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次日一早,澄月仍在睡梦中,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臭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起来给尊上做早膳!”北斗的剑在门上敲得咚咚作响。

    澄月忍无可忍,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箭步走到门边,用力一拉门,吼道“来了!”便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走去,不给北斗半点继续数落她的机会。

    吃过亏之后,澄月倒是收敛了些,饭菜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送上桌,擦桌抹灰的工作本来在紫月之巅就没少做,现在不过换个地方继续做而已,只是,就连劈柴担水这类体力活也不放过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天到晚烧饭、打扫、劈柴、担水、烧热水、洗衣服……百里璃川总有做不完的活丢给她,但她既要毫无怨言的接纳,又要做得像模像样,时间一久,便满肚子怨气,脸上不但没了应付的笑颜,甚至一整天都愁眉苦脸。

    这天,她给百里璃川端茶送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对不起啊,妖王大人。”她苦笑着,慢慢悠悠用抹布擦拭桌上的水渍。这毛毛躁躁的行为并非她的本意,近段日子任劳任怨惯了,早就没有了那种所谓的骨气,事事低声下气倒是换来了短暂的风平浪静,只是今日突然乏得慌,注意力难以集中不说,还莫名的浑身难受。

    百里璃川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说:“累了便去睡觉。”

    “哦。”她应道,起身打算回房,然而,脚还没站稳就失去了意识。

    澄月如今寄人篱下,难免情绪低落,手上带着伤仍要洗衣做饭,时间一长便不小心便感染上了风寒。

    百里璃川虽然不近人情,但不至于要澄月的命。此番看见她突然晕倒,心里免不了一阵纠结。然而,看见那双纤纤玉手满布寒疮,手心过了数日却仍未消肿,又生起一阵忐忑来。或许自己急于求成对她过于严苛了不成?如此折腾下去,她怕是迟早会丢了性命。而他原本是希望她死吗?并不是,他不仅不希望她死,还盼望她比谁都活得精神。

    明明只想要她臣服于自己,让她吃些苦头,好知道弱者就应该听话。然而,或许是错了。这些日子下来,她虽然不再抱怨,也十分老实听话,但并不是因为敬他,而是害怕他。说不定在她心里早已经将他恨之入骨了。

    这又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进入危险重重的世间,可凡人的身体根本无力对抗强大的敌人。一旦她的安全遭遇威胁,自己也将置于危险之中。她俨然成为了他的软肋。若两人的关系丝毫经不起考验,今后必定寸步难行。

    因此,他既要想法子护澄月周全,又要让她信任自己。

    次日一早,澄月按时起来做早饭,却只看见北斗的身影,百里璃川不知去了哪里。但她并不在意。人虽然不在,活定是一个不少。

    想到这里,她呵呵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北斗扒着碗里的粥,问到。

    澄月将自己碗里的粥一饮而尽,站起来“烧坏了也得干活。”接着将桌上的碗筷归置在一起,准备端走。

    “收什么收,我还没吃完呢。”北斗用筷子将她的手拦下,抬起头看着她“再说,尊上让你以后不用做别的,只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即可。”说罢,夹了一口咸菜,伴着粥吞了下去。

    澄月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暗淡下来“不会安排我做其他的事情吧?比如,杀人……”她转眼看向北斗,观察他脸上的动静。

    北斗低着头,不露声色。

    “我就知道,洗衣烧饭不过是幌子,怂恿品行端正的巫族弟子在人间作恶才是你们的本心。”她拿出上房揭瓦的气势,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然而,北斗只是打了个饱嗝,然后将刚才喝粥的碗放在澄月归置好的那一堆碗筷之上,端了起来。随即,白了她一眼,朝长廊走去。

    “你干嘛去?”澄月冲他喊。

    他头也不回,满肚子火气“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洗碗,这屋里就两个人,尊上不让你洗,难不成留着给尊上回来洗?”他的靴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咯吱咯吱的响声。

    澄月脑袋里满是问号,甚至怀疑还在梦里,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痛的真切。

    那妖王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

    澄月本以为北斗会继续对自己使坏,但通过一日的观察来看,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样子,当真只是让她做了一日三餐,其余的洗衣劈柴烧水之类的事他都乖乖揽了去。态度还出奇的平和,虽然离友善还差那么一点,但较之前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澄月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隐隐觉得不是坏事。

