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日,寒酥好的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回皇都。
午时出发,约莫傍晚才抵达东宫。
寒酥从马车上下来,千羽叫住她翻身下马,从腰间把鞭子拿出来,伸向她:“小师妹,我就送你到这,此一别不知又是多少年未见,望自珍重。”
“甘海一行,多加小心。”
寒酥用剑柄碰上去,离别时互碰兵器,这是九夜宗的离别礼。
千羽牵着马匹走出巷子。
皇宫
北黎归:“你去母亲那里等我,等下了早朝我便过去。”
寒酥点头。
他拿了账册与折子,下马车。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好些了?”
北黎归秘密出京,几日不曾上朝,用的便是称病这个借口。文佑期间去过一次东宫,但在外就被士兵拦下了,说是太子殿下需要静养。在朝为官二十载,他有怎会看不出真相呢。今日朝堂上,怕是有事要发生喽。
北黎归见礼,声音温润:“多谢文大人关心,本宫已然全好了。”
寒酥伸手推开一扇窗户,见他在一阵大臣上簇拥下进了殿宇才收回目光:“走吧。”
云川驾马车往居锦宫去。
北黎归上朝时间太早,等他们到宫殿的时候,碧珠告诉她李锦还未起床,寒酥就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练剑。
云川拿着糕点和茶水在凉亭下坐着,看着她。
一开始,寒酥的动作很慢,甚至连剑都没有开鞘,云川就拿着树枝,嘴里咬着糕点跟着她比划。
直到一招十二式毕,她的速度慢慢加快,剑锋出鞘,银灰色的剑身发着幽幽冷光,剑锋指向之处风雪尽扫,云川也再看不清她的身影,索性丢下树枝,继续坐在凉亭下。
“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寒酥握着手腕扭动,手上赫然出现一道红痕。
她皱了皱眉,还是失败了。
师父教她千心剑法时,就说此功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就连他自己都学了五年,而且就算学会了所有的招式,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很好运用。九夜左宗的习剑的杀手几乎都会练千心剑法,只是大多止步于四招,五招之后就寥寥无几了,目前只有她师父宗青梧学会了全套剑法。
千心剑法一共八招七十二式,这才是第三招剑煞,她就失败了,看来以后还得多加练习啊。
寒酥捡起剑,吐息,往剑里注入内力,再从第一招开始练。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川看她不知第几次捡起剑,再往里注入内力,摇摇头,寒酥姑娘简直和他家主人一样的性子,一个是学起武功来没完,一个是看起书,处理朝政没完。
她额间渗出薄汗,嘴唇有些发白,手中的力道仍旧不减,尘银在她手里一招比一招顺畅,在之前失败的地方她陡然收了力道,手腕一转,尘银剑锋落在院内的一株红梅上,内力发泄,那红梅树顷刻间便没了一大片花瓣。
李锦和碧珠走进院落便是瞧见她摧残梅花树的一幕。
成了!
寒酥眼中多了几分喜色,原来是要在这一招尾处收了力道才成。
梅瓣从树上被内力打落,连着雪一道掉在寒酥头上,她眼下欣喜根本没心思去躲那花雪。
“噗嗤。”
李锦和碧珠笑出声,云川在一旁捂住嘴,眼中也是笑意。
“想不到姑娘还有这样一幅呆愣的模样。”碧珠递了锦帕给李锦。
寒酥回头,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把剑收回剑鞘。
“见过娘娘。”
李锦拿着锦帕拂去她身上的点点银霜,看见她手上红痕时满是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伤了手,以后怎么拿剑。”
“小伤而已,习武之人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娘娘莫要担心。”寒酥想要把手收回来,她却紧紧握着。
她的手指一寸寸摸着满是茧子与红痕的手,每划过一处就心疼几分。这样一双小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握住那么重的剑的。
“可还要练?”李锦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寒酥摇头。
“那便随本宫回殿,暖和暖和。”李锦拉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
殿内点了几处炭火,一进来身上的寒凉便被冲去了大半。
碧珠端来早就备好的姜茶:“姑娘暖暖身子吧。还有小云川,快一起喝吧。”
“多谢碧珠姑姑。”寒酥不喜欢姜辛辣的味道,但看见李锦殷切的目光,一皱眉就一口喝光了。
“谢谢碧珠姑姑。”云川接了姜茶,小口小口的喝。
李锦:“碧珠,去把雪凝膏拿过来。”
“是。”碧珠把茶碗收在木托上,福福身退下了。
雪凝膏是疗伤的好药,尤其能够治疤淡痛。只是制作工序繁杂,所需药材十分名贵,所以大多只供皇室使用。
寒酥不解:“娘娘哪里受伤了吗?”
