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姜深撕包装袋从中间开始，像当初撕面包一样，顾姒没来得及，一连串的糖果乒乒乓乓地掉落，像是彩蛋气球里的丝带，仅存最后一颗。
呆呆的，是顾姒；僵住的，是姜深。
“吃这个。”仅存的那颗完好地躺在掌心，地上的几颗一片狼藉。
顾姒没理姜深，蹲下身子，将一颗又一颗糖果捡起，拍去上面的灰尘。
还好，有独立包装。
然而，手臂一股力量拉住，顾姒拧着眉，面有不耐，轻轻吸了一口气 。
姜深没有察觉到，继续说道：“你吃，我来捡。”
语气中似乎有点懊恼。
顾姒凉凉地望着他，不消片刻，答案由一个字转为两个字：“撒手。”
“你先吃。”姜深一愣，和平时一样的好脾气，如果不是直直地盯着顾姒，。
顾姒心中却是一股烦躁：“我说，撒手。”
而姜深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固执地把那颗糖放进顾姒手中。
顾姒把零食往他怀中一塞，也不再管地上，紧握着拳头，忽的站起，忍过一瞬的黑暗后，依着记忆朝宿舍楼走去，不再搭理姜深。
“诶？”
照姚提着演出服，正巧碰上拖着步伐的顾姒，“回来啦？姜深呢？”
她探头往顾姒身后望了望，却空无一人。
顾姒：“……后面，我先去开门”转而超越照姚，提前于宿舍里坐下。
她有点累，也不想再谈任何不在场的人。
她就知道，一丁点的不对劲后，会接二连三的不对劲。
此时，正对餐桌的全身镜里，照姚身着银白色舞裙，细软的飞鸟花纹勾勒于裙摆，茂密的丛林密布上身，脚上的舞鞋如流水一般柔软，泪痣配上细闪美丽夺目，不过更耀眼的是她脸上的笑容，足以秒杀其他一切。
“魔镜魔镜，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照姚显摆着身姿，捏着裙摆，反复比对着最美的角度。
顾姒：“……”
这人……
照姚依旧保持着仪态，再次重复：“魔镜魔镜，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顾姒看着照姚视线的方向，那里有唇色苍白的自己。
“……”算了。
“美丽的小姐，当是如此。”顾姒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魔镜，真实而又虚伪的一面镜子呐。
照姚满意地点头，在一众眼花缭乱的首饰里，她找到了一对顾姒看起来和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银制耳环，俞迩也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顾姒愣住，转而又恢复如常。
“怎么没一起回来？”
“有点事。”
说不定，以后也会很尴尬，到时候照姚会怎样呢？顾姒不想让她知道。
“吃糖吗？”
顾姒摊开掌心，是她带出的那颗糖。
“你这人，我要生气了。”
照姚委屈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吃一个胖，哪像你们啊？不过你们也是真有意思，一个找一个的，一起出去的就是不能一起回来。”
顾姒：“……”
她默默收回那颗糖，放在桌角显眼的位置。
照姚调侃着，却是没有其他意思，顾姒回答一句“没什么”后，转而问起演出的事情。
她记得照姚说过，她喜欢的是歌剧，是希望用歌声传达快乐。
“害，别提了，也不知道负责人怎么想的，往届都只要会自己选的种类就可以了，今年偏偏要求全能。”
照姚想着服装的袖口待会要改改，一边说着：“幸亏我全能。”
她的神采飞扬，脸上是止不住的骄傲。
对于照姚来说，为了名正言顺的这一天，她可是偷偷努力了好多天，不说惊艳所有人，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舞台名额，她一定会拿下！
见照姚如此，顾姒也不再多说，直接问起照姚的时间安排：“哪天确定了吗？”
说完，顾姒就意识到自己语气的公式化，好在照姚粗神经。
“明天，怎么，要来看看吗？”照姚笑嘻嘻地问顾姒，是满满的期待。
顾姒没有拨开照姚的手，回答道：“去的，陪你。 ”
那一天的时间她会空出来，哪怕完全欣赏不来。
“可是，好像赶不上哦。”照姚从包中抽出一张白底金文的任务卡，正面是烫金的“①”，背面则是龙飞凤舞的钢笔字迹：
【地点：福利院
起始：周二九点
主题：陪伴与告别】
“诺，秦清老师让我给你的，是本次交流会的内容哦。”
顾姒接过，摩挲着砂制的封面，问：“你呢？”
问的是演出时间，照姚却把她的任务卡也给了顾姒：“我的也差不多，可惜不再同一个地点。”
大体都是相似的，除了“①”变为“②”，不过内容却是：
【地点：剧院
起始：周二十二点
主题：收获与失去】
“不会冲突吗？”
照姚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我又不是没去，最多是活动中途开个小差，延误了比赛而已，反正最后才统一去到百吾剧院。”
“再说了，又没有评分标准，万一看我其他方面表现好，让我拿了友谊杯呢？”
顾姒无言，投机取巧倒是怪会异想天开。
“没说其他的？”
