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白下意识往裴屿那里看了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
但江雾白就是知道，这是裴屿给的。
她往太阳穴涂了一点，瞬间感觉头没有那么疼了，舒服了点，她靠在椅子上继续看书。快要看完了，这是一本彻头彻尾的悲剧，尽管从一开始就暗示了悲剧，但看到最后，江雾白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本来长时间的飞行就有点不舒服，这一来就更难受了。
最后飞机抵达云城的时候，江雾白整个人都蔫了。
苏婉倒是睡得特别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看到江雾白眼睛肿起来，吓了一跳。
江雾白解释说是看书看的。
苏婉看了一眼书封：“好了我记住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看这本书的。”
“……可是很好看！”
苏婉完全当没听见。
下了飞机，回到自己家里的安心感，让江雾白感觉好了很多。
徐涞来接苏婉了，看到裴屿也在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一下：“我给你发信息问你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你不知道他是到墨西哥城机场来的？”苏婉问。
“哈！？”徐涞这才真的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苏婉觉得他这个样子怪丢人的，赶紧走了。徐涞跟上，把她的行李放上车。
江雾白自然上了裴屿的。熟悉的副驾驶位置，却因为有段时间没坐，甚至跟车的主人没什么交流，显得陌生了许多。
江雾白的坐姿都有些不自然。
她把刚才飞机场那瓶薄荷精油放到了车前，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果然是他给的。
注意到车是开往江家的，江雾白问：“不去你家吗？”
裴屿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缓了一会说：“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哦。”江雾白没再说什么，也确实是很想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好好睡一觉了。
到江家别墅的时候，江漓正好在外面看她新种的玫瑰，在阳光里反射出漂亮的颜色。
回到屋子里，江漓问江雾白：“吵架了？”
“啊？”江雾白一愣，“没有啊。”
她没多说，把行李箱打开，把这次在国外买的给姐姐的礼物拿出来。
东西虽然都不大，都是些小玩意，但特别多，江漓一只手都拿不过来，最后抱了个满怀。
“都是些什么东西。”江漓都看不懂有些东西是什么。
“当地特色啦，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研究。”
江漓翻白眼：“你是把垃圾都往家里带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江漓把东西都拿回房间之后，还是认真的一样一样研究起来，不知道的东西就上网查，看看到底是什么。
中午江雾白困得要死，没吃饭，洗了澡倒头就一直睡到下午。
晚饭时，江雾白问江漓喜不喜欢她的礼物。
江漓点了头。
“嘿嘿。”江雾白乐呵呵地笑，她也给妈妈买了很多。
唐语燕没这么别扭，拿着礼物高兴得不行：“我们雾白真乖，不愧是妈妈爱的小宝贝。”
“妈妈，我还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什么？”唐语燕期待地看着她。
江雾白说了自己拿到offer的事。
唐语燕的笑眼，一下子没了光。
江漓的脸也板了起来。不是因为她要去国外了，毕竟她早就知道，而且也相信她是可以的。而是因为她也没个铺垫，就直接告诉妈妈，她肯定接受不了的。
但令江漓意外的是，唐语燕很快就笑了起来。
“那太好了！”唐语燕说，虽然她不知道那对江雾白来说是多么梦想的学校，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很高兴。既然宝贝高兴，那她就高兴。
尽管，去国外念书，肯定会让见面变得困难。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太好了！”唐语燕又说一遍，看得出她真的开心。
江雾白笑得放松了些。她原本也担心妈妈会难以接受，但她相信妈妈精神上已经健康了很多，而且也相信妈妈对她的爱。
她看了江漓一眼，见她也放松下来，笑了笑。
只是唐语燕有些担心：“不过宝贝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安全，巴黎那边可不像我们这。”