    吃过晚饭,她来到正门处的园子,坐在百里璃川弹琴的地方思考问题。早晨下过雨,琴被北斗收了起来,但澄月初到别苑那日,百里璃川在园中弹琴的画面却留在了脑海里。这些日子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也将他责罚自己一事牢牢记在账上,但抛开这些,他并不是不分是非之人,日常待人的态度固然傲慢,又极其看不起比自己弱小的人,但,任谁被囚禁两百年,不都会成为这般人情淡薄,不轻易信任他人的人?若他只是妖王的男侍,想必不会整日愁眉于纷纷扰扰的麻烦之中。而那身雪白的衣裳,也不会因此染上红色。

    但,他就是妖王啊,这一点无法改变。

    这时,突然飞来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在她面前盘旋不止。她抬起手,想将它赶走,却忽然僵在原地。

    蝴蝶怎么进来的?

    百里璃川不是设下了限制出入的结界吗?

    澄月起身,绕着篱笆走了一圈,直到看见整条篱笆在夜色中微微散发出结界的灵光,而其上方却一片漆黑。

    这结界只防不会飞的?

    这个高度,凭澄月的外功,恐怕越不过去。若是找个高处一跃而下,直接从篱笆上方跳过去,或许能够逃走。

    她在廊上东张西望了一阵,并未发现北斗的身影。

    于是,找来凳子,借着晒架的高度爬上屋顶。屋顶很高,她一站起来便头晕,于是趴低身子一点一点爬,直到找到一处离篱笆最近的位置。现在,只要跳下去,越过篱笆,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站起身来,篱笆外漆黑一片,唯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烛光透过窗户倒影在地上,犹如一只巨兽藏匿于黑夜之中显出半个身体,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她的心跳很快,快到大脑缺氧,于是,又调整了几次呼吸,然后闭上眼睛,打算一睁眼便跳下去。

    1、2、3,她奋起一跃……

    起跳的高度正好,降落的方向也正好,成功就在眼前。

    然而,腾空时被一团白光迎面一击,狠狠撞向墙面,摔进了园中的花丛里。

    ‘啊,好重,好痛啊。’身下的花草可怜兮兮的抱怨。

    “对不住了。”澄月一边道歉,一边吃痛的爬起来。

    刚才还无人问津的花园突然出现一个人,向她这边侧着身体,雪白的衣衫上胸口的位置被一团烧饼大小的污渍盘踞,格外吸引注意。

    “你在找死。”百里璃川并不看她。

    澄月拍拍身上的土,笑吟吟的说:“我就想试试能跳多远,万一跳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在竹林里散散步……再回来。”

    “回来?就算本尊亲自给你洗衣烧饭,你恐怕也不会回来。”

    澄月不打算挑明自己的意图,继续迂回,“我就是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百里璃川不语,眼睛看向高处,仿佛心不在焉。

    澄月见状岔开话题,“妖王大人,既然你回来了,那小的便叫北斗给你烧洗澡水去。”说罢,迈开腿准备溜之大吉。

    百里璃川不答应也不反对,只是望着天上。他的眼里没有月亮的踪影,也没有漫天星河的光芒,只有一丝愤怒和一缕不甘,这些与澄月无关,但又因她而起。

    澄月望着百里璃川毫无笑意的脸,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低着头,故意绕了一段路,祈祷脸上的恐惧能够完全隐藏在夜色之中,不被发现。

    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略带情绪的命令:“把你的定魂珠捡起来!”。

    害怕促使她的意识暂停,身体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搞清楚状况,踏着不和谐的步伐,摇摇晃晃走进花丛。寻得定魂珠后,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屋子里。

    见澄月走远,百里璃川才捂住胸口。被白泽灵火灼伤的地方传来持续撕裂的疼痛,他的额头不断往外冒汗,汗水沾湿了贴身的衣衫。想来,许久都没有如此真切的痛过,一时之间,只感到陌生,但作为两百年来第一次受伤,似乎过于痛了。他运了一口气,将伤口上的疼痛镇定下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