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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风汩起(二)

    刚进布庄里间,就看到一个伙计正领着一个孩子在量尺寸。

    邵时婉定睛一看,这孩子不就是那早上还脏兮兮的魏哲吗?再往前细看,果不其然,在那墙角的之下坐着的,可不就是严长泽么?

    邵时婉走上前去,寒暄道:“在下同公子真是有缘,早晨才分开,如今竟又在这里偶遇公子。”

    严长泽看着她这般热情、又想着今晨她的怒气,不是很理解她这忽冷忽热、时而暴躁时而温和的脾性,但也不愿薄了她的面子,起身回礼,道:“顾兄也来做衣裳?”

    邵时婉掸了掸衣服上不曾存在的灰,漫不经心:“是呀,这不快年底了,给自己做几件新衣裳穿穿。”说罢,又指了指正在抬手量臂长的小魏哲,笑道:“你这是收了他当……”义子?好像年龄不太合适;仆役?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最终她吐出了“弟弟”二字。

    严长泽低头浅笑,又看向那孩子,只见那孩子正眨着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奢望不经意间全部倾泻而出,挑起了严长泽心底的那点悸动。

    “我本亲缘淡薄,哪里还敢奢求有个弟弟。”他向魏哲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对邵时婉说道:“过段时间,我打算送他进靖安军。”

    邵时婉看着那个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时口不择言:“你疯了?他才多大,你送他去靖安军?”

    话一出口,方才想起,他初入靖安军为奴时也不过十岁,魏哲这情况,对他来说已经是比他好很多了,邵时婉不由得放缓语气,问道:“会不会小了点?”

    严长泽似乎见识过了她的失控,也没太在意,伸手揉了揉小魏哲那圆溜溜的脑袋,歪着头问他:“你小吗?”

    小魏哲脸不由得一红,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被面前这个人调侃了,他鼓了鼓腮帮子:“我今年十五了。”

    严长泽轻轻一掌拍了过去,笑骂:“还装呢?”

    小魏哲顺势歪了歪脑袋,看向邵时婉:“过了年我就十三了,而且是我自愿去的。”

    邵时婉笑笑,口是心非:“早知道这孩子这么乖巧,我就该早些注意到他,把他带回去,现下好了,让你抢了先,白捡了这么个宝贝。”

    她一面懊悔,自己没有抢先把那孩子带走,圈在自己府中,让他白得了这么个羽翼;又一面在想,就算自己把他带了回去,就真又忍心囚禁于他吗?邵时婉自己也没有答案,也不想再纠结这些没多大意义的事。

    “且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得去看看新衣裳去。”

    严长泽顺其意:“好,顾兄先去忙,我再带他挑挑款式。”说罢,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带着小魏哲往外间走去,只留下邵时婉主仆三人和一个老伙计。

    那老伙计是专门负责量尺寸、裁制衣裳的,此时正拿着软尺问邵时婉:“公子可是要现裁?”

    邵时婉颇有些心不在焉,往那一站,张开双臂,说道:“先量着吧。”

    老伙计上前量了下她的肩宽、臂长、腰围,忍不住感叹道:“公子长得秀气,又肩窄腰细的,实属罕见。”

    待那老伙计全部量完,对着那数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写错后,反去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小心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公子想做些什么款式的?是圆领袍衫,还是……对襟襦裙?”

    “放肆!”一旁的承祥见自家主子被认出,出声喝道。

    邵时婉抬手示意他退下,扯了笑脸,道:“就算我长得秀气、又身材短小的,你也不能这般指鹿为马、颠倒是非,说我是女子吧?”

    那老伙计见她不肯承认,也知道了她制衣的需求,不再多言,起身赔礼道:“小人唐突,公子莫怪。”

    邵时婉不曾想,她女扮男装与严长泽多次接触,他也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细皮嫩肉、从小娇惯在家的白面书生,都不曾怀疑过自己是女子,今日倒是让个做衣裳的老伙计识破。

    她心有芥蒂,却不便流露,只希望那老伙计是个明事理之人,不将此事张扬出去:“无妨,我出去看看料子。”说罢便带着两个侍卫走出了里间。

    外间,严长泽正拿着墨绿色云锦的一角在魏哲身上比划着,仔细瞧了瞧,又拿起一旁颜色较浅的碧色云锦叠在上面瞅了瞅。

    “公子好眼光!”邵时婉走去过,摸了一下那碧色云锦,夸赞道:“这云锦锦纹绚丽,织造精细、手感极佳,尤其是这色泽,拿到太阳底下一照,那叫一个流光溢彩,很适合这小公子。”

    严长泽倒不是很懂这些,对于他来说,只要合身、舒适便好,这会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匹料子原来这么好,他轻声问小魏哲:“喜欢吗?”

