哼,要不就勉为其难露一手……

    “罗先生,你这个汉代漆盒,应该还有一个盖子吧。不知盖子在哪里?”

    罗教授没有吭声。

    苏果果做出拿大的样子,一脸庄重转向罗太太:“请您把窗帘拉上。”

    有了任务,罗太太如蒙大赦,赶紧跑去拉窗帘。

    窗帘很遮光,拉上以后屋里立刻暗无天日。

    苏果果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停顿片刻。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璧,轻轻敲了盒子一下。

    只见盒子渐渐变了形状,成为模糊的一团黑色,黑色渐渐膨胀,伏在茶几上,像是一个人形。片刻之后,人形离开盒子站了起来,正是个无头的黑影。

    众人呆若木鸡,屋内鸦雀无声。

    苏果果又用玉璧敲了敲房屋的墙壁和地板。

    屋里所有的器物家具一时都震动起来,沙发桌子、锅碗瓢盆都发出声响,就像地震了似的。然后人形突然转身穿过走廊,向着厨房方向走去。

    苏果果缓步跟了上去,罗教授和太太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只见那人形向着厨房门后伸长手臂,接着拿出了一样东西。

    还没等众人看清是个什么,黑色人形已经越变越小,最后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漆盒在地上。

    一个有盖的漆盒。

    形状正是一个蹲伏的兽,夸张的大张着口。上颌、头以及一部分背部是盒盖,下颌与腹部相连,是盒底。苏果果将漆盒拿起,只见这盒子在口部有个横轴机关,嘴开盒子就会盖上,嘴闭则盒子打开。

    罗太太不禁“啊”的一声。

    “那天,我收拾家,在地上捡到这个盖子,”她声音有点紧张,“我以为没用,就放在厨房门后面了……那个门,开的力气大了总会碰到冰箱……在门轴下面……挡上这个正好。”

    苏果果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罗教授满脸的无可奈何。

    “对不起啊……”罗太太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还能作祟啊,实在太可怕了……”

    “这个盒子,罗教授您要是执意留下,我就不带走了。”苏果果拿出最沉稳严肃的语气,略带恐吓的说,“只是这个东西来历特殊,恐怕在这里也不会呆很久。”

    罗教授沉默一会儿,看了看罗太太。

    “要不您带走吧。”他说,“留在家里,阿瑾也会害怕。”

    苏果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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