“放心吧妈妈，不会的。”其实确实比不上云城安全，但江雾白既然已经决定了，也拿到offer了，就一定要去。
“好，宝贝长大了，不需要家里人担心了。”唐语燕笑眯眯的，“不过还是得当心啊！”
“嗯！”江雾白重重点头。
江雾白回国之后没几天，便是“清川”奖的决赛。
她自然是顺利进了决赛，被邀请到了会场。
到了会场，她才发现，这一次广安宁明明也参加了。
陶渺信誓旦旦说他不会参加来着，江雾白看到他都傻眼了。
跟着一起来的陶渺也惊了，不是说不会参加的吗，她有点心虚地看了江雾白一眼。
江雾白则是回以陶渺一个哀怨的眼神。
“什么眼神？”广安宁走到她身边，被她的表情奇怪到。
“你专门从日本回来的？”江雾白问。
“对啊，本来不想参加的，听说你参加了，就随便写了一首来凑个热闹。”
“……”江雾白快气死了，她本来对自己这次能拿第一还挺有自信的，结果半路杀出个广安宁，现在她感觉自己又没戏了。早知道不参加了，陪跑有什么意思。
而且还要听他说“随便写了一首”这种话，有够气人的。
广安宁问：“你拿到offer了吗？”
“嗯。”
“恭喜啊。”
“谢谢。”
广安宁看了她一眼：“这么生无可恋干什么？”
江雾白觉得有时候认识天才也挺无助的。
他一个国际奖项拿到手软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抢国内的奖。虽然这是他的自由，没人规定他不能参加，但江雾白属实是生无可恋了。
“第二名，让我们恭喜《铃》的作曲者，广安宁！”
舞台上，评委饱含激情地宣布道。
江雾白愣了一下，听到第三名不是她之后，她就做好了在第二名时起身，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获奖宣言，但现在……她没听错吧？
广安宁倒是一脸很淡定地走上了台，接过了递来的奖牌和花。他对着话筒说了下自己的创作过程，很简单的两句，便走到了一边。
江雾白开始怀疑自己连第十名都没有。
直到自己的作品，和自己的名字，被国内很有分量的音乐家念了出来。
当她的名字响彻会场的时候，江雾白整个人仿佛被泡沫包围了起来，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幸福感笼罩着，一时间出不去。
还是激动的陶渺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江雾白才站起，往台上走去。
“恭喜！”
“谢谢老师。”江雾白呆呆地说，接过本以为拿不到的奖牌。
“这次你的作品，引起了我们很多的讨论，听了的人都能感受到饱满的感情，大家都很感动，我更是哭了呢，哈哈。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创作时的想法和心得吧。”
江雾白接过话筒，却有长达十秒的时间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
评委乐呵呵地看着她，看出她的激动，也不着急，拍拍她的肩膀。
底下人也都笑了。
江雾白听见有鼓掌的声音，她循着声音一看，是舞台侧边的广安宁。接着台下其他人也被他带动起来，给她鼓掌鼓励。
她这才回过神来，先对着评委老师说了声“不好意思”，又对台下众人说“谢谢大家”，才说起自己创作时的想法来。
她是有提前准备的，但现在全部忘光光了，于是即兴发挥。
但比准备的稿子要更加精炼，也更加有力量。
时间并不长，只能简单说一下，不能把心路历程全说一遍，但这也没必要说，因为想说的都已经在曲子里了。
大家听了就明白。
评奖仪式圆满结束，所有得奖的选手们一起在舞台中间，主办方给拍了一张合照。
拍照的时候江雾白已经不再那么呆了，对着镜头灿烂的笑着，意气风发的样子，叫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变好。
“刚才谢谢你。”江雾白对广安宁说。
“不用谢。”广安宁又对着她鼓了鼓掌，“发自内心的恭喜你。”
“那我谢谢你这次随便写的曲。”
广安宁噗地笑了一声：“真伤人啊。我说随便写的就真是随便写的？我这辈子就没拿过第二，还说这么伤人的话，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记下了。”
江雾白一愣，接着也跟着笑起来。
广安宁看着她的笑容，不笑了。偏过了头，看了看会场里正在往外散的人们，“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在忙。”江雾白收起笑容。她没有通知他，虽然她一直没有跟他报备行程的习惯，但往常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会说的，但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说，却在最后又停下了。
两人的聊天记录都光秃秃的，甚至在同一页面还能看到不同日子的信息。
“感情出问题了，太好了。”广安宁在一旁说，“那我有机会了吗？”
“没有。”
江雾白果断说完，挥挥手，去找陶渺了。
