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现在也没有吃。
她只是拿在手上，没有打开的意思。
罗荔一直盯着她看，好奇地问：“秦工？”
“嗯？”
“你不吃？”
“……嗯。”秦晚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是我先生平时喜欢吃零食，我想带回去给他尝尝，看他喜不喜欢。”
随着秦晚这句话讲出来，罗荔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弯起，咧向耳垂。
该怎么形容她的那个笑容呢，就很荡漾。
罗荔：“秦工，我收回刚刚说你的话。”
“什么？”
“我宣布，你不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你是豆腐渣工程，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其实内里软得一塌糊涂。”
“……”是夸奖吧？应该是吧？不确定，再听听。
自己嗑的cp面对面发糖，罗荔当场就颠儿了，将自己刻苦钻研淘来的那些宝贝零食每样都拣了一份，一股脑地塞给了秦晚。
“带走，通通带走，看时先生喜欢哪个，到时候我发你链接或者店铺地址。”
“那我不客气喽？”
一把握住秦晚的手，罗荔一副“老乡不差这一针一线”的样子，郑重道：“千万别客气。”
秦晚：“那谢啦。”
“谢谢倒不必。”罗荔大手一挥，像是在说“举手之劳，无须挂齿”：“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当讲不当……”
她话还没说完，秦晚就果断拒绝：“不当讲。”
罗荔立刻垮下一张脸哀嚎道：“秦工——”
秦晚失笑。
知道她是逗自己的，罗荔分分钟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地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平时多和我讲讲你和时先生的甜蜜日常就好了。”
秦晚心说这哪里简单了？
她和时渊的日常倒是不少，可是并不甜蜜啊。
她扯了扯唇角，笑容略有几分心虚：“为、为什么？”
“多听听你们这种积极正常的恋爱才能激发我谈恋爱的动力啊，不然网上的奇葩男看多了，很容易恐婚的。”
“害怕的话，不结不就好了吗？”
罗荔顿时一脸“你又在开玩笑”的神情，说：“相信我，我爸会唠叨死我的，你难以想象一个提前退休且步入更年期的男人有多可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想被他烦死，我是肯定要结婚的，但我一想到等将来老了，我老公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我爸，我就更恐婚了。”
闭环了属于是。
拍了拍罗荔的肩膀，秦晚表示同情：“……我尽量吧。”
冯茜：“晚晚，你家时先生怎么还喜欢吃零食啊？”
她倒不是觉得男生吃零食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单纯感到意外而已。
罗荔在一旁也疯狂点头：“我以为他是那种除了正常的三餐外，就只会喝红酒或者咖啡的人呢。”
秦晚连连摇头：“他最爱喝奶茶。”
“奶茶？！”罗荔和冯茜同款震惊。
可随即想想，他既然那么爱吃零食，那似乎爱喝奶茶才是正常的，总不可能一手捏着薯片，一手端着高脚杯。
“所以，他是从小就这么喜欢吃零食吗？”
“……嗯，喜欢。”秦晚眸中的笑意微微褪去，声音很轻的说：“只是那时候很少吃。”
或者说，是压根就吃不到。
零食对于小时候的时渊来讲，是很奢侈的东西。
他光是为了生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大概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即便长大后，他仍习惯买些零食犒劳自己。
但也不是所有的缺失都能通过补偿填满曾经的空洞。
他不喜欢节日。
小时候的儿童节，长大后的情人节，团团圆圆的中秋，迎贺新年的春节……他都不喜欢。
因为他一直那么孤单。
那份对孤独的恐惧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而是像影子一样，一直盘踞在他的周围，蛰伏着，随着每一个节庆的来临，给他致命一击。
中秋快到了。
还好今年她有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去家里过节，以前他都不肯的。
今年，还有明年，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明年之后……
她忽然有点不敢想，当这段婚姻结束后，时渊再回归一个人生活的样子。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就愣住了。
为什么她会下意识认为，比起独处，时渊会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呢？
这个问题，秦晚想了很久。
下班坐上时渊的车，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出神，到家了都没发现。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家门口，直到时渊叫她，她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回过神来。她的视线落到时渊脸上之后就没再移开过，目光明显带着探究。
时渊眉头轻抬：“怎么了？”
“嗯……”像手机开了震动似的，她犹豫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很好。”
“我是指协议结婚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担心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秦晚又进一步解释了一下。