    小魏哲哪里见过这种昂贵的云锦,拘谨道:“您喜欢就好,小哲不挑。”

    邵时婉关注点全在二人身上,此时听到魏哲的自称,只觉得好笑;“哟呵?小哲?方才谁说自己不小的。”

    小魏哲闻言,往严长泽身后躲了躲。

    严长泽一边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一边笑道:“他叫魏哲,今早带他见大将军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在我面前就一口一个‘小哲’的。”说罢,同他介绍道:“这是顾鸿,顾兄。”

    邵时婉不知他们早上说了些什么,只当他是初见那护国大将军,才显得腼腆局促,直到她听到那句“魏哲见过顾公子”,她才明白,他是一个打心底懂得感恩的人,而他也只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知遇之恩,结草衔环。

    原来,他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哲”。

    “不必客气。”邵时婉扶起他的见礼,却是对严长泽说道,“早上出门急,身上也没带什么好玩意,既受了他的礼,不如我送他件衣裳如何?”

    严长泽知这其中深意,也不拒绝,对小魏哲道:“还不谢过顾公子。”

    魏哲依言道谢。

    “别干站这了,”邵时婉拉了方才那两匹料子,问魏哲道,“快看看喜欢哪个色?”

    魏哲看了看严长泽身上深色的衣裳,指了指那个墨绿的。

    严长泽疑惑:“你喜欢这款?方才我还觉得那个碧色的适合你,显朝气来着。”

    话一出口,三人同时沉默,严长泽低头看了看自己深紫色的衣裳,有些尴尬,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再没碰过那些所谓显朝气的衣裳了。

    邵时婉轻咳两声,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不如这两款都做一套,好换着穿。”

    “怎好劳烦顾兄破费。”严长泽客气了起来。

    “你都唤了我好几句‘顾兄’了,怎么能叫破费呢?”她突然想看他穿浅色的衣裳,“不如,也让那伙计给你做件这碧色的?”

    他有些抗拒,开口拒绝道:“不用了,我暂且不缺这些。”

    “也好,改日我请你喝酒,就当……”她压低声音,没让魏哲听见,“就当为今早的事向你赔罪。”

    严长泽也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此时若再拒绝就显得自己小气了:“好,改天一定。”

    “走吧,再去瞧瞧其他款式。”邵时婉问一旁的伙计,“还有些什么舒适的面料吗?”

    “诸位这边请。”那伙计引他们到隔壁的衣架子前,指着上面的挂着的薄缥曲水纹京绣罗衫,介绍道:“此乃京绣,宫里的贵人穿的,那绣娘之前在宫里学了些手艺,出宫后便绣了一些,小店也就这一件。”

    邵时婉伸手摸了摸那料子,确实舒适。

    “这曲水纹被誉为吉祥的纹案,万物如流水,生生不息,代表了山河永固,也有‘富、贵、寿、喜’之意,公子看看?”

    邵时婉点点头,山河永固,嗯……是个好寓意,就是出门在外,穿着有些张扬了。

    那伙计见邵时婉穿着不凡,应是个富贵人家,只是尺寸有些不合,便道:“公子若是喜欢,小的替您改一改尺寸。”

    尺寸?对了,她穿张扬,买回去给皇兄当常服穿,不就不张扬了吗?尺寸看着应该也还可以,标准的身长八尺、肩宽腰窄。

    “不用改,就这样,帮我包起来吧。”邵时婉说道。就连那伙计都惊诧不已,这衣服在店里挂了好些时日,好看、舒适、高贵一样不落,就是价格昂贵、又没什么敢穿出去,也就一直留着,今天倒是意外卖了出去。

    反倒是一旁的严长泽默不吭声,好似早就察觉她身份不一般。

    “还有什么面料吗,我还想再做几套衣裳,”邵时婉如是说,又怕那伙计再带她看这种张扬的没办法穿的衣服,补充道,“不要成衣,然后料子嘛,就跟方才那云锦差不多就好。”

    “好嘞,爷您这边请。”

    于是乎,邵时婉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挑挑拣拣又选了几个款式,交代了几句就拿着包好的那套薄缥曲水纹京绣罗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留下承吉承祥二人,目瞪口呆,几乎掏完了身上所有的银钱。

    严长泽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领着魏哲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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