陶渺已经帮她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包里了。看她走过来，她赶紧迎上去，她带的学生拿了清川奖第一名，现在最激动的人就是她了，甚至都没心思找广安宁握手。
两人走了出去，陶渺全程兴奋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得了奖。
江雾白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稳重一点，至少在外面得这样。
等回了家，她就开始疯狂了。
抱着姐姐又亲又啃，说自己拿了第一，问她给不给自己买礼物。
江漓心里高兴，但被这么啃着，又一副无奈样子。还说她长大了呢，这么一看根本就是个小孩，还是很费姐的那种。
“买买买，你要什么都给你买！”江漓不耐烦地说着宠她的话。
唐语燕更是高兴得直接跳起舞来，还抱着十二一起。
十二一脸懵逼，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它想，妈妈和姥姥这么做，一定有她们的道理！
于是又默默忍受着，乖得不像只猫，像个玩偶。
吃完饭，才终于冷静了些。
十二都累了，乖乖地趴在江雾白的脚边。
江雾白吃好抱着它上了楼，把它放在自己的床上，对着它发表自己之前准备但这次没说好的获奖感言。
“……你觉得这个版本和我即兴发挥的哪个更好？……都好？我也觉得！”
十二：“……”
算了，能怎么办呢，忍着吧。
江雾白把它抱进自己怀里，又听了下这次进了决赛的所有参赛者的曲子。虽然决赛的时候听了，但现在独自在安静的环境里听，能听到更多的细节。
她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最后她听自己写的。
听自己写的东西的时候，江雾白很难沉浸下来，往往会专注在技术问题上。这一次一开始也同样，但没一会就被带了进去。
她又一次想到奶奶去世时的场景，想到自己和裴屿站走的那个走廊里，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一种寂寥的感觉袭来，就好像家人全部离开，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曲子渐入后半段。
好像从冬天过渡到了春天一般，万物开始复苏，世界从一片荒凉，到开始有了一丝生机。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可身边总是有人在。
要珍惜身边人，不要等到他们离开，才试图抓住已经流走的沙。
江雾白脑中闪现出很多画面。
十二趴在她的怀里，已经开始均匀的呼吸。它睡得很香，好像在做什么特别好的梦似的，还时不时吧唧吧唧嘴。
江雾白轻轻摸着怀里十二毛茸茸的小脑袋，迎来了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
猫咪睡觉打呼噜的样子，实在是太治愈了。
江雾白看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来，想着要不要给裴屿发信息。
刚才她听着曲子，满脑子都想着结束后一定要给他信息，一定要跟他分享自己的感受。
可等到真的拿起手机，看到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就瞬间蔫了下来，没了力气。
之前她在泉都，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他每周雷打不动地来见她。
现在她回了云城，不堵车的话开车半个多小时，见面次数却骤降。
江雾白对着屏幕叹了一口气，最后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管了。
她抱着十二干脆跟着一起睡觉了。
裴屿又一次从徐涞那里，得知了关于江雾白的事情。
聊天页面从她去决赛现场，到拿了第一，都一直沉默着。
他一直在等她的信息，只要她走一步，他就会给出十倍百倍的回应，可她那边是0，他的十倍百倍也自然是0.
裴屿看了很久的屏幕，还是发了一句“恭喜”过去。
刚一发完，手机就震动起来。
一通视频电话。
裴屿接起，那边是一个头发银白的男人，瘦削的脸庞矍铄的眼神，他对着镜头打招呼，“嗨裴屿。”
“嗨，是婚纱做好了吗？”
“是啊！”那边有些激动，“你不敢想象有多美，不愧是我的作品！”
“是我奶奶和你的作品。”
“没错！是我的，也是你奶奶的作品！不过，它还是未完成形态，等到你未婚妻穿上，那才是最后结果。”男人说，“让你女朋友来看看，还是说，你想等送过去再让她看见？”
裴屿该怎么说他的未婚妻并不在家。
他说：“嗯，等送过来吧。”
“好！这样更惊喜！”
是很惊，但不知道是不是喜。
裴屿心里想着，她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婚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