李锦伸手轻点她的额间:“不是本宫,是你。”
“可这伤当真对我无妨,这药金贵,还是留着给娘娘用吧。”她挣扎着就要把手拿开。
李锦故作威严的看着她,扯过她的手:“你也金贵。”
“娘娘,药。”碧珠把一个小瓷盒放在茶台上。
寒酥乖乖把手张开,原本白皙的手变得红彤彤的。
李锦用锦帕擦干净玉棒,打开瓷瓶,用玉棒沾上药膏轻轻抹在她手上。
“这药能祛疤淡痛,你这手这样红,用这药一会就不疼了。”
冰冰凉凉的触感抚慰着手掌的红烫,她眉间舒展几分,目光落在李锦温柔美丽的侧脸上。
朝龙殿
北黎归一身暗红色朝服,笔直的站在首位,他往旁跨一步:“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北炎:“允。”
“儿臣秘密探访客城一事已有定论。客城城主吴华私敛银钱,其子吴野贿赂二哥做假官,种种罪行都记录在此。”北黎归把奏折和账册一同附上。
邱公公拿过罪证呈给北炎。
此言一处,大臣们纷纷议论。
“原来太子殿下是探访客城去了。”
“这二殿下收受贿赂,这下怕是要被罚的不轻了,还是帮人作假官,真是糊涂啊。”
北炎看过奏折,愤怒的看向北贯众:“二殿下可还有何话说?”
北贯众立马跪在地上:“父皇恕罪,儿臣实在是不知道做假官一事啊!”
“那收受贿赂呢?你可是承认有此事了?”北炎一把把罪证丢到他面前。
北贯众哆嗦着手捡起奏折,上面一条条记着的都是他假借诞辰收受财物,他阴狠的瞪着北黎归,咬牙切齿:“北黎归,你害我!”
北黎归与他拉开些距离,声音冷冽:“你这些年收受贿赂一共十二万五千两白银,帮人举官一共十二起,其中甚至包括四品大臣吕侧,至于吴野就是你太过愚笨,没有查清楚就直接给了他官职,虽说是个江州小官,但也是真真实实顶替了别人的官差的。
吴华在客城敛的财物于每年年末,夏初借水路运送至江州已有三年,其子豢养江湖杀手不上报,罪加一等。儿臣已将相关之人都做好惩处了,也写信告知江州知府,赃物会由知府派人运送回京。”
北炎:“吕侧,你可认罪?”
吕侧忙慌的跪下,哆嗦着磕头:“臣认罪!”
“传朕旨意,吕侧贿赂当朝皇子,谋取官职,但念其于我北朝有功,降为六品官员,左迁幽州。当朝二皇子北贯众,上交官邸、钱财,遣散府内家奴,封永王,封地江州,年关后即刻离开皇都,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江州被顶替的官员着令升一品。退朝。”
北炎看着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两年还以为他有些长进,竟然还干这种祸害朝政的事。
吕侧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一侧:“罪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看来二皇子的势力是彻底被太子殿下摧毁了。”
“是啊。江州可不富庶。”
“那也比大皇子的封地好些,甘海比之江州虽说富庶些,但常年海寇横行,又有江湖势力盘踞,危险重重啊,江州虽然贫瘠,但至少安全。”
“毕竟永王是贵妃所出,荣王只是一宫女所生,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许你们这样议论荣王!荣王这些年不知打退多少次海寇,比这个永王不知好了多少倍!”江向越气冲冲的说。
“江小将军说的没错!荣王为国戍海,可比某人好太多!”宋老将军附和道。
等到大殿内人都走完,北贯众还是跪坐在地,衣衫狼狈,他眼神混沌:“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这样狠心的。”
北黎归走到他面前,慢慢弯下腰,薄唇勾出一抹弧度,俊朗的容颜上是胜券在握的笑意,他目光盯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兄长可还记得当年弟弟对你说的话?”
太监们捞他上岸时,小皇子目光冷冷盯着自己的皇兄:“本殿下会让你永无翻身之地!”
“本宫从不食言。”
北贯众还想伸手去拽他的衣角,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