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

    正厅中,众人焦灼不已,各怀心思,但大多都是等着看叶清眠一朝跌入泥底。

    这可谓是千载难逢的大戏,只要事不关己,大家都能站在道德高点批判她。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世英,等待他最终的决断。

    跪在一旁的白芷慌了神,局势对小姐百害而无一利,叶家这群亲戚妯娌惯是会捧高踩低的。再如此下去,只怕小姐真的会被赶了出去。

    白芷跪着挪到谭月娥跟前,双手攥着她的裙角,试图求情。

    “夫人、老爷,纵然小姐她不是你们的亲女儿,可她一向是孝顺听话的呀,”她低着头嗓音哽咽,心中直为小姐喊冤,“小姐她虽偶尔会耍小性子,可确是个善良明事理的好姑娘,就连家里不小心犯了错的小厮下人,她都舍不得斥责半句,又怎会是那包藏祸心的奸邪之人啊。”

    刘嬷嬷也毫不示弱,一心为自家小姐讨公道的模样,瞪圆了眼目,不死不休。

    “你家小姐本就性情暴戾,我家小姐是个柔弱不惹事的,在她手里又怎能讨到安生日子,绾绾本就年少凄苦,如今回了自己家难道还要忍气吞声,被人践踏吗?”

    叶绾绾红着双眼,一副受惯了欺负的模样,低垂着眉梢,浅咬着下唇。

    两旁的人见她那幅柔弱不堪的模样,都你一句我一句地为她说话。

    四围杂乱的议论声,不重不痒地飘进叶清眠耳畔,她此刻才知晓大家对她的意见竟如此多,平日里大多并不熟络,或是面上相安无事的人,如今也肆意扬着唇角对她言语讥讽。

    “你这老妇人好不讲理,我家小姐何时说过她要伤害绾小姐了。”白芷对着平白无故的栽赃,据理力争。

    “这天下之大,总有人瞧不见的地方,就算凭她一面之词又怎能确定不会戕害我们小姐,”刘嬷嬷斜瞪着叶清眠,面上尽是讽刺之色,“再者,绾绾小姐身上流的才是叶家真正的嫡亲血脉,当真要让一个不知出处的人威胁到她的安危吗?”

    刘嬷嬷腰杆挺得板直,说话又准又狠,她不信叶清眠一个冒牌货还能在正主面前讨到好处。

    迟早得收拾包袱滚出侯府,给他们绾绾腾地儿。

    “我家小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你别凭空污人清白啊。”

    白芷急得直哭,小姐平日里本就不善与侯府那些个心眼多的人虚与委蛇,如今被他们逮到机会,更是不依不饶。

    “哼,清白,她有何清白可言?”

    赵氏吊梢着眉眼,斜靠在椅圈上瞅着叶清眠,“她一个未出阁就先名声扫地的女娘,也好意思自称清白,怕不是早在背地里干了不少阴私苟合之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世家大族最注重的便是风气名声,就算是子女当真做了出格的事,也会想尽办法昧下。

    叶清眠本就身在风口浪尖,被京中众人议论多年,此刻又被赵氏将败坏门风,不守贞洁这类天大的罪过摆在明面上来,说什么也不会善了。

    这可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啊,白芷猩红着双眼,绷起身子厉声争辩:“你胡说些什么——”

    “啪”

    一声脆响震得白芷右耳轰鸣,她白腻的脸上顿时泛起红痕,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流出被牙磕破的血痕,眼角还挂着屈辱愤慨的泪水。

    尖锐刻薄的讥讽劈头盖脸地袭来。

    “你个下|贱粗鄙的丫头女使,有什么资格在这侯府正堂上说话!”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众人都愣了半晌。

    叶清眠再也顾不得隐忍退让,趔趄着扑到白芷跟前查看伤势,见着她就快被打破皮的肌肤,叶清眠心疼得涌出泪水。

    她后悔了,她不该为了回避叶绾绾的算计而守拙沉默,让白芷独自面对众人的发难。

    “疼吗?”叶清眠轻颤着手抚上她的脸颊,哽咽道:“瞧我都问的什么话,自然是疼的。”

    白芷反握住她的手,勉强笑道:“不疼的,小姐,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也会被一丝微光所眷顾,如同茫茫无尽的海面上,抬眼浮现的星宿,也似冰封万物时,融化坚冰时第一缕暖风。

    是啊,她的白芷一直都在保护她,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剔透莹润的泪珠,如星辰般坠落,叶清眠压着心中的苦涩,回笑她:“好。”

    叶清眠将白芷拉到身后,她拭干面上的泪痕,冷漠地转头,对上赵氏那张刻薄的嘴脸,勾唇一笑。

    “赵氏,我自问与你素无仇怨,你又何必急着把我往死路上逼,你莫非是在害怕什么?”