可时渊却说：“我知道，我说的就是这段时间。”
他深深地望着她：“晚晚，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秦晚听到他这样讲，心里不觉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刚刚才想明白，她会下意识觉得时渊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是因为她自己乐在其中，所以就有些想当然了。
但其实不该这样。
这段婚姻原本就是因为时渊想要帮她才存在的，如果再因为相处中她的疏忽给他带去困扰，那她会更抱歉的。
所以她想听听看时渊的想法，如果她哪里做得不妥，让他感到不舒服了，她会改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时渊：“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比较排斥现在的状态吗？”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离婚”两个字。
可光是在心里过了一遍，便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是讲出口了。
秦晚怔愣一瞬，而后哑然失笑。
她惊叹于他们的思维模式居然这么相似，难道这就是罗荔口中提到的“积极正常的恋爱”？
想到罗荔，秦晚“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翻包。
摸索一阵，她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样零食：“锵锵——”
一袋小果冻。
然后只见她像哆啦A梦一样，变魔术似的从“四次元空间兜”里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掏了出来。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时渊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山包。
一袋南瓜酥。
一根奶酪棒。
一包梅子。
一袋辣条。
秦晚：“是我同事送给我的，叫罗荔的那个，上次在园区里见过，你还记得吗？”
“嗯。”
“她平时就喜欢吃零食，不过不知道你们口味相不相似，你可以尝尝，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多买一些放在家里。”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闪。
时渊觉得，她好像一直来报恩的小动物。
暗暗积攒了一大堆的东西，逮着机会，一股脑地堆到他面前。
然后在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他拿起那根奶酪棒准备尝一下，秦晚却忽然“诶”了一声，拉过了他的手。
她看着他左手小拇指指甲上泛着淡淡的橘红色，神情惊异：“这是……”
时渊沉默，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秦晚抬头看向他，就见他一双耳朵通红通红的，甚至有往脖子上蔓延的趋势。
分明是难为情了，却仍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秦晚打量着。
秦晚：“时渊，你耳朵红了。”
说完，她明显感觉这位先生的肤色又艳丽了一个色号。
他像是终于败给她了，无奈道：“……我没有给人染过指甲，不知道最终呈现的效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怕你会不喜欢，所以自己先试了一下。”
秦晚愣住。
她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但已经得到了，又好像不那么意外了。
时渊转回头来看向她：“你觉得怎么样？”
她抬眸，认真道：“我很喜欢。”
是十分制，然后打一百分的那种喜欢。
五十分为他的心意，五十分为这个颜色本身。
大概是时渊的手比较白的缘故，他指甲的甲身又长，顶端修剪得整整齐齐，边缘那里印着淡淡的小月牙，衬着这个颜色，出奇地好看。
或许是因为他只染了一个小拇指，而且颜色相对较淡，所以并不会显得女气。
时渊：“我把这个颜色需要的花瓣数量和明矾的重量以及染色的时间都记录了下来，你想颜色深一点或是浅一点，我们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调整就可以了。”
“……谢谢。”
他示意她看向自己手里的奶酪棒，回道：“不客气。”
除了爱情，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相互的。
晚餐过后，秦晚陪锅锅玩了一会儿就上楼去洗漱了，冲完凉，吹干头发，擦好身体乳，她才又回到了楼下。
时渊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除了捣好的凤仙花，石臼旁边还放着一摞绿色的叶子。
她拿起，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得不求助时渊：“这是什么？”
“麻叶。”
“用来做什么？”
“包指甲。”他记得那些老人家都是用这个，但具体是因为麻叶能够促进染色，还是单纯因为没有其他东西可用，这他就很难确定了。
时渊拉过旁边的椅子放到自己面前，对秦晚说：“晚晚，坐过来。”
秦晚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时渊连人带椅子一起拉向自己这边，双腿叉开，半包围的姿态，让秦晚立刻坐直了身体，双腿并拢，连手都规规矩矩地搁在了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