顾姒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于宿口中的“试验”，不同的时间地点意味的不同的活动安排，而仅凭着这几个字，着实想不通其中的联系。
放在以前，顾姒自是会了解，只是今年变得突然，往年也毫无借鉴的意义在。
如果是姜深，……
顾姒：“……”
在进一步联想时，她打断了联想。
“不清楚，不过不重要捏。”
照姚笑得一派天真，完全不在意，反正该怎么参与怎么参与呗，又不影响其他的。
顾姒看着她的得过且过，也感受到了轻松的氛围，不过就她自己而言，即使清楚，也很难像照姚这样吧？
……
周二，上午八点四十分。
顾姒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集合处，一块与惟馨中学格格不入的区域，破旧、荒芜，但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黑色轿车停在两根木杆中间，木杆很长，上方是巨大醒目的红色横幅写着：“加油！努力！玩得开心！”
横杆下，是身着跟抹布一样的，深棕色马甲的秦清。他都戴一顶橙色实习帽，脖吊一张绿色司机通行证，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脸颊鼓鼓囊囊，脚上还踩着一双黄色和橘色完全拼接的皮鞋。
顾姒：“……”
她移开视线，扫了存在感并不低于秦清的一圈人。
很好，脸上写满了对于自由的向往和同情的快乐。
“顾姒同学，加油！”
正主已到，欢呼接上，一道女声率先响起，引发7班同学们由衷的感谢与祝福。
“加油！不要紧张啊！”郑大爷喉咙叫到嘶哑，成功惹得十米开外的顾姒耳膜疼。
当初被吓得哭鼻子的女生，此时也很大胆：“玩得开心！啊，不是，加油！”
一点也看不出内敛。顾姒记得她，许舟。
顾姒很想转身就走，那个地方不是她能去的，但是，不管顾姒如何想，气氛和她初到这个学校时一样热闹。
数不尽的笑声，数不尽的“玩得开心！不要紧张”接二连三响起。
顾姒被各种层层包围，越靠近效果越明显，越想后退。
“……”
所以，为什么要抽签决定名额？
外面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顾姒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始终会保持在亢奋状态，真得不用考虑未来吗？这么闲。
头皮发麻，连带着，顾姒假想当初，如果没有进入秦清的班级。
会是另外的场景吧？如果带着记忆。
呵，秦清。
估计每个成功的教师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使顾姒明晃晃从开学起就不待见秦清，秦清依旧乐意自来熟。
别问，问就是总要给被坑了的同学一点心理安慰嘛。
“顾姒同学，坐稳喽，准备出发！”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元气满满，打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
十来岁的青年女性则表示，不理解，没必要，她可以。
也就是这一刻，顾姒才发现座位上只有她一人，犹豫片刻，她开口问道：“……其他人，不一起去？”
秦清握着方向盘，忍住一拍脑袋的冲动：“瞧我，忘了说了。是，这个时间点去福利院的，我们学校只有你，其他学校自己安排。”
顾姒：“……”
“分三批进行，分别在福利院、剧院、和一个随机地点，前两个分别于九点、十二点开启，最后一个听说还在抽签，都是自己去。”
顾姒：“？”
秦清继续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上面是这么说的，听说是考察学生资质，有关未来发展。”
秦清也不在意会不会影响顾姒的发挥，反正都如实说。他可不像扬兮中学，主打压力下成长。
该表现就表现嘛，扭扭捏捏装什么呢？
顾姒却是一怔：“关于胥考？”
秦清立即否认：“想什么呢，胥考就是胥考，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不过评分越高越好就是了。”
顾姒还想问点其他，秦清却是不欲多说：“其他我真不知道，你也压力别太大，无论怎样，反正你都是（7）班的同学，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就好。”
见状，顾姒不再多言，后续的路程里，秦清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顾姒闭目养神。
秦清车开得很好，顾姒竟是睡着了，甚至做了梦。
熟悉的场景里，梦里的人看不清脸，不过顾姒能清楚地以上帝视角干着第一人称的事。她是她，又不是她。就是红色不太美妙，不再是暗沉，反而从鲜艳到妖艳。
很不可思议。
“到了。”
顾姒从混沌中睁眼，发现时间卡得刚刚好，九点。
“走了。”
顾姒目送秦清，转身看向福利院，它的名字是汇英，汇聚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