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江渡7

    对方脸色铁青,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往额头上一摁,脖间的水稀里哗啦往下落,湿透衣襟。

    邬一白“啧”了一声,也掏出一张符咒,往船板上一拍,那人身上好容易安分下来的水又兴风作浪般从衣裳里蹦跶出来,不厌其烦地往他脸上蹿。他胡乱拍打着反水的水流,眼神愈发阴毒地钉在邬一白身上。

    邬一白不予理睬,从怀中掏出险些被浸湿的煎饼果子,马不停蹄地往船舱赶。

    周成川狠狠地砸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他抓过一旁被砸开的木板,死命挡住又一拳头。

    “周公子,都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出拳的那人脸色出奇灰败,身上没分毫生人的气息,却又实实在在地杵在周成川面前揍人。他退开半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周成川——竟然是张老二。

    “一派胡言!”周成川嘴里不时喷出血沫,饶是如此仍犟着大义凛然的神色笑出声来“我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们鬼修……无端指责他人,这可真是……天理难容!”

    “笑话!我告诉你,那小老弟身上的平安符,还是我领着他老娘去山上求的,经了我手,什么功效我清楚得很!本来就是一张屁用都没有的小纸片,我施了咒,能吸取他身上的生气,来掩盖我的死气。是那纸符过了你的手,我才会被反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根本没见过那什么张阿义,你一个来路不清的鬼修,闹出了事,别想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老子自己的术法还能反过来吸老子的活人气不成!”张老二怒极反笑,凑近去掰过周成川的脸,“你别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外道人瞧不出,我还瞧不出么?耳后那么多条紫黑的纹路,这不是死纹是什么?还什么歪瓜裂枣的剑派弟子呢,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鬼修嘛。”

    “胡说八道!”周成川一掌拍掉张老二的手,“我是堂堂正正的云山派剑修,你一个、一个从什么乡下烂地里爬出来的鬼修,别血口喷人!”

    “道貌岸然的书生!”张老二拎起周成川染血的衣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连襟河下游小镇里出来的穷书生!你还吃奶的年纪,南淮闹饥荒,你爷爷我和你爹还一道去弥涂山上采过菌子呢!怎么如今就装得一副假惺惺的高贵嘴脸,仗着自己读过书、攀上过哪家野鸡门派的师叔祖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蠢人了?我告诉你,你就是生在小户人家,出生卑贱,一辈子都贱,一辈子就是要跟我们这些蠢人并提的!”

    “你放屁!”周成川的面孔可怕地扭曲起来,他像是从张老二鄙薄的眼神中窥见了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噩梦,下意识蜷缩起来,“我……我是天杌二年名满京都的进士出身,怎么可能跟你们这群乡野鄙夫一伙!不……不!你、你还是鬼修!你骗过了邬一白,你、你一定是想图些什么……是秋水剑!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鬼修,都对秋水剑虎视眈眈!”

    “秋水剑……”张老二冷笑道,“你知道挺多嘛,我看那姓邬的也不像什么傻子,会对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小人掏心窝。你从哪儿知道的秋水剑,嗯?”他举起拳头,作势就要抡下来。

    周成川狼狈地撑起上身,终于认栽道:“我……是一个自称姓刘的人!他邀请我帮他拿到秋水剑,事成之后,我自有我想拿到的东西。”阴鸷的神色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不可能!”张老二一顿,目光阴沉,“刘……怎么会,那姓刘的找上的是我……小子,你可别空口说白话!”

    “他给了我信物,怎会有假?”

    “?”张老二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拿出来。”

    “只我一人拿出来可不行,你也要拿出你的。”

    “哦?没点实力,人倒挺精,难怪是能攀上什么剑派的家伙。可惜……你拼死拼活挣来声名,到头来不是跟我们这些没出息过的人走一样的路?”张老二不屑一顾地嘲笑道。

    周成川眼底阴毒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他咬着后槽牙,假意将手探入衣袖中,却始终死死地盯着张老二。只见对方扒开衣襟,伸手狠狠地在左肩骨上一抓,竟抓出一块带血的符牌来:

    “这是我的,你的——”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虚弱不堪的周成川猛然从地上跃起,从袖带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照着张老二血淋淋的左肩骨捅去,力道之大,竟生生捅穿了他的肩胛。霎时间,稠黑的血液喷溅而出。

    张老二兼带惊惧与毒辣的神色凝固在他灰败的脸上,整个人轰然倒地,旋即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大概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躯体,在所依赖维系躯架的生灵之气骤然涌出的一刹那,就分崩离析了吧。

    周成川面无表情地松开手,轻轻慢慢地从张老二手中抽出符牌,揣进袖袋。

    “蠢人一辈子只能是蠢人。”他几不可闻地低笑道,“你都发现我的命脉在耳后了,怎么我往别处掏东西的时候,还一点也不提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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