    锐利的目光直直探入赵氏眼中,她眼底深藏的慌乱一闪而过,强硬道:“你这死丫头别给我耍心眼,我有什么可怕的!”

    叶清眠心底自嘲道:若自己真是有心眼,前世也不会被害得那般不堪。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辈子,那些害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你是问心无愧啊。”叶清眠笑盈盈地看向她,像是说一段轻快的戏本桥段般轻描淡写。

    “不过是被我无意撞破了,你和府中林侍卫深夜相会于后院,又多次招他进院落,最后竟依依不舍地向父亲将他讨要了去,整日整日地四目相对,暗送秋波。”

    这话才说到一半,赵氏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自下而上憋出赤红的血色,五官已不受控地拧做异状。

    叶家二房的家主叶世勋,也面色铁青,当众听闻自己嫡妻给他戴绿帽的糗事,别提多愤恨了,只怕杀|人的心都有。

    见众人皆神色鄙夷地看向她。

    赵氏狰狞着面目,厉声嘶吼:“你这没爹没娘又该死的下|贱|货,跑到我家里来说什么诳话,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该让你活生生死在外面喂野|狗!”

    叶清眠抬眼睨着她:这话可有够脏的。

    谭月娥本就身体虚弱,听得赵氏这番污言秽语更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回后院休息,请了大夫来诊治,其余人才又回到前厅。

    看来今日这事,没有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今日便拿赵氏第一个开刀,叶清眠的坏名声大半都是拜她所赐,正因奸情被撞破,赵氏总是处心积虑地给叶清眠造谣生事。

    叶清眠真诚地看向二叔叶世勋,好意提醒:“二叔,你半年前新得的麟儿,侄女儿斗胆建议你仔细查查,叶家重血脉,可别像我似的弄混了,如今倒搅得天翻地覆。”

    赵氏此刻站在叶世勋身后像只鹌鹑,听到这话又猛地抬头阴毒地盯着叶清眠,手中的锦帕都要绞烂了。

    那可是她和林轩的第一个孩子,被查出来那可死定了!赵氏双眼黑得死沉沉,既然叶清眠不放过她,那她也不会让她安然活在这个世上!

    叶世勋面上挂不住,却还是朝叶清眠点了下头。

    叶清眠的一言一行全都落入了叶绾绾眼中,她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来之前她打听过叶家的一切,叶清眠本是个粗枝大叶直冲的急脾气,她在家中每次争论都不占理,此刻只怕是在强行硬撑,侥幸踩中了赵氏的死穴。

    想来只需再推一把,便能暴露无遗。

    她朝身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片刻后,老妇的身影便消失在厅中。

    叶绾绾展颜一笑,比暖春的花朵还要娇艳,她主动迈着小步停在叶清眠跟前,伸出纤细的手去拉她。

    “姐姐,往后绾绾便与你一同住在府中,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还没学全,还望姐姐以后多多提点。”

    皮肤刚被她触碰,寒毛就不自觉竖起,叶清眠心头膈应的难受,直把手抽了回来。

    她无法对着自己的杀身仇人波澜不惊,相反,她这双楚楚可怜、纯良无害的眼只会让她看起来更恶劣。

    叶绾绾究竟对她深藏了多少怨恨,才会在杀她时犹如凌迟,钻心刺骨。叶清眠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噬骨灼心,疼痛难忍。

    “叶小姐找错人了,我学的规矩在叶家一众姊妹里是最差的。”

    叶清眠不痛不痒地回答,平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怒了?

    叶绾绾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心中掀起笑意,语气却更加委屈:“姐姐,你是在责怪绾绾回来抢了你的位置吗?”

    瞧见她造作的模样,叶清眠忍不住蹙眉,压着上翻的怒意:“我没有说过,你多想了。”

    可她却泪如珠断般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叶清眠脚下。

    “姐姐,我不知我此番回家会给你徒增烦恼,你心里要是怨怪我,我愿意将嫡小姐的身份让给你,自愿做你身边的丫鬟侍女,给姐姐赔罪。”

    原本心绪都被吸引到赵氏通奸一事上的众人,又忽而回过神看起了眼前的热闹。

    这场面,谁强势谁柔弱一眼便可分晓,又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叶清眠最看不惯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无赖样,每次都被她咬的死死的,毫无办法。

    她忍着隐隐暗跳的眉头,尽量克制着冲动,冷漠开口:“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也不需要你给我下跪,请你起来。”

    二人僵持间,镇若泰山的声音自门外沉稳而来。

    “哟,老身竟不知。”

    “这天下还有奴婢让主子下跪的道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