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儿了么？我赶时间。”伊莉娜催促道。

    她的声音像北风那样轻而无形，毫无感情。

    她走向那座跪地精灵雕像，召出一支法杖。

    法杖雪白镂空，杖尖铸着一盏精致的金属烛台灯笼，其内空无一物。

    她将法杖横放在雕像高举的双手之上。鹿头兽巫在一旁，捧着湖中仙女的脑核，咏唱了几句音词。

    脑核从白色珍珠状变得愈发透明，最后，化为一枚不断旋转的雾团，似有狂风在其中涌动。

    鹿头兽巫将雾团置于烛台内，法杖顿时光晕流转。

    伊莉娜取回法杖，略作掂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枯瘦术士已经对着奶酪骑士的尸体，连着试了几个小法术，召唤出几只食肉蝙蝠，还有一大团一大团的黑烟。

    “行了行了，别虐尸了——”

    鹿头兽巫驱赶走了术士和那些蝙蝠。他拆下骑士的盔甲，占为己有，还从尸体身下挖走了几枚染得鲜红的金币。

    赶紧滚吧……

    路峰心中默念着。但他没能如愿，那名癫狂牧者，贪婪的目光落在了他脚边的巨剑上，走了过来。

    路峰丝毫不怵地盯着对方，强迫自己克制住眼中的怒意。

    他不愿将这把剑拱手相让，倒不是因为它的价值如何，而是因为他对这些人的忍受程度，已经逼近极限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水花飞溅之声。

    一个灰绿色的身影扑出水面，落在了路峰身前。

    是那只咕噜宝。

    它展开挂满水苔的细胳膊，用掌蹼护着路峰，对牧者发出像是拖拉机发动机那般的咕噜声。

    路峰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恐吓之意。显然，它以为牧者想要伤害他。

    “没事的，没事……”他轻声说。

    尽管路峰很难真心喜欢上这又丑又臭的小怪物，但他还是举着手绕上前去，朝那怪物使了几个眼色，试着安抚它，放下敌意。

    “慕上，”伊莉娜突然开口，叫住了牧者，“我们该走了。”

    “嗯，等会，”牧者举着那本黑皮书，说，“这把巨剑——”

    “包括你在内，我们没有人用得上那把剑，”伊莉娜说，“而且我看，湖中仙男的小宠物，似乎并不想让你拿走它。”

    “呵，”牧者朝路峰转过头来，瞪大的眼中暗含杀意，“这小东西也能拦得了？”

    路峰听毕，不动声色地捡起巨剑，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上方的花纹。

    “呵，随便了，”伊莉娜说，“万一变成敌对关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别搞别搞，我还想着明天来买好东西呢。”

    鹿头兽巫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拉走了牧者。

    枯瘦术士对伊莉娜谄媚地笑了两声，说：“既然我们答应您的事儿已经完成了，那么……”

    “原路返回，”伊莉娜扭头便走，“去晌永村买一些补给，然后出发去血堡。”

    路峰这才意识到，那座吊桥，或许就是他们修的。

    那四人消失在湖边的林中，路峰连忙望向湖对岸，寻找千玖的身影。

    同一时间，他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了些许动静。

    千玖从中钻出，满面担忧。

    “天啊，那些人——骑士——我还以为你也会被——”

    她朝路峰抬了抬胳膊，那一瞬间，路峰怀疑，她是想要拥抱他。

    但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泪眼婆娑。

    “我从树林里绕了一圈过来，万一他们动手，我就能——”

    “你一直在那后面？”路峰大声道，“万一他们发现你了怎么办！”

    “我有经验，就连混沌兽都不一定能发现我，只是……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路峰轻松地出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说：“还好，还好你没能帮上什么忙……”

    他无比庆幸，千玖没有冒头，不然按照那四人，尤其是那个牧者的性子，恐怕他们二人凶多吉少。

    “来吧，还是有一个忙要你帮的，”路峰说，“我想给那位骑士……体面地送个行……”

    “咕噜……”咕噜宝哀伤地应和了一声。

    他们一起回到骑士身边。

    骑士面朝泥地，他的剑，身上的盔甲等等，都已被搜刮殆尽，仅着有一件血淋淋的单衣，布满蝙蝠啮咬后的□□。

    路峰想说些什么，但他望着暮色下变得鲜红的湖面，才意识到，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骑士的名字。

    “朋友，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你的盔甲闪耀着荣耀，你的剑挥舞出正义的光芒……”

    “你为了阻止不公，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你的牺牲将永远被我们铭记……”

    这时候，他应该敬一杯酒，但他没有酒。

    他取出那袋金币，那袋一瓶药水，加一条命，换到的金币。

    “等等。”

    他冲到湖边。

    他要买的不是酒，而是——

    “我需要一个能让人复活的道具！”他取出营业执照，对自己的倒影说。

    “你确定么？”峰路说，“这事儿不一定能成。”

    “什么意思，”路峰说，“我亲眼见过！有人复活。”

    “你知道差别在哪，”峰路叹了口气，“但如果你坚持的话……【不死鸟图腾】，五百二十八金币，老规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刚好够！路峰激动起来。他还能再剩下三十三个金币和七个银币。

    路峰拿着那扎满橙红色的羽毛的图腾，冲回千玖身边。

    她瞪大了眼睛。

    “这你是怎么——算了，我想这不是个适合解释的时候。试试吧。”

    路峰高举图腾。它渐渐升温，很快便变得烫手，但路峰依旧紧握。

    刹那间，一道由无数红色符文构成的光线，将图腾与骑士的身躯相互连接在了一起。

    图腾的火焰灼烧起路峰的手，骑士也同时燃烧起来。

    最后，图腾坍碎成了粉末，从路峰的拳缝中流散。

    骑士所在的位置，也仅剩下一堆焦黑的灰烬。

    路峰等待着，能有人能从其中跳出来，但并没有。

    “我不想一开始就打击你……但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东西，只对神之影有用。”千玖说。

    “你，你知道神之影？”路峰惊讶。

    “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么？”千玖挑起眉毛。

    苍穹之轮的光，在井中留下投影，神之影由此诞生。

    “那座井就在晌永村附近，”千玖说，“太阳虽然落下，但照耀村子的光永不熄灭，所以取名晌永村。”

    路峰原以为，“神之影”只是神秘人对于“游戏玩家”的代称。这么看来，玩家的“不死”，对游戏内的NPC而言都是符合常理的事了。

    他给自己被烫伤的手稍作包扎，同千玖一起将骑士的骨灰掩埋在了湖滩上。

    咕噜宝全程和他们二人一起完成了祭奠。在临走时，它不知道从身上的哪个部位，揪下了一块被水草和藻类包裹的小东西，递给路峰。

    “它真的蛮喜欢你的，还送你纪念品。”千玖说。

    “是啊，”路峰说，“我也有点喜欢它了，如果它能送我点别的，比如沉落湖底的财宝什么的，我会更爱它。”

    “咕噜咕噜！”咕噜宝漂在湖面上，不舍地望着离去的二人。

    路峰将那滑溜溜的，像不规则小石头的“纪念品”收了起来。他决定不伤害小怪物的感情，等走远些，再考虑要不要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